“爸,你醒了啊,没打扰到你吧。”
司机师傅走到“它”跟前,低眉顺眼的说。
“它”大抵也是不会听人话的,“它”只晓得这母子两人闹出的动静把自己给吵醒了。
于是,“它”需要表达自己的怒气。
显然是稍微有些顾忌面前的男人,它没有选择先攻击他,而是对着老太太的方向,长大了嘴,随着鼓起的大肚子猛地一收缩,从嘴里吐出一颗肉色的卵。
这颗足有拳头大小的肉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臌胀了起来,然后噗的一下,炸裂开,飞溅出来的是带有腐蚀性的酸液,溅落在地板上,只听见“沙沙沙”地板触碰后融化的声音。
伴随着腥臭且呛鼻的气味,一只长相奇异的怪虫从破碎的卵壳里爬出来。
它长着一张闭着双目的人脸,五官栩栩如生,而人脸后面拖着一条八足蜈蚣的身体。
怪虫一出世,就发出人类婴孩般的啼哭声。
它饿了呀。
司机师傅退后了两步。
他尽力不叫自己的视线与怪虫有任何接触。
他明显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虫。
这可是“它”生出来的。
自己的亲爹“生”出来的东西,喜欢把他亲妈作为粮食。
这可不是他能够阻止的了的。
所以,在他保持沉默的时候,怪虫把目标放在了倒地的试图爬起来的老太太身上。
怪虫扑了过去,它直接用八只细长的脚抱住老太太的脸。
它愉快的以八足刺入皮肤,吸收其中的血肉。
不多时,本就瘦小的身体就被吸干了。
字词意义上的吸干。
老太太还没有多少的挣扎,就被怪虫的八只脚,或者说八张吞食器官给吸食的只剩下一层皮囊。
司机师傅又想叹气了。
好端端的家啊,非得每次闹得这么厉害。
“爸,您想吃东西,我给您在外面找去,别一直吃妈,妈也不容易,她这刚刚才养好的身子又被吃了,等下次长回来又得好长时间。”
怪虫吃饱了血食,就爬回到“它”的面前,也许是觉得亲近,怪虫还在“它”的腿上蹭了两下。
“它”面若老人的脸上嘿嘿一笑。
又是张大了口,直接把怪虫给咬住了,嚼吧嚼吧的和吃锅巴似的,先吃了八条蝎子腿,然后再撕咬了人脸吞咽下去。
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转身,“它”还是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慢悠悠的爬回了卧室。
司机师傅目送它回房,等了有十几分钟,听着没动静,才将目光转向这客厅内的满地狼藉。
肉卵的酸液把地板都腐蚀出一个个的小洞,白色的墙壁上也都是坑坑洼洼的印子。
他上前,把被怪虫吸干净,只剩下一层薄皮的皮囊给捡起来。
这是他亲妈,他怎么也不能不管。
拎着老太太的皮,他走进浴室里,掀开浴缸上面放置的盖子。
只见这浴缸里都是暗红色的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妈,您这次醒了后就别任性使脾气了,您看,这次惹爸生气,您有啥好果子吃?连带我都差些被爸给生吞了。”
他对着浴缸说了些话,然后就把皮囊给浸泡了进去。
做这些他也是轻车熟路。
就和给老太太和自己用针线缝伤口是一样的。
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最后把浴缸的盖子重新盖好,大概和以前一样,只需要三天的功夫,等这皮囊把浴缸里他特制的血液全部吸收完毕后,他妈就能活过来。
做好这一切,司机师傅也不去打扫被破坏的很彻底的客厅了。
反正要搬家,还浪费什么时间。
坐在沙发上,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身为人子,就是孝道这点最为折磨人。
哪怕父母变成了不可描述的异怪,甚至连累自己,他却并不能把他们抛下不管。
司机师傅想起三十年前,家乡的那一场暴雨和泥石流。
一家子全死了,只有他因为外出做工,没被埋在倒塌的屋子下面,侥幸活着。
就是断了腿还有手,他被救援队从泥坑里挖出来,住在医院里,死不了,但下半辈子也是废人一个。
那天的夜里,偌大的雨还在持续着。
想着自己毫无希望的未来,想着自己往后就是个残废。
他就睡不着,即使是打了镇定剂,他还是没有半分睡意。
半夜里,他就这么躺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觉得自己如果和父母一块儿走了,那还挺好。
活着,实在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然后看到,在他的病房外面,那扇脆弱的玻璃窗外,两只沾满了泥水的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窗。
自己父亲与母亲那两张被砖石压扁的面目全非的脸也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雨水中,两张人脸对着他咧开嘴,笑了。
第76章 小镇
乔真回学校后, 莫名觉得心口一跳。
她很少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但每一次发生之后,都代表的是某种即将到来的预兆。
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记忆, 女童丽丽已经转生, 那对禽兽不如父母和已经化鬼的兄长也被她收拾的魂飞魄散。
而丽丽还有一个姐姐, 确实只是个怯懦自私的普通人,但身上的罪孽也不多, 至少她没有虐待过妹妹, 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冷漠旁观罢了, 不过本来乔真是想也顺手把这个姐姐也送下去陪丽丽,毕竟丽丽这么小, 又难得是叫她也觉得很可怜的孩子, 可丽丽不愿意这么做, 那她就不去插手。
想来, 有一双堪比恶魔的父母, 加上一个怨鬼兄长, 丽丽的这个姐姐只要是活着, 就永远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影响,以后的命是不会太好了。
乔真很快就把这人给抛到了脑后。
相对比丽丽姐姐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另一个人倒是叫她有些印象。
是她搭车来的那位司机师傅。
从头到尾,他虽然竭力想表演出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可奈何演技不算有多么好。
唬一下别人也许还行, 可是在乔真的面前那样的演戏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因为她啊, 也是披着一层人皮的怪物。
巧合的是, 她也正在学习着如何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生活着。
不过乔真那时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 他作为一个“异类”,身上的血腥味也几乎没有, 一双手实在干净的很,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戳穿他。
人家也是在好好生活呢,想一个人一样还在开出租赚钱养家,自己干嘛要去找麻烦呢?
她是很不喜欢麻烦的人,如果可以,她觉得之前的生活很好,没事宅在家里,偶尔赚钱花,可能还会养两只小猫小狗,提前过这种退休生活真的是能让她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却叫乔真在当时忽略了一点。
一个“异类”哪里会有家人?
即使是有,如乔真自己,也选择是远离他们,那么司机师傅的言语中,却还是和家人在一起生活着。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哪怕是“异类”不怕暴露身份,也有足够的自信觉得家人能够接纳他,可是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人鬼从来都不可以长期待在一地。
这司机师傅一身的死气,显然就是一只死物,虽有形体,但也可以直接划分到“鬼”的类别。
鬼的阴气对人来说就是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轻者倒霉走厄运,重者被阴气蚀入五脏六腑,到时候药石无灵,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而人身上的阳气对鬼而言又是极具蛊惑力的毒。品,只要接近就会忍不住想要去吸干它,就像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却放着一大桌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就算是有理智且意志力顽强的鬼不停警告自己,可是早晚也会有松懈的一天。
所以,为了自己还在世的重要之人,哪怕心里再舍不得,再不忍心分开,但只要有自我意识的鬼魂都知道远离他们,才是对他们,对自己最安全的方式。
这也就可以想象,能够和司机师傅一个死物事生活在一起的家人,那会是什么。
只有同类才能相安无事。
乔真知道自己找到了重点。
一个异类组成的家庭,还是挺少见的。
如果他们不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那她还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小半个月过去,乔真没有去主动找事,哪怕心里有预感,但还是懒得不管。
她很忙,历史专业的功课不算困难,但是需要学习的知识量却很多,她每天除了上课以及在宿舍里和舍友保持日常交际以外,都是泡在图书馆里。
她从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看书的。
不仅是有关专业课的书籍,就是随手抽出一本杂谈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难道是学习让人快乐?
不不不,乔真只是忽然觉得,抛开力量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她不擅长的东西。
要知道她被拐去主神空间的时候也才刚过十八岁生日,一个高中女生就算平日成绩再好,又不可能全知全能。
而在主神空间的九百多年里就顾着打打杀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会想得到学习文化课?
到后来能够有自保之力,她也就光想着怎么去憎恨和诅咒主神,恨不得把它给拉下神坛,把当初它折磨自己的方式十倍百倍的偿还给它!
可在她种种恶毒的办法还没想好怎么实施,主神出其不意的就宣布她积分满了,可以卸下担子退休了。
乔真起初是真的懵了。
叫她收拾收拾退休回老家,她当然乐意啊,这么多年她忘记了很多,有很多事情不重要,所以忘了不可惜,有很多事情太痛苦,所以给忘了很自然,也有很多事,很多人,是她故意遗忘的,她也想不起自己当初这么做的目的,可她从来没有觉得遗憾,忘了就是忘了,但是唯独回家的这一目的一直是扎根在内心深处的。
懵圈过后,喜悦过后,心中浮现出的居然是片刻的不甘心。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
主神,已经成为了她的心魔。
在没有打败大魔王之前,身为勇者的自己却被大魔王赶回了小村庄。
比起怨恨,更多的是无法得偿所愿的迷茫。
乔真明白,离开主神空间以后的她,失去轮回者的身份,生死重新归于自己掌握,再想要报复主神,却是更难了。
这天,是周末,乔真还是一早去的图书馆,用书包占好了靠窗的座位,很快找了三本挺厚实的书籍,摆在桌上,一边翻看着,一边做笔记。
她的笔记做得很认真,纸上的字迹也很娟秀,一笔一划没有任何潦草的迹象。
“同学,你桌上的这本黑色封皮的书能借我看一下吗?”
她的笔记还没写多少,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乔真看了一眼来人,把那本书合起来递给他。
男人有张带着笑意的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说话的语气以及神情却不是青涩的学生会有的。
他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给他这张脸平添几分稳重。
“谢谢。”
男人也不多话,道谢后就接过书,微微点头后,拉开座位,坐在了乔真的斜侧面。
这本来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事前也说了,只要不是故意带着恶意,或者身份实在是特别的人,乔真是不会去记住的。
男人,也就是长得年轻一些,脸嫩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偏偏,男人忽然开口道。
“同学,你听过宁丰镇的吧,北安市的宁丰镇,那座三十年前就被泥石流淹没的小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77章 学长
见乔真抬头看向他, 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同学,你的笔记本上记的是有关宁丰镇事件的信息,刚刚我瞧了一眼, 你做的功课还是很详细的,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 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对三十年前事情这么感兴趣?”
“以前听人谈起过,现在来图书馆找些资料。”
她半真半假的说。
男人的眼睛亮了亮。
“我能说真的很巧合吗, 我最近的撰写的论文课题就是以宁丰镇相关, 毕竟宁丰镇在被淹没前也是一座很有历史研究价值的古镇, 但就是太可惜了,一场泥石流毁了全部, 很多纸质资料和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古建筑都看不到了。”
男人也有大部分学者的通病, 一说起自己的研究方向, 就有些滔滔不绝的趋势。
乔真转了转手里的钢笔。
这些天她的确是有目的性的查找一切有关宁丰镇的资料, 在图书馆里有记载的书籍几乎都被她翻阅了一遍。
起初还只是稍微有些兴致, 找几本杂书就当是看看传说故事。
但是后面一些有真实记载的古镇史料还是有很多干货的, 比如一些匪夷所思的习俗, 她便觉得那这些资料当做是打发时间也是很有趣味。
“你了解也很多嘛,你是?”
乔真抬起头,对向他的视线,问道。
“啊,我都忘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
他不好意思的笑道。
“同学你好, 我是历史系博士研究生邵远龄。”
“原来是一个系的学长, 邵学长你好, 我是历史系一年级新生乔真。”
她也微微笑了笑。
“你是乔真?今年高考江苏省第一的那个?”
话刚出口,邵远龄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怎么礼貌。
不过又不能把话给收回来, 面容上不禁露出一丝赧色。
“咱们国家每年高考都会出十几个状元,这算不上稀奇的,邵学长怎么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
乔真看着他,很认真,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的变化。
“也不是......”
邵远龄第一次被小姑娘这么专注的盯着看,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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