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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做个贤后——八月糯米糍

时间:2020-01-22 08:53:39  作者:八月糯米糍
  他们进了宫,依本朝礼制向帝后行礼。然后位空悬多年,如今后宫中分位最高属贵妃,是以这日懿和帝身旁端坐之人便是贵妃。只是自昱王出事与兵权错失以后,贵妃颇有些一蹶不振,这日浓厚的妆容亦掩不住她脸上的黯淡憔悴之色。
  帝妃之座在九重台阶之上,其下,时陌牵着长歌缓缓走来。两人皆身着玄衣纁裳,庄重沉稳之色,行走在肃穆的宫殿之内,在礼官唱喏声中,向座上身着赤色绣金冕服的天子跪叩、行礼。
  “跪——”
  “拜——”
  礼官高扬的声音在肃然的宫殿之内回响。
  便在这贵重与庄严之中,时陌带着长歌行了明正言顺的叩拜之礼,昭示着自此刻起,长歌嫁入皇家,嫁予他秦王为妃。
  从今往后,生同衾、死同穴,天经地义。
  宫中礼节繁缛,两人拜了懿和帝又去祭拜了皇家先祖,到一番祖法礼仪终于行完,两人得以出宫时,已至申时。此时斜阳余晖,洒下一路的金色光芒。
  端阳之前的太阳已足够清亮,却算不得烈,长歌一番礼节下来,此时坐在轿中,不过觉得微微有些闷,随手拿起扇子扇了几下,又顿觉神情气爽。她忆及出宫之时所见,道路尽头的万丈光芒仿佛神赐的预兆,不仅心喜。想这个日子选得真是不错,难为他自去年起就在挑日子了。
  真是个好日子,明丽而无暑热,一切都刚刚好。
  此行便是去往秦.王府,他如今立身之地,从今往后,亦是她的归宿。
  王府中,宾客早已满堂,听见迎亲队伍回府的鞭炮声,纷纷凑到门口,远远张望着那气派绵长的一路红妆,敲锣打鼓而来。
  只见打头最前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挺拔、俊美无俦、意气风发,所过之处,竟没有人不被他一身气度神姿吸引去目光。
  他不疾不徐打马而来,翻身下马,又转身去接身后的新娘。
  新娘的轿子就停在他身后几步开外,此时只见他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掀起轿帘,徐徐露出里头端坐的新娘一张却扇半掩的面容,两人的黑眸隔空相视,皆露出笑意,清浅而荡漾。如第一缕春风轻拂过冰雪初消的湖面时,缓缓荡开去的一圈圈涟漪,令人怦然心动。
  他含笑朝她伸出手,长歌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收掌稳稳一握,小心地扶下了轿。
  这片刻的肌肤相亲,他又松了手,长歌低头去接他递来的红绸,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问:“累不累?”
  长歌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含笑轻摇了下头。
  只要想到经此之后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以你之姓、冠我之名,再多的仪式在我眼中就都成了对你我最美好、最隆重的祝福之礼。
  秦.王府中,便是两人的跪拜夫妻之礼,在宾客瞩目中行完最后的礼仪,伴随着最后高唱那一声“送入洞房”,长歌轻轻松开了一直牵系着两人的红绸,在喜娘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堂。
  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送自己的目光,心头自是甜蜜。一抬眼,目光触及两旁宾客中一张喜怒难辨的脸,却是微微一怔。
  景王。
  他竟来参加了婚礼?
  长歌不动声色垂下眸去,余光扫向一旁,见蓁蓁时时刻刻随侍,顿觉心安。
  今日是她盼了两辈子盼来的大喜日子,定不能出了丝毫差错。
  “王妃小心门槛。”
  此时喜娘在耳旁提醒,长歌回过神来,目光扫过前方,又骤然见得门外含笑、盈盈而立的橙衣女子,竟是茯苓。
  是了,如今两人既已成婚,茯苓便会被安排到她身边来。
  想他此时心情定也如她,必会万分谨慎,不让这日留下丝毫不适。
  目送长歌离去,确认蓁蓁与茯苓跟随相伴,时陌这才定心。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扫向一旁的景王。
  景王并不收敛自己追随长歌的目光,察觉到时陌注视,这才大大方方转过头来,与时陌对视,竟有几分挑衅之色。
  时陌微微皱眉。
  晋王出走、昱王闭门不出,算起来,成年诸王之中,今日竟只有景王一人到来。
  凭他与景王之间的恩怨,时陌自认消受不起他忽来的殷勤。
  来者不善,时陌心中微微提了警惕。纵然秦.王府中处处周密,他更提前安排了茯苓前来,到底还是不放心放长歌一人在新房久等,便不敢在前堂周旋,敬酒不过几巡,便假意醉酒,由苍术与白术两人扶着,歪歪扭扭地步出前堂,快步往新房而去。
  ……
  新婚之日,丈夫定是要在前堂多做应付的,长歌已经做好了久等的准备,却不料刚坐下没多久,时陌就推门进来了,她惊了一惊。
  见时陌面不改色将屋中喜娘与丫鬟挥退,大步向新床走来,长歌忍不住抬眸问:“怎这样快?”
  时陌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向桌前。
  桌前自是备了各色寓意极好的点心,只是此时皆半分未动,时陌笑道:“我怕你顾着等我,将自己饿着,便不想理会那些人,只想快些回来陪你用些东西。”
  “今日忙了一整天,如今可是又累又饿?”他将她安置在凳子上,含笑问她。
  长歌仰头望着他,眨了眨黑湛湛的眸子:“是有一些,但一想到我所嫁夫君这样贴心,便觉得再累一点、再饿一点也是可以的。可惜……”
  “可惜什么?”时陌坐在她身旁。
  长歌笑道:“可惜不是人人都似你这样贴心,说不得外面的人当你如此着急回来乃是重美色、轻情义呢。”
  时陌挑眉,一本正经道:“事实正是如此,倒也无妨。”
  长歌:“……”
  所以他这是大方承认,他就是重美色吗?
  长歌猛地想起自己如今还戴着面皮,这个美色实在愧不敢当,连忙抬手,“嘶”一声将脸上假面撕下,动作之快令时陌想阻止都没来得及,又忽地想起那日在清泉驿腊梅树下,他千里迢迢赶回与她相见,她不愿相认,也是这样利落地一撕,当日心中滋味难言,再对比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心中自是感慨。
  ……
  今夜的秦.王府中热闹,当属十多年来头一遭。相对而言,今夜的温德殿中竟有些凄清。
  懿和帝谁的牌子也没翻,一人独坐案前,透过开着的窗户,略有些失神望着天上的上弦月。
  不够圆满,银辉亦算不得皎洁,但她的儿子终究还是成婚了。
  娶妻生子,寻常人生便算走完了最重要的一程,不知她将作何感想。
  她是会欣慰,还是会恨?
  懿和帝忽然很好奇。
  她性子清淡,朋友不多,生前唯独与舒妃走得算近……
  他也懒得猜测了,唤来夏晖,打算今夜去舒妃宫中,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
  一个暗卫却来回禀,冷宫有异。
  冷宫中,如今还值得他监视的人也就那一个了。
  何氏自进去后经历了什么,贵妃又对她做过什么,他心中无不清楚,只是不加过问放任,用她所受的折磨慢慢消解他心中被利用的恨意罢了。
  暗卫当明白主子的心意为何,懿和帝皱了皱眉,问:“何事?”
  “何氏买通了冷宫上下,今夜在冷宫中大肆做法……似是在祭奠已故的顾贵妃娘娘。”
  懿和帝神情微凝,本已迈向舒妃宫中的脚顿时转了方向,往冷宫大步而去。
 
 
第75章 
  秦.王府中宾客大多朝臣,这些人于大婚宴请一事也颇有经历,难得见得秦王这样早早就不见了人影的新郎,倒真如了长歌笑言,难免揶揄。
  一番笑谈宴饮,约莫三更天时,宾客开始渐渐散去。
  而新房之中,芙蓉帐暖,不过才算刚刚开始。
  两人喝了合卺酒,褪了衣裳,紧紧相拥在床。长歌软软躺在时陌身下,隐隐约约听到前堂渐散的喧笑声,想到上一次两玉城中大约也是这番光景,忍不住轻笑失神。
  “笑什么?”他的吻回到她的耳垂,哑声问。
  长歌转头看着他沉黑的眸子,在他耳边轻道:“两玉城那日,也是这般热闹。”
  “那不同。”他一哂,亲了亲她的红唇,气息吹拂在她娇美白皙的脸颊,“那时的热闹是我做出来的,热闹再像,我心中也明白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长歌双臂攀着他的脖子,眸光湛湛笑问。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来是为了什么,知道他们来是贺你我新婚之喜,知道今夜之后,你便是我此生的妻,朝朝暮暮,长长久久,再不分离。”他看着她的眼睛,定定道。
  长歌低笑一声,打趣道:“从来只听说女子执着于名分的,不想秦王殿下竟也似女子,不肯半分屈就,同我做对有实无名的夫妻。”
  时陌挑眉,眸中邪气微露,若有所思重复着她“有实无名”四字。
  长歌本含笑凝着他,倏然感觉到他霸道的占有,黑眸霎时圆睁,又惊、又酥,浑身骨肉便软了下去,忍不住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听他在她耳边哑声揶揄,气息粗重:“确实有实……有实好久、好久了。”
  长歌:“……”
  魂淡!
  臭流氓!
  长歌在神识彻底迷乱以前,仍记着方才前堂的光景,强撑着理智提醒道:“景王今夜总觉有些不同寻常,你……”
  “还有心思想别人?”时陌打断她,语气中颇有不满,“看来是在怪我不够尽心尽力了?”
  长歌对上他邪肆的目光,身子霎时又软了大半……他还想怎么尽力?不要,她真的会死在牡丹花下!
  忙似嗔似娇讨饶道:“没有……我是怕他又生坏水捣乱,挑这种时候来扰了爷您的兴致。”
  时陌顿了顿,眼中杀伐之气微露,重又深深吻住她,含糊道:“今夜谁敢来扰我与娘子的春宵良辰,我定要他后悔为人。”
  长歌:“……”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怎么听着像是色.欲熏心?
  到底,今夜是两人盼了两辈子的新婚夜,自是融融低语,鸳鸯绣被翻红浪。
  一墙之隔,秦.王府外,景王正离了宴。他今夜莫名殷勤,不仅亲自现身秦王婚宴,更一直留至宴散,与众朝臣一同离去。他人纷纷上车上马赶回,他竟还颇有兴致地弃了车驾,徐徐踏月而归。
  丞相骆忱与他是翁婿,此时伴在他身侧,一行半晌无话,及至景王府不远处,景王忽地停下来,抬头望着前方的夜空,久久看着,不知在看什么。
  骆忱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皇宫上的夜空,星光淡薄。
  他心中终是不忍,叹道:“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景王闻言,瘦削的下巴往两旁绷了绷,绷出了一个有些虚假的笑:“丞相这是在说笑吗?本王为今日筹谋多时,费了多少心血,折了多少人马,怎会后悔?”
  “折进去的人都可替代,唯有娘娘……娘娘却只有一个啊。”骆忱语重心长道。
  景王转头,黑黢黢的眸子在夜中显得空洞,仿佛噬人的旋涡:“先皇后能为前太子做到的事,母妃想来当也是心甘情愿。说到底,她若有半点不愿,今夜也成不了事。”
  骆忱不再多言,只在心中叹了一声。
  历史是个可怕的轮回,皇位令人魔怔,抹杀了多少母子兄弟骨血,让人无法回头。
  ……
  懿和帝行至冷宫门口便止了步,清寂孤冷的身形立于斑驳的门前,那斑驳之色下大约能看出这道门从前应是类似于朱红的颜色,不过此时黯淡乌沉,历经多朝早已不知当年是何等光辉。
  一如里头,除了当中那一棵参天古树还稍显往日的巍峨,别处污秽破败得一塌糊涂。
  今夜,这一团糟污的冷宫内竟聚了几个道士,在树下设了一张坛,上头摆了香案,三支清香礼拜天地。
  香案前方劈了一方地出来,画以阴阳两极的图案,何氏就盘腿坐在两极正中,双手平摊放在膝盖之上,双眸微闭。
  她已不复昔日容光,但显然仍喜整洁,一身蓝衣陈旧残破,却被用心浆洗,已至泛白。冷宫岁月长,她形容憔悴,身形消瘦,却将腰挺得笔直,撑不满那身破旧衣裳,就这样生了几分仙风道骨,让人一见怜惜。
  她一向如此,一身姿容不算最佳,身上却总有那股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她的风情,与那个人不同。
  那个人分明有着冠绝天下的容貌身段,本应是要教天下男子为她倾倒将她呵宠的,但她骨子里却偏有股可恨的倔强与韧性,事事要强,低不得半点头。同样这冷宫,当年那个人也待过,他亦曾来见过,没激出他半分怜惜之情,不过让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她才好。
  懿和帝将目光静静投向前面的何氏,忍不住冷笑。
  他在做什么?
  同是被他打到冷宫里来的女子,不过一丘之貉,他竟可笑地将她们做比较?
  只见几名道士围着何氏转了几圈,做了什么礼,何氏忽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直直往他走来。
  懿和帝早前听说过通灵之术,此术号称亡者可以附在活人身上,借活人之口与人对话。
  懿和帝心中嗤之以鼻,想何氏果真当他昏聩愚昧至此竟能被区区怪力乱神的伎俩所糊弄?
  何氏疾步走向懿和帝,恭敬拜下,痛陈道:“蒙陛下宽仁,竟愿圣驾前来一见,妾身铭感五内,拜见陛下。”
  懿和帝扬了扬眉,冷笑:“原来你竟清醒,那朕看你要如何解释你今日此举。”
  懿和帝目光扫过她身后那装神弄鬼的一院。
  何氏苦笑一声:“妾身住进之后发现不少当年贵妃姐姐旧物,难免睹物思人……又听送饭的嬷嬷说今日秦王殿下大婚,想来大婚礼仪繁缛,秦王殿下今日必也无暇禀告亡母,妾身如今却是个闲人,想着倒不如由妾身代为通禀一二,这才请了人来做这一场法事……”
  这话其实是无法为自己开脱的,一个拘禁冷宫之人,竟能请来道士做法,还是替另一个从前的冷宫罪人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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