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是老六?”昱王分析道,“他不堪被凌非追杀,想要化明为暗?”
段廷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化明为暗是真,但却不是秦王。秦王既能活捉西夏王,怕是根本就不会将区区一个凌非放在眼里。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他又何须如此迂回动用计谋?”
“那就是赵修了,”昱王分析道,“这封信是赵修传出来的,必是他受父皇密旨去捉凌非,结果将人跟丢了,怕回京遭父皇责罚,这才想出了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段廷思索着,再次轻轻摇头:“赵修是个有些迂腐的人,一辈子将忠君爱国放在前头,这种人便是想得出这等计谋,也断然不会以皇子性命为饵。再者,此计手法细腻,又深怀对秦王的信任,我总觉得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段廷说到此处,脸上露出豁然开朗之色:“没错,就是女子,而且还是一名爱慕秦王的女子。是她要主动出手,替秦王捉住凌非。”
“哦?”昱王笑了,“这个老六自出生起桃花运就旺,当年在京中就不知让多少贵女神魂颠倒,没想都窝囊得去西夏做质子了,还能带个红颜知己回来。”
“秦王殿下那身皮囊……”段廷笑道,“我若是女子,我都要为他倾倒,只是听说西夏两个公主为了抢他一死一毁容,就不知他此次带回来的是谁家女子了。”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咱们去城门口等着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段廷点点头:“王爷能如此想最好,这秦王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这一局,王爷你且坐山观虎斗,冷眼瞧着秦王与景王过招便是。”
昱王深以为然地点头。
……
时陌因带着长歌,缓了行程,三日后才到得离清泉驿不远的两玉城。
时陌看到地界,瞧了眼长歌,似笑非笑道:“这名字倒是好。”
长歌脸一烫。
两玉……
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轻寒融秀幕,从此颂宜家。
不禁令人想起合卺交好。
“长歌觉得呢?”他偏还逮住她追问。
“……”长歌放下马车帘子,一本正经道,“这个名字太风流了,不衬你我这等清心寡欲的性子,我们还是走吧。”
时陌笑了,眸光璀璨:“我可不承认自己清心寡欲。”
长歌:“……”
“两玉……倒是挺符合我此时心境的,长歌,不如陪我进城看一看?”
长歌:“……”
感觉对话尺度有点大。
她忍不住嗔道:“咱们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京城?你也不怕京中无人做主,生了变数。”
时陌深深看着她,没说话。
长歌在他的目光里没底起来,正要问他,忽觉背脊窜起一阵可怕的寒意,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陌早已脸色大变,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长歌的脸埋在时陌胸膛,耳边只听得一声巨响,让人的心也为之狠狠一震。同时,她身子一轻,便被他搂着飞身出了马车。
待她落地方才看清,她原来身处的马车竟是被人生生用剑气劈成了两半。此时散在地上,噼噼啪啪破碎了一地。
她惊悸犹存,周遭又忽地窜出数百个黑衣人,个个黑巾蒙面,提着长剑向她与时陌攻来。
时陌眉头一皱,将她一推,同时扬声叫来蓁蓁和夭夭:“护住她!”
话落,他自己就亲自入了战局,他素日从不佩剑,这时袖中随意洒出几支银针,便根根正中刺客命脉,眨眼之间倒下十数人。他又顺手从一人手中夺过一柄剑,剑气一扬,远处一群刺客还未近身,便被他震得吐血倒地。
数百个刺客瞬息之间竟死去过半,剩下一半见此场面皆被震住,举着剑远远竟不敢靠近分毫,只敢虎视眈眈地瞪着时陌。
长歌正觉这场面有些好笑,身后忽地一阵风袭来,她只见得时陌猛地回身往她奔来,脸上神情瘆人,耳边听得蓁蓁和夭夭异口同声惊叫一声“姑娘!”自己脖子上一凉,已被人抵上了一柄锋利的寒剑。
刹那之间,长歌已经知道身后之人是谁,是凌非。
但她来不及害怕,眼见着时陌一回身,他身后的刺客就猛地向他出手,她脸色一变,惊叫道:“别管我!小心身后!”
时陌头也未回,眼底掠过可怕的杀气,冷斥一声:“白术!”
白术这便用尽全力,他虽不如时陌出手就是横扫千军之势,但功力不俗,不过片刻,四五十个刺客在他手下竟无一生还。
长歌隐约间听见了凌非惊讶不已的吸气声,而后,他冷笑道:“谁能想得到,天下人都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秦王殿下,其实竟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有万夫莫敌之勇。秦王殿下你藏得这么深,皇上知道吗?”
时陌双眸危险地眯起,沉黑的眸中藏着可怕的疾风骤雨,他将手中的剑随意一扔,“哐当”一声落地。
“你放了她,我任凭你处置。”
“不……”长歌看着他的毫不犹豫和眸中坚定,心尖乍疼。
时陌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意已决,他对凌非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凌非大笑出声,“爽快!”
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剑扔给时陌:“你先自断右臂,算是定金。”
时陌抬手接住,长歌双目一缩,就要上前阻止:“时陌,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刚迈出一步,肩上已被人死死扣住。习武之人看似随意的一扣,其实每一根手指都是落在她的要害,她当即疼得发不出声来。
时陌眼中急速掠过一阵疼痛,看向凌非的眼底藏着杀意:“她没有武功,你不必如此对她。”
“原来秦王殿下也会心疼自己的女人?”凌非嘲讽冷笑,“殿下难道忘记了?你对别人的女人下手时可比我狠辣千倍万倍。”
凌非说到这里却又猛地停住,冷眼看向时陌,不欲再浪费时间:“动手吧!”
“好。”时陌如墨的眸子直直看着长歌,左手果决地举起长剑。
长歌惊恐不已,激烈地摇头:“时陌不要……”
长歌眼睁睁看着时陌手上的剑越举越高,崩溃大哭:“时陌,你敢自断一臂,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说着,她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
时陌手上动作猛地停下,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急切拦她:“不要!”
凌非冷眼瞧着这两人,不知想起什么,残冷地说了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话刚落,却不料前一刻尚还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的长歌倏地转身,电光火石之间就将簪子猛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目光一寒,正要向长歌出手,时陌手中长剑同时刺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他面门而来,同时一手将长歌轻轻推向一旁的蓁蓁。
蓁蓁接住长歌,眨眼之间抬眼,竟见时陌在短短数招之内一掌击中凌非左胸,将凌非震得连连后退,直到数十步方才强行停下,却也没忍住一口鲜血“噗”地喷出。
时陌双眸一眯,就要出手永绝后患。这时,眼风却瞥见凌非身后乍然飞来一支箭矢,势如破竹射进他后背。
凌非浑身一震,低头看了眼从自己后背射入,又从前胸穿出的锋利箭头,不甘心地看了时陌一眼,迅速飞身离开,闪身进了周遭灌木丛林。
时陌不欲去追,抬眼只见远处的赵修扔了手中弓箭,缓缓往自己走来。
……
一行人终究是进了两玉城。
长歌白着脸,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马上,赵修对时陌说:“臣奉密旨暗中捉拿凌非,不想一路追踪而来,竟是见得这等凶险场面。”
时陌的嗓音里听不出情绪:“是本王无能,有负赵大人所托,才会将她置于危险,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本王的承诺。”时陌淡道。
长歌轻轻闭上眼,想起时陌举剑自残的画面,浑身不住地发抖。
“姑娘冷吗?”夭夭在一旁不停地替她添衣服,可长歌的样子还是很不好。
长歌哑声道:“我没事。”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时陌掀起车帘,柔声对她道:“你受了惊吓,不宜再赶路了,这里有一家碧海潮生,我们先在这里歇下。”
长歌轻轻点头。
时陌扶着她下车,长歌腿软,落地时没站稳,跌进他怀里。
时陌索性直接将她抱起,大步进了碧海潮生。
夭夭在一旁小心瞧着赵修的脸色,解释道:“姑娘第一次伤人见血,受了惊吓走不动路也是有的。”
赵修看了夭夭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客栈。
碧海潮生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此处的碧海潮生虽然不若京城那般奢侈堂皇,却仍是本城最好的。在城中心的大片地里修了别致的园林,外头花木掩映,里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甚是风雅,倒是有些大隐于市世外桃源的感觉。
时陌要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抱着长歌大步走进。长歌轻轻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鼻间一路花香未断,更极有层次。
再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被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替她把脉,摸清脉象,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末了,轻叹一声:“长歌,不要害怕,你没有杀他,你只是自保,而且不过是让他流了一点血罢了。”
长歌闻言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以为我在怕杀人?”
上辈子,她连一个国都敢亡,杀人算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是你毫不犹豫不顾一切的样子让我害怕了。时陌,答应我,往后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能再这样子了,我不值得的……”
她说着,眼中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时陌神色顿冷,一对上她的眼泪却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将她搂进怀里,轻斥道:“永远都不要对我说死这个字。”
她曾经就死在他的怀里,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她那样痛苦,而他却没有办法救她。至今那可怕的画面还会时常入他梦中,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怎么还能承受第二次?
“如果连你都不值得,那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的意义是什么。”他含笑轻轻擦着她的眼泪,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
“时陌,你不懂……”长歌哭着,又涌出一波热泪。
“不,我懂。”时陌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是我拖累了你,你本不该面对今日这等凶险万分的场面,你应该是被娇藏在深闺,要我小心呵护的,却因为我落到了敌人刀下。长歌,我想,我们分开走吧。”
长歌眸光一窒。
他轻声道:“我明日就同白术快马启程回京,你撕掉面皮在此处停留数日再走。那些人的目标在我,只要我离开,他们也就跟着走了。再者,他们也不认得你真正的模样,你身边还有蓁蓁和赵大人,足够安全无虞了。至于我,你也不必挂心,除了你,无人可以成为我的掣肘。只要你不在我身边,不论是景王还是昱王的人,我都不会放在眼里。而凌非,他下一次出现之日,就是他亡命之时。”
长歌久久看着时陌的眼睛,含泪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这一分开,我就永远离开你了吗?你不是不相信我的吗?”
时陌笑了,他将她鬓角一束微乱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柔声道:“可是比起得到你,我更想要你的平安啊。”
长歌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克制不住地大哭出来。
时陌,对不起。
我又要一次负你了。
这些人是景王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我把他们引来的。我知道他伤不了你,我只是想让你心疼我无辜落入险境,然后主动提出和我分开走。
我只是想要你主动放开我。
如今你真的如我愿了,可是我却开心不起来,我好难过……
“时陌,你心疼我的样子让我好难过。”她哭着告诉他,她心底最真切的感受。
如果他不要这样待她,是不是前世今生自己都不会这么痛苦了?
因为这样的他,真的让她无以为报。
“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心疼你心疼谁?”时陌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在她耳边笑着柔声安抚。
妻子……长歌心中一震,而后蓦地转头,主动吻上了那无数次让她颤抖不已的唇。
两个人心中都藏着千山万水,这一吻如干柴烈火,不可收拾。
直到长歌软软躺在他身.下,化成了一滩水一般任他索取,他那走失了十万八千里的神智方才勉强回来。
感觉到他的亲吻渐渐带上了克制,他甚至打算起身离开她,长歌忽地伸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娇娇软软地对他说:“时陌,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话落,长歌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男人浑身一震,指尖下的躯体炙热得可怕。他的亲吻停了下来,缓缓看向她,目光震惊又灼人。
他就这样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在分分寸寸的距离里四目相对,直到长歌几乎以为他用眼神就能将自己吃了,才听他出声,嗓音低沉得惑人:“长歌,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笑了,将心中女子所有的矜持和羞怯全豁了出去,主动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眸光湛湛地看着他,轻声道:“时陌,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想很久了……”
话还未说完,铺天盖地的亲吻落下,她的神识就再一次被夺走。
“好,我们要个孩子。”他吻着她的脖子,她微微仰起头,听他一面亲吻她,一面哑然出声。
明明两个人这样近,可是长歌却觉得他的声音很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他终于疲惫不堪跋涉而来,千疮百孔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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