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再伤到孩子,她跟他没完!
“舒眉,你冷静点,我已经按了警报按钮,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你说。”
居然异口同声。
“你先说吧。”陆潜道。
“没关系,你先说。”
她怕她要说的话太刺激,等会儿他要说什么都忘了。
“听说你这几天回老家了,你爸爸妈妈他们都还好吗?”
“我爸妈分开了。”她睁开眼看他,“这回是真的不会再有复合的机会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爸回到他情人身边去了,就这么简单。”
陆潜一滞:“舒眉……”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抬了抬手,“陆潜,我知道你跟我爸不一样,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很小就认识你了,后来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了解吗?你很重感情,你有道德底线,甚至你的底线比一般人还要高一点,要你放下一切抛妻弃子可能你还真做不出来。”
“这回你跟卜寒青或许真的只是偶遇,最多也就是她回来了想找个机会来看看你、叙叙旧,刚好让我给撞见了。我也承认我心眼小,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就先定了你们的罪,甚至都被卜医生料到了,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
陆潜唇色有些发白:“眉眉,你别这么说。以前是我不够好,才让你没有信心。”
她笑了笑:“你也看出问题所在了吧?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只要一听到卜寒青这个名字,看到你跟她在一起,哪怕你都不记得她是谁……我就还是会忍不住去回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去怀疑一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这样太累了,对你也很不公平,甚至对卜医生也不公平。”
她想起妈妈在派出所面对刘弈秋时的那种眼神,她不愿意有一天也像自己的妈妈那样。
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她变成那样。
在遗憾变成更大的遗憾之前,先及时止损吧。
“那你现在想要跟我分开,就对我公平吗?”陆潜说,“当年的事,到底真相是怎么样的都还没弄清楚。”
“那不重要了。”
“为什么不重要?如果你要讨论公平与否的问题,那我觉得真相是怎么样的就很重要!我因为那场车祸失去了之前的整个人生,失去了你,失去了我们没出生的宝宝……我认为很重要。”
“陆潜……”
“等会儿出去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他打量她脸色:“怎么了,不舒服吗?”
“有点累,想回家休息。陆潜,我怀孕了。”
陆潜,我怀孕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似曾相识的感觉,冲击着他脑海最深处被迫关上的那道门。
瞬间剧烈的疼痛从身体里漫溢而出,他忍不住摁住脑袋倚靠在电梯墙上。
电梯恰好在这时候又是一晃,重新恢复了运行。
“喂,你没事吧?”
舒眉想上前扶他一把,反倒被他拽住胳膊,往后一推,困在他的身体和电梯墙之间:“是真的吗……你刚说你怀孕,是真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起来。”
他固执地再问一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她也恼了,“你又失忆吗?做过什么不记得了?就是会生孩子的事啊!”
“可你之前不是在避孕?”
她更怒:“陆潜,你不想承认是吧?那正好,我也没想让你负责!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话没说完,他已经紧紧抱住她。
“不,我承认!就算你要说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承认。”
别说承认,爱她这回事,他自首。
她在他怀里咬牙:“说什么呢你……”
“舒眉,谢谢你。”
她并不是对他没有信心,相反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相信他,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地重建对他的信任。
原本也是建立起了一点点的吧?
不然她不会愿意要这个孩子。
…
从电梯里出来,陆潜拉着她去了另一侧大楼的ICU病房。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本来想带你去上海的医院,现在你怀着宝宝,不宜长途奔波,就到这儿来吧,反正这里我也住过。”
舒眉不解地看着他。
“我妈妈跟你提过吧?我中学的时候,我爸爸去世,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肺炎,因为贻误了病情,还在ICU躺了几天。”
“嗯,是提过。”
曲芝华还说那场大病之后,他终于不再沉陷在父亲去世的阴影里,也不再执拗地要学画,反而拟定了新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医生。她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能有这样一个巨大的转变,也还算是欣慰了。
“当年是在上海的医院,ICU实习的医生里就有卜寒青。”
舒眉一怔。
“我那时候十几岁,正是最叛逆的年纪,又总是在各地辗转,不停换新的环境,所以没有什么朋友。我爸去世的时候还有我这么个牵挂,但他一走,我反而觉得生无可恋了,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大概,跟我妈作对也算是某种意义吧。”
陆潜从没跟她讲过这些,关于他少年时的经历和想法,遇到过什么人,失去过什么……这是第一次。
“你妈她……没来看你?”
“大概是来了吧,反正病得迷迷糊糊,她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他笑笑,“她连我爸去世的时候都不在他身边,我学校又是寄宿制的,等我回去,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舒眉心头颤了颤。
“你知道吗?我那时都不想读书了,虽然我成绩一直挺好的,但就是想放弃了。所有的事,不管是画画也好,考大学也好,都不想做了。”
这大概就是曲芝华意识到他心理出现异常的节点吧?
“卜医生给了你支撑?”
“她很温和,可能因为还是医学生,对所有的病人都没有架子。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救死扶伤了。”
“你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所以想学医?”
“不,她只是每天用一个苹果打成果汁给我喝,看到我做不出的化学题目,很轻松的就接过去解出答案。她说她也有很重要的亲人早早去世,所以她选择了学医,算是提醒了我,有些遗憾还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
“陆潜,”舒眉听着他一字一句说完,“你之前不记得和她有关的事了,现在是全部想起来了吗?”
他抿紧了唇,没有吭声。
舒眉从他眼睛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就是催眠治疗了,你去齐医生那里,进行了催眠治疗?”
这段时间他没来找她,是跟着心理医生故地重游,去寻回那些最关键的记忆点吧?
所以他才要到类似的实地环境中来,方便更好地复原脑海中点点滴滴拼凑起来的场景。
可能还不止是这样,他或许还去问了他妈妈曲芝华,问过卜寒青,关于当年的一切。
他的记忆并不是凭空而起的,而是像那些古旧建筑改造一样,从原址一砖一瓦地迁移到一个新的地方,搭起跟原本的建筑差不多的亭台楼阁。
这个过程很不容易,而且齐妍也跟她说过,弄不好可能会有其他的问题。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他轻轻笑,“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关于她的那部分记忆就是想不起来,可一天想不起来,我跟你之前就一天有化不开的心结。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大致还原一些场景,可感情和心理的部分仍然是空白。我只能推测,当年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日子里,她像个大姐姐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可你们后来成了同事,应该不是偶然。”
“她是A市人,回到A市做医生的时候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中坚力量。但我刚开始到骨科工作的时候,她还没来,这一点,我跟赵沛航确认过。”
“她以前不在这个医院工作?”
陆潜摇头:“她应该一直就在上海。而且你看到朵朵的年龄了吗?她到A市来工作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生好女儿了。”
舒眉一愣。
她以前还真不知道卜寒青有个女儿,甚至也没想过她当时就可能已经结婚了。
第63章 灰皮诺
当年她跟陆潜没少为卜寒青吵过架,但好像也从没提及过她的身世背景,婚姻状况。
如果卜寒青现在也还是对这些讳莫如深,那当年陆潜不提,可能也是有意地在保护她。
她是有过不幸的婚姻?还是因为孩子的病?
无论哪一种,舒眉发现都没办法恨她。
其实她一直也没有恨卜寒青。
就像她不恨刘弈秋,她恨的是自己父亲林超群。
可她也没办法恨陆潜。
尤其是那个从寄宿学校回到家里,发现父亲尸体都已经发臭的少年陆潜,跟她记忆中带她画画、拿冰淇淋给她的陆家小哥哥重合……她实在恨不了他。
难就难在她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欺欺人是骗不过去一辈子的。
“你现在还没有真正恢复记忆。”她对他说,“你想起的只是场景,不是情感。等你真的想起来那天,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她,“舒眉,我早就跟你说过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将来这个词太远了,谁知道会怎么样呢?我知道你未必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人心是不可控制的,说不定你心里会有遗憾呢?我刚才也说了,做不到全心全意的信任,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信任我?”
“我不知道。”林舒眉神色疲倦,“坦白说,我真的不知道。陆潜,我现在好饿,又困,只想先填饱肚子然后好好睡个觉。”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身体还负担着另外一个小生命。
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陆潜立刻搀住她,仿佛她已经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似的:“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觉得可能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想吃。”
肚子里这个跟她一样,八成也是个急性子的。
于是陆潜给她到医院食堂买了蛋糕和菠萝包,让她在车上先垫一垫,他送她回家。
舒眉一路都在啃面包,渣渣掉了他一车。
“很久没吃到你们医院食堂的点心了,味道居然一点都没变?”
尤其菠萝包,比一般的茶餐厅出品都好吃很多。
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忘了是为什么到医院来找他,不蹭顿饭回去怎么对得起她还没毕业就已经预定的已婚身份?
陆潜也很绝,请她吃顿好的打牙祭那是不存在的,掏出食堂饭卡问她:“吃不吃?”
那时候食堂一份米饭才五毛钱,菠萝包要三块一个,她打了一堆菜后选主食,当然挑贵的,宁可不吃米饭也要多吃两个菠萝包。
没想到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他们这里的点心师傅也许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最后吃完了,她还打包了一大袋菠萝包和桃酥带回学校去,意外实现了又吃又拿的效果。
后来他们结了婚,再后来他昏迷了,她到他们医院来最多也就是吃个盒饭,像所有病人和家属一样,匆忙,潦草,果腹而已,再没有闲情品尝食堂的点心。
要不是今天实在饿得慌,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个味道了。
吃完她就睡着了,秒睡,汽车的颠簸也没能把她惊醒。
陆潜方向盘一转,把车开到他的餐厅去。
他不忍心叫醒她,就让她在车子里继续睡。
她嘴角还粘了一点面包渣渣,像个小孩子,刚才在友人面前进退得宜的林舒眉林总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陆潜扯了纸巾轻轻帮她擦干净脸,又把外套搭在她身上,降下一点窗户通风。
风里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不再凛冽,带着一丝丝温暖。
他看到她一只手还是下意识地搭在小腹,尽管那里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初春厚重的衣服下还是平平展展的一片,但他已经知道,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胚芽。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不由自主的,他也把手放上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她手不暖,甚至还有点微凉,腹部却是热乎乎的。
明知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他还是情生意动,手掌微微用力,包裹住她的手。
她还是对他不设防。
说是信不过他,但孩子气的一面、最软弱最宝贵的东西,都还是不加掩饰地袒露在他面前。
其实她是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吧?
只是在他爱她这回事上,她不够十足的信心。
刚才吃菠萝包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呢?是不是想到当年已经拿工资的他对她这么抠门,大老远从大学城过来,也只请她吃食堂而已?
傻瓜。
他手指轻抚过她的唇角,悄悄把吻印上去。
她终于醒过来,迷迷糊糊看窗外:“到了?”
“嗯,到了。”
餐厅依旧没有营业,她走进去才意识到不对:“我们怎么上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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