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汤婆子,气得反复踱步,步子踩得极重,一步一步好像踩在在场众人的心上,咚咚咚的令人心狂跳。
“江公子可真是威风,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敢派人闯进百姓家中强抢财物。朕花了银子,买了那些木柴衣粮送给百姓,江公子倒是厉害,二话不说派人抢走,还责怪朕过来坏了他的生意。朕怎么没听说过,做生意还有这样做的?”
江将军头低得更低,江公子更不敢抬起头来,他白着脸,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不敢说。江公子用力抵着地面,额头与地面相贴的地方已经传来了痛楚。
“还有你!”赵昱瞪向北地知府。
他还没有说什么,北地知府就忙不迭地磕头求饶:“皇上饶命!”
“饶命?你还要朕饶了你?你身为此地知府,没有半点自己的主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问真假,不问缘由,随便抓个人,就敢直接压到大牢里。朕把你派到此处来做知府,就是让你这样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赵昱怒道:“朕让你过来做知府,是让你为北地百姓做事,可不是让你做江家的走狗!”
江将军的头低得更低了。
“朕派镇国公过来赈灾,镇国公的意思,那就是朕的意思,他代表朕来到此地,可朕还听说,镇国公做事还要看江家人的脸色?”赵昱冷冷地道:“你们瞧不起镇国公,岂不是还瞧不起朕?朕到了北地,也要听你们的差遣了?”
“末将不敢!”“下官不敢啊!”
“我看你们是胆大包天,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赵昱转了一圈,就气呼呼地坐了回来,这会儿怒气涌上头,他都不觉得冷了,把汤婆子往闻茵怀里一塞,冲着三人怒骂道:“要不是朕亲自起来,都不知道你们还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情!”
“皇上饶命!”
赵昱哼了一声,骂完了,他大手一挥,指着江公子道:“把他给朕压过来!”
江公子顿时脸色煞白。
江将军连忙求情道:“皇上饶命,是末将教子无方,皇上要责罚,责罚末将就是,小儿无知……”
赵昱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以为朕还会放过你?”
江将军重重地磕下头:“皇上饶命,末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赵昱却不听他多求情,一摆手,直接让护卫把江公子押了过来。
他指挥着人,让人把江公子往板凳上一压,冷声道:“给朕打他的板子!”
江将军瞪大了眼睛,脸色灰败,却因为两边都被护卫按着,动弹不得。北地偏远,皇帝做的许多事情还未传到北地来,在北地人的心中,皇帝仍然是原先那个喜怒无常残暴无度的形象。
官府里的官差犹犹豫豫地拿着板子上前来,轻飘飘地一板子打在了江公子的屁股上。
赵昱瞪眼:“怎么?连怎么打板子都还要朕教你们?!”
官差连忙反应过来,加重了力气,啪的一声,江公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顿时嗷地一声嚎了出来。
赵昱这才觉得好受多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想打朕板子?看最后到底是谁挨了板子。”
江公子的惨叫一声接一声,赵昱又一挥手,指着知府道:“把他也给压过去。”
都不用护卫动手,知府忙不迭自己趴了过去。紧接着,啪啪声响起,两道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赵昱伸手接过闻茵递过来的茶,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听着耳边的叫声,茶水入肚,感觉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对闻茵说:“连先皇在位时都没有人打过朕,朕活这么大,还是第二回见到敢对朕动手的人。”
第一回自然就是闻英了。
闻茵咳了一声,却想起自己从前教训皇帝的那些事情。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要是她爹知道了……
好在镇国公此时还在大宁乡劝说剩下的百姓搬走,并不在此处。
等赵昱喝完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道:“行了,住手吧。”
官差连忙退下,趴在长椅上的江公子和北地知府奄奄一息地被人扶了起来,重新跪到地上。江将军长松了一口气。
与传闻中的相比,这会儿皇上已经是十分手下留情了。
大家可没眼瞎,先前的那些冒犯且不提,小皇帝下巴上的淤青可还在呢,明晃晃地招人眼,都不用细想,定然是江公子打出来的。天底下敢打皇帝的人早就去了地下见阎王,这会儿江公子只是挨了几个板子,没有性命之虞,已经让江将军安心了。
赵昱放下杯盏,整了整衣领,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朕就与你们说道说道这北地发生的事情。”
赵昱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龇牙咧嘴的江公子身上。他道:“来人,给江公子赐座。”
江公子:“……”
他刚挨了板子,屁股开了花,这会儿要是坐下,无疑是往伤口上撒盐。
可谁敢说皇帝不是?
护卫搬来椅子,江公子只能抬起屁股,动作慢吞吞地坐了下去。椅子硬邦邦的,连垫子都没有,坐得江公子脸色发白,直吸气,却不敢站起来。
一口气还没吐出来,他便听皇帝道:“朕花了银子,买了东西,送到那些百姓手中。江公子倒是第一个敢抢朕的东西的人。”
江公子哆哆嗦嗦地道:“皇上饶命,草民这就将那些东西送回百姓家中……”
“就算是江公子要给,那些百姓可不敢收的。朕可还听到了不少传闻,听说江公子最喜欢与这些百姓做生意。”
江公子险些晕过去:“不收银子,不收银子,草民哪里敢收百姓们的银子。听说大宁乡即将遭雪患,那些百姓搬至城中,已经是很不容易,草民是想……是想……想那些百姓实在是可怜,草民还想要多买些木柴衣粮送过去,帮助那些百姓度过难关。”
赵昱又问:“送?”
“送!送!送!”江公子连忙道:“草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那些百姓,哪里敢收那些百姓的银子呢?”
赵昱说:“江公子真是个大方之人。”
江公子:“……”
皇帝都亲口说了,他就算是想不大方也不行了。
赵昱又看向北地知府。
北地知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模样很是丑陋不堪。赵昱扫了一眼,嫌弃的不行,大手一挥,指着人道:“把人给朕关到大牢里去,别让朕再看见他!”
这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知府连声求饶,护卫直接拿布条堵住了他的嘴,直接拉了下去,半句解释的话也不给他说。
赵昱这才最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江将军。
他摸了摸下巴,下巴上的淤青还在,一碰就疼得很。赵昱倒吸了一口气,连忙放下了手。
江公子与知府都是小事,这问题最大的,还是这个江将军。若不是江将军纵容,他的儿子也不敢如此横行霸道,知府也不会这么听江公子的话,赵昱可不相信这个江将军半点也不知情,知情还无动于衷,那可就是罪加一等!
更别说,江公子这样瞧不起镇国公,什么镇国公在北地行事要看他们江家的脸色,那分明是受了江将军刁难。
镇国公是他的老丈人,又是奉他命令来北地办事,与镇国公过不去,那不就是与他过不去?
赵昱坐直了身体,他一伸手,闻茵便将汤婆子递到了他的手中,而后又端上一杯新倒满的茶。
赵昱搂着汤婆子,端着茶盏,他轻飘飘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道:“江将军可是让朕很为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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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比江将军更麻烦的,赵昱也见到过。
就是上辈子的镇国公父子。
他与镇国公府,上辈子可是到了你死我亡的程度,镇国公府做下的事情可比江家严重多了,他们直接造反了!像闻英那样可恶的人,甚至还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
在赵昱看来,江家这种只是在他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一番,但却没有到造反程度的,还不如镇国公府呢!
可镇国公再厉害,这辈子不也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还不是成了他的妃子?
赵昱昂着下巴,十分得意,并且冷静地对江将军说:“江家世代镇守北地,不只是朕,想必历代皇帝都对江将军寄予厚望,朕也是放心江将军,才将北地安心交给江将军。可朕却是没想到,在朕不知道的时候,江将军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
江将军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神。
哪怕是他不看,皇帝语气之中的失望也能明显的听出来。
“江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江家多年镇守北地,敌人也未曾能越过北地,江将军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朕也十分清楚。”赵昱说着,便又叹了一口气:“朕一直以为,江将军是个能让朕放心的人,可朕却听到,江家在北地只手遮天了?听说在北地,所有人都要听江家的话,什么律法天命,都得先看江家的脸色?”
江将军伏下身:“末将不敢。”
“江将军敢不敢,朕是不知道,朕看江公子倒是大胆的很。”
坐在一旁的江公子忽然被提到,顿时冷汗直流。
他站起身来,就要再跪下,又被赵昱提醒:“朕让江公子起来了?坐回去!”
江公子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屈膝,一屁股扑通坐回到了椅子上。他的屁股上本来就有伤,这会儿毫无防备,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痛的扭曲起来。
江将军听到动静,却不敢抬头,“是末将教子无方,末将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多加纵容,犬子顽劣,竟然惊扰了皇上……”
赵昱打断了他的话:“惊扰了朕事小,可百姓受苦,那事情可就大了。”
江将军不敢吭声。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江公子平日里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仗着北地天高皇帝远,连知府都要听他的话行事。江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只看他没有伤及人命,平日里也并未阻拦,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招惹来了这种祸事!
“江公子做出这种事情,大家可全都看在江将军的面上,江将军没有拦着,难道就是默许了?”赵昱一件一件数给他听:“不分好坏便将人打板子关入大牢,强做百姓的生意,当街强抢财物。朕和江公子才见这一回,江公子便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在朕不知道的事情,恐怕江公子也没有少做事吧?”
“末将不敢。”
“你不敢?朕看要不是朕今日亲自到了北地,恐怕再过些时日,这北地都要改名换姓,成了你们江家的地盘了!”赵昱怒道:“这件件事情,都是你们江家做的,也是朕亲眼见着,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不如朕去这大街上找人问一问,问问你这个北地只手遮天的江将军,平日里还做了什么事情!”
“末将不敢!”江将军跪在地上,头低得低低的,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皇上明鉴,末将并无异心,一心都是为了皇上做事。”
“为朕做事?你说的为朕做事,就是在镇国公听了朕的命令到了北地之后,几次三番阻挠他,这就是你说的为朕做事?”
“末将不敢,皇上明鉴,末将不曾做过阻挠镇国公的事情。”江将军连忙说:“不知道是谁在皇上面前说这番话,皇上将那人叫来,末将与他说明白。”
赵昱冷笑:“不就是你的亲儿子?江公子亲口说的,镇国公到了北地,还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
江将军:“……”
江公子低下头,都不敢去看自己的亲爹。他不安地动了动,又因为屁股上伤势接连抽气。
赵昱看向江公子:“江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说?”
“皇上,草民有话想说。”江公子连忙说:“方才那些话,都是草民胡说的,皇上可以去问问北地的其他人,镇国公到了这儿之后,那是镇国公说要做什么,我们就帮着做什么,安置百姓那块地盘,那也是我们家捐出来的呢!我爹一听说大宁乡的百姓要有难,二话不说立刻就帮忙了,是我……我爹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我瞒着我爹租出来的。”
赵昱可不相信江将军什么也不知道。
他冷眼朝江将军看去,见江将军跪在地头,一句话也不反驳,便知道内情并不如江公子说的那样。
说来也奇怪。
他记得上辈子,北地发生雪患,闻英带人过来救灾,一切可都顺利的很,他可不记得发生过这种事情。他远在京城,或许不知道内情,可小话本里还讲了这一段,在闻英带人过来救灾时,北地可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出。就连眼前的江将军,那也是殷勤地帮忙,可没什么要看江家脸色行事的的事。
要不是如此,赵昱还要怀疑这江家是不是真的要造反了。
上辈子闻英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这辈子他来,就出了这么多变故了?
“江将军怎么说?”
江将军十分羞愧:“末将无话可说。”
“那江将军的意思,是说朕错怪了江将军?”赵昱道:“低着头干什么?抬起头来说话,朕倒是要看看江将军怎么和朕解释。”
江将军缓缓直起身来。
他生的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长相,只看面貌,便让人忍不住心生信任。这会儿赵昱能看的清楚,江将军的脸上满是懊恼与羞愧。
教训的话方才就已经说了不少了,这会儿赵昱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江将军有什么话与朕说,不如直说就是了,若是江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朕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朕定然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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