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口老血都差点给她爹吓出来,险些没保持住高冷的人设,心说这个时候就不用添乱了。
吕莘这么一出声,大多数人也就反应过来了,族长蹙眉道:“好吧,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就按照轻裳的意思。至于哪几家店面,你们俩可一人一间轮流选择三次。”
“我看,还是让他们一次选了趁手的吧。”三叔公趁机挤眉弄眼的说道,“不韦这一年多不是都在齐国嘛,齐国的好些产业也都是不韦在打理,不如就把临淄那三间最大的铺面给不韦,至于轻裳,他常年留在陈都,就把陈都那三间给他吧。”
吕轻裳闻言,眉眼一转,红着眼眶道:“不韦哥会同意吗,轻裳怕不韦哥多心不能同意,觉得我……”
“就这样。”李唯甚至不等他委委屈屈的把话说完就冷淡的做了答复,“半年为期。”
吕轻裳没想到目的达成的这么容易,简直像做梦一样。他早料到吕不韦可能会选齐国的铺子,所以早在半月前就用印信吩咐线人将那边铺子的活钱买了白绫,吕不韦要是接了,恐怕要跟棺材店天天来往了,哪里还有闲钱进别的布料,更别提做成衣生意了。
吕轻裳垂着眼,眼底是遮都遮不去的笑意:吕不韦啊吕不韦,你就要栽在你的自信上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安安静静的高兴一会就被一声狂傲的大笑吓得浑身激灵。吕轻裳赶紧回头,正看到吕莘满脸的欣慰得意,大声道:“好!我儿子说什么都对!”
全族人一脑门子黑线。吕轻裳拍拍快要吓出嗓子眼的心脏,心说叔叔看到他儿子活着回来,怕不是高兴疯了吧。
李唯经过前两次已经完全熟悉了老爹的套路,眼下镇定的很,眼帘一抬便同意与吕轻裳立下字据,竹简上大笔一挥,潇洒写完转身便走。
原想到侧厅等父亲出来说话,没想到才出祠堂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一声轻唤。
“不韦哥。”吕轻裳已经风中秋叶般飘飘飘的跑了过来,一双眼睛柔中带春,伸手抓住李唯的衣袖道,“不韦哥,你不是真生我的气了吧,你会让着我吧?”
李唯不耐的甩袖,眉间冷清道:“当了女表子,就不要在我面前立牌坊。”
她说完真是一眼也不愿意多看这个阴柔的“假白莲”,说他是绿茶女表李唯都觉得侮辱了绿茶女表这个词,绿茶女表好歹还是为了点不入流的感情勾搭异性,他这算什么,矫揉造作的纯恶心人吗?!
李唯走后,吕轻裳眼中所有的温和乖顺全部消失,他阴鸷的看着李唯离开的背影,低声道:“不韦哥,你对我这么狠心,可别怪我让你一无所有。”
吕莘过了没多久便到侧厅来见李唯,一推门就开始哭,一直哭到李唯受不了,说道:“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父亲暂时难过,那我们回陈都再说。”
“好吧好吧,为父,为父不哭了。”吕莘哭到一直打嗝,用布巾擦着脸道,“你,你先回陈都,我跟他们交接印信,这,这,这吕家商社的东家印信先给族长保存着,等你赢了迟早是你的,我晚半日便,便回。”
李唯行礼要走,吕莘又打着嗝把她叫回去,拿出自己的私印放在李唯手上道,“以后,以后家里的,的钱,所有东西,都,都是你做主了。”
李唯心知这是一个父亲的愧疚和爱意,她既然已经代替了吕不韦就要承受得起这份父爱,于是收了印信,行礼而回。
回去的马车上荆燕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问闭目养神的李唯:“主上,你为什么要答应吕轻裳的比试,你完全可以直接拿到商社印信。”
李唯哼笑道:“拿到又如何,我的钱只能由我一个人掌控,别人休想染指一分。想吸我的血,他们还不配。”
荆燕不太明白李唯的意思,但也了解李唯大概另有想法,便道:“那现在,我和千流有什么能帮主上的吗?”
李唯难得真的笑了,微微摇头道:“你们墨门一穷二白,暂时帮不了。我现在就只要一件东西。”
荆燕蹙眉道:“什么?”
“钱。”
陈都吕宅内,李唯跪坐在紫缎地毡上,看着前来收东西的商人张大千道:“如何?”
张大千怀揣激动得心,伸出颤抖的手,摸着满屋琳琅满目的夏商青铜器和珠玉宝物,简直要高兴的要上天。
他颤巍巍的再次确认道:“吕少东,这些东西你都卖?”
李唯点头道:“不但这些,这房子里但凡能搬得动,能出的了手的东西,你都给我估个价,一笔一笔记清让我过目。”
张大千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没见过败家败的那么彻底坦荡的。他环顾四周道:“全卖?!”
李唯淡淡道:“全卖,值钱一点的都不能留下。”
“得嘞,你们吕家世代做的都是倒买倒卖珍奇珠玉的活计,好宝贝还就是多,吕少东你放心,这些一出手,我绝对给你找个好买家,都是场子里走商的人,我骗不了您的。”
李唯抬手道:“那就尽快,越快越好,我全要金饼。”
张大千手脚麻利,不到半日的光景就把整个陈都吕宅的东西都清点了一个遍,折合成各国通用的金饼,写出来给李唯报价。
李唯不是第一天穿过来,更不是好糊弄的人,心里都有数,见这个价格也还算公道,索性拿出吕莘的印信就要签字盖印完成买卖。
偏偏这会儿被她支处去的老管家好巧不巧的回来了,看见这满院子打包东西的壮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扑进来就问:“少东啊,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把整个宅子卖空!不过了?!”
李唯抬眸,坦坦荡荡的说:“过还是要过的,我已经命千流出去买些旧枣木家什替换这些紫檀、楠木的贵重之物了,另外这些酒爵玉杯我也命人换了粗陶器具,不妨碍家中众人使用。”
什么!老管家眼睛瞪得比十五的月亮还要提流圆,差点给李唯的轻描淡写吓死。
紫檀、楠木的家什你这说换就换了 ,枣木那么不上台面的木头,好歹这也是几代富庶的大商吕氏,用枣木,好吧,枣木就枣木,咋还是二手的旧枣木,缺钱是缺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会议,今晚加班十点才回家,更新的实在是晚了,不好意思亲亲们。晋江评论抽了,没有及时回复亲亲们是因为我有时候发不上去回的留言,见谅。
第三十八章 你有还有个外孙
“少东,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老管家痛心疾首的拍着大腿。
李唯轻描淡写道:“缺钱。”
老管家本来就瞪的极大的眼睛这会恨不能把眼眶撑裂:“少东,这可都是吕家咱们嫡系一支世代经营累计的家业啊, 您这样,您这样败家,可让东家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啊!”
“父亲交代不了, 自有我去。”李唯说完就在羊皮纸上按上了吕父的私印, 对商人张大千道:“给你三日时间,快将剩余没带来的金饼凑足送来。”
张大千与吕家打了不少年头的交道, 喜笑颜开道:“放心吧吕少东,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再有这样的好事您还想着我!”
再有这样的事?老管家浑身狠狠一抖,有几个吕家搁的住这个卖法!
李唯到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目的达到略一点头就让他走了。等她回来看见老管家还怔怔的站在原地发呆。李唯也不管他,径自去查看张大千先送来的金饼去了。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光景, 吕莘的马车就到了,李唯得了消息已经在高门阔院的吕宅前面等着了。
吕莘一下车看见她就喜出望外, 热络的喊道:“小唯啊,为父看见你真是高兴啊。”
老管家站在李唯身后,一脸吃苍蝇吃到饱的脸绿表情,小声道:“进了门您就该哭了。”
纵然他的嘀咕足够小声吗, 但还是让吕莘听到了。他一边慈爱的拉着李唯,一边诧异的问老管家:“怎么回事,好好地我哭什么!”
老管家叹口气,哀怨的看着李唯道:“东家, 您可不知道,少东说缺钱,回来变卖了好些家里的东西。”
吕莘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听说只是变卖一些家资,十分不以为意:“嗨,多大点事儿。”
他转头无限宠溺的对李唯道:“小唯,要是缺钱只管跟爹说,爹这里还有几箱为你攒下的金饼,回去开了地室拿给你。当然,家里的东西,你随便卖也行,想卖什么卖什么,高兴怎么卖就怎么卖。”
李唯一脸礼貌的微笑,点头道:“谢谢父亲。”
可老管家已经快哭了,说道:“东家,少东他把值钱的都卖了!”
吕莘为了在李唯面前显示对女儿的宠爱,大袖一挥道:“卖卖卖,那么多东西放家里不限碍眼吗,小唯想卖什么就卖什么,你还在这跟我说道个啥!还说我要哭,我是那么爱哭的人吗?”
说着他就和李唯一同步入院内:“小唯啊,你看咱家东西多,有一些祖上传下来的比较值钱,要是卖……”
吕莘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已经看到了完全变样的大厅,整个人都惊呆了。
“父亲,怎么了?”李唯平平常常的问。
吕莘站在空空荡荡的吕宅正厅门口,还没说话两行清泪就下来了。
“我的……中堂画屏呢?”吕莘颤颤巍巍的指着大堂,“我的,翘翅紫檀长几,绞绡菱纱挂帐,还有,还有那个金丝楠雕花嵌米珠的剑架……对,剑呢,祖传剑呢?!”
“卖了,父亲,是个好价钱,请放心。”李唯回答的那叫一个平直坦荡。
吕莘啪的一声脆响就给跪了,抬起双手扑到地上,一顿哭天抢地的痛嚎起来:“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对不起们啊……”
老管家赶紧拿着方巾递过来,劝道:“东家,您不是说您不是那么爱哭的人吗。”
老管家这刀插得,真是杀人于无形。
吕莘闻言一边哭一边道:“这祖传的东西你怎么都看着小唯卖啊,他不知道那时祖传之物,你怎么也不知道拦啊,我的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我!”
老管家心累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天才挤着脸上的褶子道:“我拦了,可是您把印信都给了少东,我拦不住啊,况且您刚不是说随便少东卖嘛。”
老管家这话一出又是狠狠一刀,插的吕莘哆嗦着都说不出话来,看看他再看看李唯,呜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还大有止不住的趋势。
李唯想着吕父之前见她,当着众人就掉泪那是因为死了亲生儿子又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女儿,控制不住,人之常情。可哪想到这个父亲真的就是个哭包,这才多大点事,至于这么个哭法吗?
“少东,我就说不能卖吧。”老管家一边摇头一遍叹气,你看把东家委屈的,怕是要哭到后半夜去了。
李唯以前没跟哭包打过交道,更不太会哄人,眼下唯有搀着一边哭一边捶地的老爹,无奈道:“父亲坐下再哭,不然让荆燕给你倒杯茶,补点水。”
站在一旁的千流也蛮担心的点头道:“是呀吕伯伯,歇歇再哭,干哭累得慌,哑嗓子。”
几个人反正连拉带拽,也不管到底是哄人多还是插刀多,反正把吕莘带进了屋。
堂内低调奢华的紫缎坐毡已经换成了普通的包边草席,古朴大气的紫檀长几更是被破烂儿似的旧枣木长几代替。吕莘趴在有点扎手的枣木几上,哭都哭不舒服,接过荆燕用粗陶碗倒的白水,喝了两大碗才缓过来。
这缓过来了再一看房中的破几烂垫,手中端着的粗陶碗,吕莘一口气提上来又想要哭,好不容易瞧着李唯长叹了口气,歇了心思道:“罢了罢了,有你在就够了,你回来了就好,什么东西还能比得了你,吕家以后还不都是你的,爹有你就够了。”
李唯蹲下身,纵然表情不丰富却也尽量放柔声音道:“父亲别难过,都是暂时的,一切有我。”
“哎,哎,还好有你。”吕莘总算欣慰的露出一点笑容。
可就在他以为找到心灵慰藉的时候,李唯忽然朝他伸出了手,温声道:“父亲,你刚才说要给我的几箱金饼,在哪儿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钱!
吕莘一格一格的扭过脖子,凄凄惨惨的看了李唯一眼,白眼一翻先晕过去了。
晚饭时分,晕过去的吕莘终于醒了过来,蔫蔫的一睁眼就拉住了李唯:“随侯珠!随侯珠你有没有卖!”
此刻房内并无他人,李唯郑重摇头道:“父亲放心,哥哥留给我的东西我自当妥善收好。”
随侯珠与和氏璧并称于世,那可是各方诸侯国都垂涎三尺的宝物,就算卖也没人出得起价,就算有人出得起价,怕是也不敢买。
吕莘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躺回了刚买的一张柳木旧榻上,这一躺,立刻就发出咯吱一声响。
吕莘实在不习惯这个简陋到无力吐槽的卧榻,蹙起眉心叹道:“小唯啊,你哥哥才去那会儿我悲恸难抑,这一年多的时间才渐渐缓过来,想着还有你在,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你是不是还怨恨为父当初将你送去李家的事,所以今日才,才卖光了家资来报复我?”
李唯平淡道:“父亲想多了。”
吕父大概实在是下午哭的狠了,这会儿满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对李唯语重心长道:“当年我前往楚国行商,请求楚国王庭大巫为你们兄妹龟甲占卜,才得知你与不韦两子一命,唯有一条血脉可以留存于世,为父这才把你送到好友李家长大。小唯啊,你不要怨恨为父,你看不韦现在……果然应了那句两子一命……”
说到这里吕莘再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哥哥是父亲正室嫡出,理当如此。”李唯面容平静的说。
双子一命,要送走也要将原主这个私生女送走,难不成还送走自己的嫡亲儿子么。李唯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她可以理解。天意以这个东西玄之又玄,这个年代畏惧天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她亲眼所见的两个龟甲寓言都应验了——白家的覆灭和吕不韦的死。
吕莘见李唯垂下眼帘,豆大的灯光将她的睫毛打出一片阴翳,看起来清冷而又落寞,心中不免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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