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挺了解他。”李唯负手走出了仓库,望着库外湛蓝的天空道,“今年是燕太子续取韩国公主的大喜之年,嗯,好年份。”
胡七看她忽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没底,小心翼翼的问:“少东什么意思?”
“燕太子都三十七八了,迎娶了风华正茂的韩国公主为正夫人,可不是好年份吗。”
李唯说完又道:“我看这满屋缟素挺好,先留着吧。那一成活钱你也不用买什么,拿来做租子,放出话去,临淄周围的各大仓库只要有人租给吕轻裳,我吕不韦给双倍价盘下,务必让他在临淄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胡七听罢惊讶道:“少东,这可是出钱不讨好的事儿啊,惹怒了轻裳少爷咱们什么都没了,难不成真指望全城办丧事?您务必三思啊,没了活钱,咱们这布庄可就是一盘死棋了。”
李唯不以为意道:“进了这半仓库劣质白绫就是活棋?跟死了也差不多。还不如死的更透一点。”
置之死地,才好后生。
李唯见胡七还在原地愁眉不展,催促道:“还不去找仓库?他要是在临淄找到了住脚的仓库,我保你今后都没饭吃。”
胡七不敢惹这个完全变了脾性的少东,只能战战兢兢的去了。
胡七走后千流皱着眉头上前,想了想还是说道:“吕先生,您真的在跟那个吕轻裳赌气吗,好像很吃亏啊,这些白绫白纱要是不染布,还能做什么,恐怕先生要吃亏。”
李唯一笑道:“做什么,当然是办丧事了。”
“嗯?”千流十脸懵逼,办什么丧事?!
李唯将他叫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问千流道:“怎么样,你们墨门路子广,这个忙可以帮我?”
千流抓抓脑袋道:“这没什么,我去办就是了。就是,就是先生能答应我,回来让我摸摸十五的小脸吗?看着软软的,好想摸。”
千流少年心性,李唯直接大方的送了他“摸儿子套盒”大礼:“随便摸,屁股都可以给你摸两下。”
另一边,胡七回去还没回商社就先去了西门寒石下榻的驿馆。
“什么!他这就是不想让我们在临淄立足!”西门寒石知道了李唯的布置,简直气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好好好,原本也是打着让他给我们少东磕头赔罪的主意才来硬挤吕氏布庄的仓库,没想到他还硬气上了,那就陪他玩到底,早晚让他跪着求我们少东放过他!”
胡七赶紧劝道:“你急什么,别让人听去了,这吕不韦一年多不见,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今天我说不小心进了白绫白纱,我看他都有些怀疑我了,我可得小心些,不然谁给咱们轻裳少东递消息。”
西门寒石想了想狠道:“罢了,看来他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既然放话挤我,我也就不在临淄费事了,这就带着货直接打通关节去燕国,交付了这批红绫,拿了银钱回来,挤死他那没有活钱的破布庄!”
两日之后,胡七有天清早刚到仓库盘查,就看到门口已经有百十辆大车屯好了货物,一时纳闷,进门见了郝连老爹在指点装货,不由奇道:“老总事,这是干什么?”
郝连老爹道:“少东说了,咱们吕氏轻裳少爷已经花了不少钱打通了齐国边境的关节,齐王未正式下达封关令之前,吕氏的车马货物皆可过关,趁着这股东风,咱们家的白绫白纱也要运到燕国去呢,省不老少钱,多亏了轻裳少爷。”
胡七一口老血哽在喉,心说这便宜都要沾,也是绝了,可人家燕国办喜事,你吕不韦把这一两百车劣质白绫整人家都城去,你这是专程给燕王室添堵?这到底想干什么,纯粹为了沾这点过关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会多更新的,希望亲亲们继续支持勤奋的喵七,照这个进度,明天男主是一定可以出来哒!!!
男主出场的画面我已经写好了,昨天就跟大家说了,很美,让我先把男版白莲花干掉。
第四十二章 养男人的钱,自男己挣
胡七想不明白, 左右看看道:“老总事, 少东呢?怎么这么大的事没见少东?”
郝连老爹道:“少东回东门的商社了, 说是明日就要前往即墨看盐,你速速回去, 少东说要带上你一同去, 往后商社要做走盐的生意。”
“走盐?!那岂是一般人能做的!”胡七嘀咕一句不敢耽搁,掉头就赶了回去。
不过他没去商社, 却先回了住所。没多久一只腿上信鸽绑着传信铜管的信鸽便从他的院中飞向了陈都的方向。
兼程两日,李唯带着荆燕、胡七和一班伙计来到了齐国的东方重镇即墨。
若论海盐生意, 列国之中十分之七八来自齐国, 而即墨又是齐国第一海盐重镇, 天下海盐集散多从即墨开始, 城中店铺也有大半是盐店。齐国经盐, 半官半私,在这私盐方面又都是列国套了个“官商私身”的皮子在城中经营, 也就是各国官府以私商的身份驻扎齐国, 多数都是国商, 比如赵国卓氏、楚国猗顿氏等等, 还有一部分便是具有雄厚资本的大商贾, 路野门多黑白通吃, 唯有如此才能周旋各国吞吐私盐。
可李唯还真就是其中的异数了, 既没有各国国商的背景,又没有雄厚的资本,偏偏她还就是要做了这等生意。
胡七跟着李唯一日之内勘探了各种盐价, 见李唯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似的姿态,不禁急道:“少东,您这是怎么想的,不说过关出货有多难,就是买家您想好了吗?没有买家这盐不是要砸在手上。”
李唯道:“齐燕大战在即,齐国停了燕国的盐路是迟早的事情。我早已托墨门弟子打探清楚,现在燕国黑市只要是盐、铁、兵、皮革,有多少吞多少,只愁没有卖家,你还担心我们找不到买家?”
“那,那过关的事……”
李唯冷冷打断胡七道:“你怕什么,趁着吕轻裳的东风,只要一次运盐在三百车以下,都能过关。要没有他花了大笔金银打通关节又与燕国国商早有沟通,我还没这本事打私运盐的主意。”
胡七紧张道:“可这是盐,不是别的呀。少东,这万一,我说万一燕齐打起来,齐国禁了燕国的盐,咱们私自贩盐要是出了事,齐国官府查下来……”
“就算出了事那也是吕轻裳贿赂官府打通关隘,抓住了也是吕氏将他推给齐国做交代,牢底坐穿的是他,关你我什么事。”
李唯毫不在意的说完又道,“你放心,吕轻裳不知搭进去多少钱财才跟燕国国商有了往来,要是被齐国发现了,大不了他加倍的送金银珠宝给齐国权贵,总之他不会让自己成了吕家的弃子。”
胡七惊呆了,半天才说:“就算他牢底坐穿了,这三百车上千金的盐也是您损失啊。”
李唯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傻,吕氏为了维护在齐国的生意肯定把他抛出去坐牢,没有了他,吕氏的产业不都要回到我手上?一千金换得所有家业的制空权,天长日久万金之利也不在话下,你别说,我还就盼着齐国来查我呢,赶紧查。”
胡七被他噎的都没话说了,心说这坑人坑的也太是地方了,前后左右都是坑,只有吃亏的份。合着不让吕轻裳用临淄大仓库是逼着他打通关节为你吕不韦贩盐扫清障碍,连背锅出事都找好替罪羊了,这算的也太精明了。
“那那那,那现在少东现在打算怎么办?”胡七结结巴巴的问。
“第一步,先买盐。我已决定,在五类品质的盐中,我们就买最上乘的即墨印盐二百九十九车。”李唯说完一指前面的大商社道,“至于路子,再小的钱也是钱,我们到盐户手上去收盐,定比盐场的粗盐精细,又比盐市的价位便宜。”
胡七的眼珠转了转道:“少东高明,这法子好,只是去盐户手上收少不得要多准备些散钱,金饼给他们不好找,凭白损了好些利,依小人看,当找一家信誉好的大商社,把金饼换做即墨刀币,好找好付。而且我在即墨也有些朋友,等小人跟他们询问一二,定给少东找到最合适的兑换商社。”
胡七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他不说李唯也想到了,但他既然说了李唯还就答应放手让他去做。
第二日,胡七兴冲冲的请李唯来到了即墨最大的酒楼白露楼。
“少东,我已经找好了商社,这田氏盐社可是齐国最大的几家盐社之一,名声在即墨,不,在整个齐国都是极好,少东以前也跟他们下面的织染分店合作过,指定放心。”
胡七说着狗腿的打开了酒楼雅间的雕花门,介绍道:“少东,这位是田氏商社的少东田双,他的长兄便是田氏商社现任的东家田单。”
田单……好熟悉的名字。李唯正想着,入内抬眼一看,屋里却正经八百的跪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团圆脸,单眼皮,头系云纹飘带,身穿滚金边绣鹤直裾,腰上佩着田黄私印与玄玉黐蠡佩,只这周身的配饰行头就价值不菲。
而这少年更是高傲异常,见了李唯不但不见礼,反而带着些许不屑打量着衣着低调的她,那种态度当真算不得礼貌。
胡七热络的上前行礼道:“田少东,这是我跟您说的,我们少东吕不韦。”
少年田双并不起身,冷眼一瞥李唯道:“是你要跟我们田氏盐社做金饼兑换?”
李唯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没有冷脸烧热灶的习惯,单手负后平淡道:“正是。”
田双决然道:“楚国卢金一百,对即墨刀两万,概不议价!”
李唯眼眸微微眯起,胡七一见生怕她不同意,赶紧小声道:“少东,虽然兑价稍微比市面高那么一点点,但我已经给他们商量好了,他们会给咱们派出盐社的两辆运钱铁车并五十马队,护送兑好的钱币前往即墨盐场。”
胡七知道这位少东不好糊弄,原以为李唯会盘问他,自己心里七上八下,谁知李唯听罢忽然笑了,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兑换楚国卢金一千,全部用于购盐。”
田双听了立刻高兴起来,一下起身道:“真的?!”
这一站一问,喜形于色的少年心性立刻暴露无遗。果然是个从商的小白,李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田少东请坐。”李唯抬手虚让,自己从容的跪坐下来。
田双也觉得自己刚才高兴的过了头,十分没牌面,正正衣领愣是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无限兴奋,冷脸道:“你叫吕不韦是吧,我们田氏的威名和信誉想必你也听说过,能跟我们田氏盐社做生意可是你的荣幸。”
李唯冷淡的笑了笑,把盏为自己的酒爵填满清浆,举杯道:“多谢田少东给我这个机会。有田氏信誉作保,我当然信得过。另外还有一事,不韦初入即墨,对走盐生意更是初窥门径,还请田氏盐社为我代雇三百辆牛车明日与我共赴盐场,盐车载盐后再由贵社代为存储几日,我愿再出五十金为雇佣、存储之资。”
田双果真是没做过什么生意,听得李唯如此说只觉自己又要白白赚了几十金,立刻高兴道:“不成问题,你让人将卢金送了来,明日我让车队把兑好的刀币一并给你送到盐场!”
田双豪气干云的说完,想了想自己商社的名声,忽然想起了哥哥的行事风格,索性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效仿起来,自以为大方的说:“罢了,你既然是行商新人,我多少也要给你些甜头,好好教导你怎么做个义商。这样吧,这雇佣储存的费用我便给你便宜些,只收你四十金吧。”
“那真是,多谢田少东了。”李唯抬眸一笑,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兑换之事一经谈好胡七就屁颠屁颠的要送田双出去,美其名曰立刻去做金饼兑换,不耽误少东做大事。
田双走到门口,李唯忽然拿着酒爵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道:“田少东,您的兄长确实就是即墨第一盐社世家的家主田单,无误吧?”
田双倨傲冷笑道:“当然,这天下还有几个即墨田氏的当家敢叫田单?哼,明日来我商社,我亲自盖上兄长的印信才会出货,让你瞧瞧什么叫货真价实!”
李唯点头道:“好,胡七送客,田少东慢走。”
田双走后,荆燕看着过于活跃的胡七,怎么都觉得这家伙贼眉鼠眼很不爽,于是对李唯提醒道:“主上,这个胡七是不是有点问题,昨日我为主上打听的兑价能比他报的低一些,主上不再考虑考虑?”
李唯慢慢的喝着清浆酒道:“小商社兑价虽低,但哪有这么周全的下游产业链,仓储、运输、车队这些都要费精力去找,浪费了时间不说,若我们自己寻的盐户在盐中参假,“三水二石五成盐”那我们才是血本无归。不若田氏信义之上,合作的盐户皆能提供成色上品的印盐。所以找田氏是最好的法子,贵点就贵点,也没什么。至于胡七,也许是帮我做成了这笔大买卖,为我高兴吧。”
荆燕听不懂李唯说什么,但就是觉得亏,可李唯却偏要相信那胡七,不听劝告,荆燕只得气闷的作罢了。
第二日,三百辆大车的车队跟随李唯浩浩荡荡前往即墨盐场。原先跟随吕不韦的布庄出货总事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盐市生意,见刚入运盐行当的李唯不过两日就将兑换、入货、运输、仓储、出货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
出货总事对李唯赞不绝口,向胡七说道:“咱们少东,不愧是吕氏新一辈的翘楚,叫我说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将来定能与陶朱白圭比肩!”
胡七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意,心想现在风光有什么用,等到了燕国出货时,轻裳少爷才要让他吃苦头呢。再说光做个兑换都被骗了那么多钱,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纸做的老虎而已。现在已经把她冤大头的这破事传出去了,再过一两天即墨城里都在看她笑话,这种事传多了,早晚传回陈都,到时候她名声毁了,看她还拿什么跟轻裳少爷争家业!
百里之外的吕轻裳在陈都接到了胡七飞鸽传书递来了消息,他捻成兰花的手指轻巧的打开铜管,将里面的白绢条取了出来,看后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拄着拐杖的三叔公捋着胡子问:“轻裳笑什么?”
吕轻裳阴柔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出恶毒的光,他笑了一声道:“三叔公,咱们吕家的家业早晚是我的,我那不韦哥是不成了,我就想要他跪着给我道个歉,可他偏偏算计我,真不好意思,我就只能让他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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