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关系吗?李唯觉得好笑,但她又不想跟异人争辩,只是沉默。
异人凄然一笑:“你把相互利用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对李唯而言,吻异人真的是逢场作戏。异人对她的犹疑和过分的不信任,已经让李唯生出一丝心冷的感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颠覆不破的道理,只是在打江山的时候君王还不会想起。然而异人呢,竟然没有一刻是真的信任她的,他大概随时都准备着藏弓烹狗。
李唯不稀罕他的信任,但李唯需要这点信任支撑她走向栎阳祭坛,让她摆脱这个时代的桎梏。可是眼前的这个异人,真的能让她如愿以偿吗?李唯都开始怀疑了,如果不能,她又为什么要对无条件的对他好,对他百依百顺,对他死心塌地?没有必要。
李唯冷淡道:“公子心性慧极,早就跟我点破,我助你回秦是为了我自己,既然看透,就该知道我们本质是相互利用。”
异人早在第一次遇见李唯的时候就说破她的意图,李唯的目的他确实心知肚明,可是当李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像第一次被人点破一样,急促道:“不是利用……”
“不是利用是什么?”李唯细长的丹凤眼寒凉的望着他,她已经受够了日日捧他。
异人从未见过这样冷淡的李唯,不是脸上冷,是整个人由表及里冷到了心里,那是一种真的想要放弃的冷淡,与以往所有他多心猜忌她时的感觉都不同。
——这才是真的要放弃他。
异人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么的无理取闹,她当初如果真的要放手,之后就不会抓着他不放。而现在,李唯确实不再靠近他了。
异人心口堵得发痛,盈盈黑瞳尽染伤色,他涩声问:“下车之后,你还会来找我吗?”
李唯对他的神情恍若无视,冷淡回答:“会吧。”
异人在不知不觉间秋水眸的眼圈已红,他怔怔地问:“是因为子楚吗?”
“是。”李唯说。
异人闭了眼睛,忽而一笑,眼泪直直的落下来。
李唯惊呆了。
“主上,到了。”荆燕站在异人的小院前对车内的李唯说。
异人竟不顾肩伤率先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荆燕纳闷的看着他下车,问李唯道:“主上不送公子进去?”
异人的声音从荆燕背后传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决绝冷然:“不用送,也不必再见了。”
威胁谁呢?李唯轻嗤。
她放下车帘果真没有追上来,平声道:“回去。”
回到吕宅已是傍晚,李唯从角门而入,不让荆燕通知众人,只拿了一个精巧的漆盒朝赵十五的房间走去。
赵十五快三岁了,虽然早产却被家中长辈养的极好,身体高高圆圆,看上去像是三岁多的宝宝了,不再是软软一包糯米团子。
李唯让门口干活的小侍女不要出声,悄悄走到窗下,想看看赵十五在做什么。
为人父母,就算在外面心情再不好,看到自己的小孩气也顺的多了,更何况李唯已经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她的小十五了。
李唯以为会看到赵十五独自玩耍,却发现这么小一个孩子竟然端端正正坐在案前拿着笔皱眉思考。
李唯吃惊之下轻轻推门而入,赵十五看着自己的东西想得出神,都没发现有人进来。李唯轻声轻气的走到案前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小朋友正手拿铅笔,在邹衍造出的纸张上做着圆锥曲线里求椭圆面积的题!如果李唯没记错,这丫是高二学的吧!高考最后一道压轴题好吗!
“这题,你不觉得难吗?”李唯不由出声询问。
赵十五忽然抬头,看了她两秒,放下笔面无表情的说:“你回来了。”
嗯?这小朋友见了她没有戏精上身闹起来,竟然还露出了面瘫的本色,好奇怪啊。
李唯正觉纳闷,忽听赵十五愤愤道:“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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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他像你父亲
“谁骗你了?”李唯不解道。
赵十五看着她没好气道:“你!”
李唯纳闷道:“我怎么骗你了?”
赵十五站起来还没李唯大腿高, 却扬着小脸一脸义正言辞:“纯娘说你教她一个梅花的饼饼, 要做给十五吃的。”
人人都说赵十五聪慧, 也确实如此,一个快三岁的小娃娃,虽然不太爱跟别人讲话,但他真的想说,话就已经说的很流利了, 甚至还能拽几句邹衍教的入门诗词。
李唯点头道:“是呀, 她没做给你吃吗?”
赵十五两条粗粗的小眉毛蹙起来道:“你做!”
李唯不觉笑起来, 躬身面对他道:“可她做的好吃呀。”
赵十五圆圆的包子脸上写满了愤怒, 他说话声音还是脱不了奶奶的稚嫩, 但坚决的样子却活似个小大人:“不行,说好的是你做就是你做。”
李唯简直要笑出声,这么小的孩子能这样跟她说话真的太好玩了, 太好玩了。怪不得别人都养孩子,虽累但是有意思,小朋友模仿成人的一举一动有时候真的特别可爱。
见李唯忽然笑了赵十五就怔住了,一则是他从没见过李唯笑得那么开怀, 连洁白的皓齿都露了出来,二则他可是很严肃的,被谴责人却笑得那么开心,这不是挑战他小十五的权威吗!可是他又拿李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十五好生气,鼓起腮帮,两只爪爪气愤的像小鸡摆翅膀, 呼扇着奶凶奶凶的说:“你不要笑啊,你不许笑了,不许笑了!”
“好吧,不笑了。”李唯勉强忍住,微笑却还是在的,她摸摸十五的西瓜皮发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可以给你做。”
赵十五想想却先闪着大眼睛问道:“别人吃过你做的花饼饼吗?”
“嗯~”李唯佯装思考的想了想道,“有个人为你试吃了一下,总不能做出来不管好不好吃就给‘尊贵’的小十五吃吧。”
赵十五想到有人比他先吃了仲父亲手做的花饼饼,心里很不痛快,但是又觉得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不是“尊贵”的小十五吗,怎么可以乱吃东西,哼。
“那你,那你给十五做花饼饼。”赵十五哼哼唧唧的说。
李唯其实很不耐烦下厨,她只想多和赵十五玩一会,这小孩真的好好玩,以前太小的时候只觉他又作又坏是个小坏蛋,现在小坏蛋长大一点了,对这个世界似懂非懂,明明很单纯却又要学大人自信得体的样子,所以格外有意思。
“那我一会给你做,我刚回来,歇一歇总可以吧。”李唯故作郑重的问十五。
赵十五噘嘴假意思考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小爪爪拍拍旁边的席位,傲娇道:“你坐吧。”
李唯觉得赵十五小大人的样子太萌了,憋着笑到他身边,两人一排跪坐在案前,一大一小都板板正正的,那样子还有点反差萌。
“你这题会做吗?”李唯拿起桌上的铅笔,下意识的转了两下,看着纸上的圆锥曲线题问。
“有什么不会的,邹衍算一遍我就记住了。”赵十五哼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又两眼望天道,“这个,好像还难一点,不过十五算一算也可以算出来的。”
李唯笑起来,揽着他小小的身体道:“这个啊,是很难的一道了。高考的难度也就这样了,你可以允许自己暂且不会。”
“高考是什么,很难吗?”赵十五眨着大眼睛,一秒变求知宝宝。
“高考啊——”李唯想想怎么跟这小奶娃讲高考,想了一会还是决定直说。
她是个教育上的坚决唯物主义,从来不觉得孩子需要什么儿童读物,成人的世界早一天告诉他他或许早一天明白,遮遮掩掩反倒有意拖慢了孩子在成长上的进度,毕竟再深奥的道理,他也有不得不懂的那一天。
“高考就是一场很多很多人都能参加的做题大会,全国的年轻人都可以参加,大家都凭借自己的本事做一样的题,谁做对得多谁就可以上最好的学校拜最好的老师,将来成为国家栋梁。”
“全国,是全赵国吗?”赵十五问。
李唯摇头道:“不,是全天下。高考选取的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人才。在后世的很长时间里它被称之为科举,分为三级,从最小的聚居单位乡开始,然后是郡,最后是国,每一级作对题目的人可以得到参加下一级考试做题的资格,最后那些成绩最好的人,就能参与国家大事的策划,会被国君委以重任。”
赵十五似懂非懂,李唯也不是真的要他都明白,只是给他一个基础的概念,谁知赵十五反倒很感兴趣,顺势靠在她怀里说:“可是祖父告诉十五,卫国的字和赵国的字不一样,字都不一样怎么看题呢?高考题不是要一样的吗?”
“所以那都是天下统一之后的事了,只有统一了文字才能进行统一的考试,所谓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前提就是要有一个统一政令的国家,像我们这样各国为政是不行的。”
“统一的国家?”赵十五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很迷茫却也很新奇。
赵十五乖乖的依偎着她让李唯心情平静又温馨,她很有兴致的抚着十五的小胳膊跟他讲起故事来:“现在的天下主要由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大诸侯组成,他们都很厉害,但将来会出现一个更厉害的年轻人,他气概绝伦,英武盖世,会扫平**气吞寰宇,将整个大地都变作他强盛帝国的领土,让所有王国的遗民都成为他皇土的臣民,他是我们华夏民族第一个建立统一王朝的君主,功过三皇德兼五帝,我们叫他皇帝。”
“好厉害。”小十五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在他的感知里,这已经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强大了。他奶声奶气又充满向往的抱着李唯,蹭着她说,“十五也要做皇帝。”
李唯噗嗤笑出来,伸手坏坏的揉乱小十五的西瓜头,心想天下哪有小猫一样乱蹭的皇帝,她的儿子太可爱了。
“当皇帝太累了,十五只要通过高考,考个全国第一就好了。”
李唯想着早晚还是会带着十五穿越回去的,虽说十五不是穿来的,但她是,她生下来的娃娃当然也算是现代的一部分,肯定可以带回去。以后带回去了不是还要好好读书嘛,这么聪明不考个省状元上个清华北大的不是可惜了么,当然她有的是钱,十五要是想去国外念书,也可以的,随他吧,但当皇帝还是算了。
“邹衍不是教十五念诗了吗,有一句很著名诗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高考考了好成绩,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意思。”
赵十五咋咋小嘴道:“‘长安花’是什么花?”
李唯又笑了,摸摸他柔软的小耳朵道:“长安花就是长安城遍地种植的鲜花,长安的春天有桃花,初夏有牡丹,都是诗里吟咏千年的标志,长安呢,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咸阳。”
赵十五眼睛一亮,仰起小脸兴奋道:“咸阳十五知道,秦国的国都。秦国是最厉害的,武安君白起,打打打。”
“对,武安君白起是了不起的军神。”李唯道,“所以十五长大无论是去高考金榜题名,还是做一个武安君那样武可定国的大丈夫都不错。”
李唯声音轻缓,赵十五听得很用心。但她这句说完十五却噘嘴道:“看花花很好,打打打也很厉害,但是让所有的王国都听话的皇帝更强大,十五还是想做皇帝。”
李唯只是搔着十五的小脖子微笑。赵十五见她笑而不语,抱着李唯的腰撒起娇来:“仲父,让十五做皇帝吧,十五可以的~~~”
李唯要笑死了。
她笑了一会看外面天色渐暗,问十五道:“该用晚膳了,十五乖,起来去叫祖父用饭。”
“祖父不在家。”赵十五说,“祖父去布庄了。”
吕莘到不是闲不住非要去管生意,实在是李唯现在不但倒腾“奇货可居”的大事,还把所有家资都投在了即墨抗燕的战事中,吕莘生怕齐国最后被燕国全灭,让李唯一无所的同时还要连累十五喝西北风,所以又自己再出山,用私房钱以十五的名字买了铺子,开了一家布庄,经营起老本行,争取为赵十五长大娶媳妇多攒点家底。
李唯听说吕莘不在家就问赵十五:“那十五饿吗?”
赵十五原本就喜欢和李唯玩,今天又听她讲了那么多新奇的事情只想再听听,于是摇头道:“不饿,十五吃了贝贝蛋羹,才一个时辰。”
“贝贝”就是干贝,赵十五在齐国的时候用的是鲜虾蒸羹,如今到了赵国不再临海,纯娘就根据邹衍的方法将扇贝等海物特制晒干,从齐国带到赵国,每次给十五蒸鸡蛋羹的时候放进去增加营养。
既然他不想吃那就算了,李唯乐得清闲,反正她也不饿,早就让异人一顿气给气饱了。
“我给十五带了礼物。”李唯想起自己从郢都带回的东西,于是从长案上将她放下的漆盒取了过来,对赵十五道,“楚国的玩器,十五看看。”
赵十五原本兴致盎然的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恢复了冷若冰霜的面瘫表情,跟李唯生气时如出一辙。
他想起李唯总是一走就是一两个月,这么长时间都理都不理他,赵十五很很很不开心,小脑袋扭过去,看都不看漆盒一眼,置气道:“楚国的东西不好,十五都有随侯珠了哼,不稀罕。”
吕莘很少跟赵十五提及家世如何,但随侯珠却是一早就非让李唯传给了赵十五,还让荆燕找了墨门最好的工匠弟子为十五做了项圈挂在身上,并且经常嘱咐赵十五这是楚国的至宝,让他好好戴着不要丢了。
李唯自顾自打开漆盒,将里面颜色艳丽、精雕细做的五只楚服木雕玩偶展现在赵十五面前,悠然道:“楚国的东西不稀罕,那要不要听听齐国的事,燕军半夜攻即墨城,我就在城里,亲身的体会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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