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说还是不……”
“疼,”林悠悠眼睛一眨,眼泪就像露珠一样滚落下来,她抽噎了两下,看着白政绥说:“这样绑着,手腕疼死了。”
白政绥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铁手铐巴掌宽,拷上之后几乎就没有松动的余地,她的左边腕子上还戴着金镯子,镯子被手铐死死压住,深深陷进她的皮肤里,难怪她疼。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马上走过去把手铐打开。林悠悠揉了揉手腕,又说:“我还想要一杯热水,这里太冷了。”
白政绥看了她一眼,让士兵去倒热水,还叮嘱把她的衣服拿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悠悠抱着膝,缩在审讯椅子里。这里太冷了,这样才能有些暖意。她刚好有时间理理思路,一会儿该怎么跟白政绥说。
而白政绥,像刚才那样靠在书桌前,观察她。
不多会儿,士兵送来一杯水,还把林悠悠的衣服拿来了,她穿上后又喝了好几口热水,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白政绥,他还保持那个姿势,丝毫没有要催她的意思。
林悠悠双手捧着杯子,汲取一点热量,缓缓开口,“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在七十多年后。”她没有停顿又继续说:“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匪夷所思,但这是真的,我……是从未来来的。”
白政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
林悠悠不知道他相信还是不相信,是怎么想的。
她只能继续说:“这件事,还要从2018年开始说起。我搬出来自己住的第一个晚上,就遇见了你。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七十余年,却一直被困在那间公寓里,哪里都去不了,在我搬进去之前,没人能看见你,也就没有人能够与你交流。你请我帮你寻找你的未婚妻,梁茵茵。因为你想知道她在你死后又做了什么,让你以魂体滞留人间,不得往生。”
“后来我的朋友穆秦帮助了你,他的曾祖父是曾经指点你修成实体的道士,给他留下一本笔记本,上面记载了帮助你的方法。于是按照笔记本上所写,通过读取你的记忆,我跟魂魄的你,一起穿越时空,回到现在这个时期,发现是关年鸣和日初一郎,通过你的未婚妻梁茵茵把你约出来,把你狙杀后再埋在黄泉路上。”
林悠悠看看白政绥,他依然靠着书桌,没有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人死后被埋在黄泉路上,就会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我们知道这一切后,最后找到了黄泉路,回到民国二十八年,我在你被狙杀的那个小公园里,成功地阻止了来赴约的你。”
白政绥依然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铁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章绍开门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林悠悠,直接走到白政绥的身边,耳语道:“师座,隔壁审讯室需要您过去一下。”
白政绥点点头,章绍又走了。
林悠悠不知道什么事,但见白政绥还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于是又说:“我知道我刚才说的很难让人信服……”
“原来你也知道你说的这一切让人难以相信,”白政绥把快要燃到尽头的烟掐掉,说:“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林悠悠想了想,说:“梁茵茵是你未婚妻的事,这应该不算什么秘密,我就不拿这个做证明了,可是我还知道,你的肩上有枪伤,你不喜欢唱歌,但喜欢自己把古诗词编成歌,你唯一会的小曲儿是《送情郎》。”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神情中有终于披露一切的轻松,“我说的,是不是都对上了?”
他笑了一下,像是拆穿了小孩子拙劣的小把戏,神色中隐隐有些不忍心,“《送情郎》我只听章绍唱过一次,荒腔走板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调,我不喜欢唱歌这也不算什么秘密,随便在师部内打听即可,我的肩上并没有伤,最后,”白政绥捋了捋头发,把军帽端端正正的戴上,一字一句地问:“梁茵茵是谁?”
第13章 这个坏蛋!
“什……什么?”林悠悠愣了,“她是你的未婚妻啊,你还问我?”
“你给我配的未婚妻,我不问你问谁?”白政绥站直了身体,“你再好好想想,能不能编出更精彩的故事。”
“你要去哪儿?”
林悠悠见他要走,赶紧下来想要拉住他。可这审讯椅的腿是固定在地上的,还有脚镣在旁边,她下来的时候太心急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下,摔倒了。
白政绥脚下立刻停了,他看了看,见她没有大碍,便径直走了。
“白政绥,你别走,我不敢一个人在这儿!”
大门哐地一声又关上了,林悠悠好容易站起来,跑到门边,已经看不到白政绥的身影了。
“这个坏蛋!”林悠悠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从铁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朝外看去,只见刚刚在里面的那两名士兵,还在门口,一左一右地守着,于是轻声唤他们,“小哥哥小哥哥,跟你们打听个事儿行吗?”
那两名士兵没有理她。
林悠悠锲而不舍,“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想问问,白师长他未婚妻叫什么名字?”
一听她问的是这个,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觉得奇怪,其中一人问:“师长订婚了?”
另一人答道:“没吧,没听说过。”
林悠悠懵了,没有订婚?
她又赶紧问:“你们认识梁茵茵吗?或者有没有听过她?”
士兵们没直接回答她,不过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林悠悠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订婚?没有梁茵茵?
这样想来,平日里同事们说起白政绥的事情时,好像也从来没有提到过梁茵茵,当时她刻意的回避,所以没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是梁茵茵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林悠悠百思不得其解。
白政绥一出审讯室,章绍就把情况跟他汇报,“张岩那小子,还没开始用刑,他就哆哆嗦嗦喊冤枉,只抽了一鞭子,喊得比谁都响,交待的事倒是都能对的上,没什么问题,李婉那边也直说什么都不知道,都调查过了,他们两人的嫌疑应该能排除,倒是董丽芳,她很镇定,什么都不肯说,但神色看上去挺轻松的样子。”
白政绥嗯了一声,先到了隔壁的审讯室,张岩关押在那里。
张岩被绑在铁十字上,耷拉着脑袋,身上有几道鞭痕,伤势并不重。他的嫌疑不大,白政绥交待过不要用重刑,吓唬吓唬即可,而林悠悠在房间里听到的第一声鞭响,确实是打在了张岩的身上,后面几鞭子,大部分都是打在地上。
不过张岩胆子小,叫的特别大声,白政绥特意把他关在隔壁,就是为了威慑林悠悠。
白政绥拿起审讯笔录和调查笔录,快速地浏览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交待章绍把他放下来。
张岩疼得晕了过去,他们解开镣铐的时候,把他折腾醒了,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白政绥,“师座,师座,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白政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相信你,不过日本人伪装潜伏在城中,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是师部的人,更要注意。”
“是。”
“林悠悠说是你推荐她去的华盛洋行?”
张扬看了看白政绥,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她想买硬笔,我觉得那里的不错,就跟她说了。”
“平时工作中,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张岩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她虽然是新来的,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在工作上也比较认真,我记得有次李婉调侃她,说她怎么那么认真,她这个样子,就把大家伙儿给比下去了。她解释说不是想跟大家比较,只是这稿件是要给师座您过目的,她就想做的更好一点。”
白政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回去休息两天,这两天你只能呆在城中,哪里都不许去。”
“是。”
白政绥随后又去了李婉的审讯室,了解情况后,把她也放了。待到董丽芳那里时,得知她还是一声不吭,他也就没再进去,预备晾一晾她。
他看了看时间,交待章绍给林悠悠和董丽芳送上晚饭,便回了办公室。等白政绥处理完公事,已经是半夜了。
章绍见白政绥忙完了,赶紧上前一步说:“师座,晚饭一直温着,给您端上来。”
白政绥下午在审讯室,工作便积累下来,他晚饭都没能顾上吃,直到刚才才处理完。
趁着白政绥吃饭的功夫,章绍又说:“今天宏源商社的关年鸣又打电话来,想请您吃饭,我说您没时间,他就说会再打过来。”
白政绥把晚饭全部吃完,漱了口,才问:“他到底什么事?”
“宏源商社有批货被扣了,想要拿回来。”
“走正常手续。”
“听他吞吞吐吐的透露,好像货里有烟土。”
白政绥哼了一声,道:“那就别想了,以后他的电话都别接了。”
“是。”
章绍又问:“师座,快凌晨了,您上去休息吗?”
“嗯。”
白政绥到了楼上,先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书柜里抽了本书,坐在小沙发上看。书翻了没几页,脑海中翻腾的都是林悠悠的声音。
‘白政绥,我害怕。’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床上拿了床毯子,又去了审讯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00更新。
每次想标题都脑阔疼……
第14章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审讯室的门开了,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室内,白政绥没有看到林悠悠。
他快步走进去,先看向右边,火盆已经熄了,铁十字空空荡荡,立刻转到左边,正要去牢笼那边看看,脚步突然一滞。
在书桌的底下,有个缩成一团的黑影。
小小的,躲在书桌的最角落,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他走过去,瞥见桌上的托盘里,晚饭好好的放着,一动未动。他又蹲下,给她围上毯子,林悠悠抖了一下,缩得更小了。
“你别怕,是我。”
看见她这个样子,白政绥很后悔。她一直都在说害怕,他没有重视,更没有想到,有的人的胆子会这么小。
林悠悠是真的害怕。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寒气阵阵,起初她还能自己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等白政绥忙完了,就会来把自己接出去。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来了士兵给她送晚饭,林悠悠顿时就慌了,天要黑了,她今晚就要呆在这里了吗?
晚饭渐渐变凉,林悠悠没有手表,也看不到光线的变化,但她知道,天真的黑了。
林悠悠曾经因为与白政绥渡气,被更改了气场,惹上了一只横死的鬼魂,被它劫持进伸手看不见五指的漆黑虚无之中,当时她被那鬼魂死死扼住脖子,要不是穆秦和白政绥及时赶到,她就活不了了。
那濒临死亡的感觉,毕生难忘。
自那之后,她特别害怕这种阴冷封闭的黑屋子。上一次她被关在黑屋子时,是导演为求效果逼真,真的把她反锁在一间黑屋里面,任她怎么哭喊,外面都没有人吭声,最后还是许长安把她救了出来。
没想到事不过三,现在她又被关了一次。
林悠悠知道哭喊没有用,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缩成一团,衣服上的大大的风帽盖在头上,完全看不见她的样子。白政绥伸出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悠悠又往里缩了缩,见她那样子,似乎是恨不能嵌入到桌腿里面。
“林悠悠,你别害怕,”白政绥的声音很轻,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我带你出去。”
林悠悠微微动了动,清秀白皙的脸庞从风帽中扬起,在宽大的帽子的衬托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看见是他,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白政绥见她哭,心中像被人捏住一样,酸胀的难受,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
谁知林悠悠头一偏,躲开了。
她朝外边挪了两步,自己站起来,踉跄了两步,揉了揉眼睛,还摸了一下额头才说:“我现在就要出去。”
白政绥本来把林悠悠关在审讯室,也是为了要晾一晾她,好让她说出实话,谁知看见她害怕成这样,不忍心再继续留她在这里。
他沉思一会儿后,说:“我带你出去,但你要在我的监督之下。军政楼的顶楼有几间套房,你不能回去,暂时住在那里。”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随便住哪里都可以,林悠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白政绥让林悠悠走在自己前面。夜晚的军政楼空荡荡的,很安静,只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踏在木质楼梯上,一前一后的笃笃作响。
两人朝楼上约莫走了两、三层楼,林悠悠突然转过身子,白政绥也停下脚步,几乎与她对视,问道:“怎么了?”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白政绥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走路怎么会没有脚步……”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林悠悠下午给自己说的故事,她说他们认识的时候,他是鬼魂,鬼魂走路,当然是没有脚步声的。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悠悠又问:“你真的不认识梁茵茵吗?”
白政绥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订婚?”
他又摇了摇头。
“那你有女朋友吗?”林悠悠说话的声音有些飘,但她还是继续问道:“或者认识什么叫王茵茵,李茵茵的?”
白政绥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若是让她就这样问下去没完没了,便直接说道:“没有订婚,从来没有,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叫茵茵的姑……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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