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徘徊了片刻,不敢进去,先问守门的护卫:“皇……赵公子他起了吗?”
护卫们都是镇国公府的亲兵,都是随镇国公在战场上刀山剑雨中拼杀过来的,光站在那儿就自有一番唬人的气势。江公子搭话时,他们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沉声应道:“没有。”
江公子心里怵得慌,也不敢乱闯进去,只能在门口转悠着。
这个时候的北地无论是什么时候都的冷,清晨更是冻得人受不了,江公子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连怀中汤婆子都冷了下来,才受不住地又去问:“这位大哥,劳烦你帮我去催一催……”
护卫终于有了动静,面无表情地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江公子咕咚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打了自己一巴掌。
谁敢催?
那可是皇上!
皇上要赖床,那能叫赖床吗?!
他问:“这位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进去等?”
护卫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好在这个时候闻茵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他喊了一声:“江公子?”
江公子眼睛一亮,连忙拔腿狂奔过去:“赵……赵夫人,赵公子他起了吗?”
“我夫君还在睡着。”闻茵说:“外面天寒,江公子到里面去等吧。”
江公子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连忙点了点头,朝着里面走。他没走两步,见闻茵往外走,连忙又退了回来:“赵夫人去哪里?”
闻茵好脾气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说:“我夫君昨夜睡前念叨着要吃羊肉汤饼,这附近就有一家汤饼铺,我去给他买来。”
江公子砸吧砸吧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要先感叹皇帝的早膳竟然吃的这样简单朴实,还是要感叹堂堂贵妃娘娘还要亲自去跑腿。
他连忙又说:“赵夫人别动,我去让人买吧。”
“不必麻烦江公子,我也是顺路。”
江公子也就不说什么了,缩着脑袋进了里面,在前厅开始等待起来。
他等了没多久,闻茵便带着羊肉汤饼回来了。在来北地的第一日,闻茵就雇好了厨子,除了羊肉汤饼之外,厨子另外也做了十分丰盛的早膳,满当当摆了一整桌,就在江公子的眼皮子底下,令他的肚子也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江公子抱着肚子,满脸通红:“这……我就是出门太早了……”
闻茵又拿来一个托盘,按着赵昱的口味与饭量,每样都挑了一些,而后对江公子颔首:“江公子请便。”
江公子呐呐点头。
看着闻茵的人影消失在了转角处,他才挠了挠头,满头都是疑惑与茫然。
……
屋子里。
炕烧了一整晚,到了清晨时,早就已经不热了。
闻茵出门之前给炕底下添了把柴火,这会儿屋子里还十分暖和,小皇帝昨日辛苦了一番,这会儿还睡得香。他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来,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是闻茵起床时塞到他怀中的。
直到羊肉汤饼的香气出现在了屋子里,又或许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赵昱才迷迷瞪瞪清醒了过来。
他还没睁开眼睛,熟练地往旁边一摸,果然摸了个空。
赵昱并不睁眼,果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自己,等闻茵靠近时,他忽然伸手把人拉住,翻了个身压在了床上。
“你怎么又不等朕,一大早就起来了?”赵昱不满地睁开眼睛:“侍候朕起床也是你这贵妃的分内之事,若是下回再这样,朕就要狠狠责罚你。”
闻茵莞尔,道:“皇上昨夜睡前说要吃羊肉汤饼,臣妾去给皇上买来了。”
赵昱闻言,眉头舒展了不少,可仍然还有些不满;“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哪里需要你亲自去,这外面这么冷,把你冻着了怎么办?”
他一边说着,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炕上是暖和的,可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赵昱伸出了脚,又哆哆嗦嗦地缩了回来。
“皇上若是不快些,羊肉汤可就冷掉了。”闻茵说:“江公子一早就来了,在外面等了许久。”
“那就让他等着。”
“皇上难道忘了,今日江公子还要带皇上出门玩的。”
赵昱这才慢吞吞地起床了。
穿上厚衣裳,吃了热乎乎的羊肉汤饼,赵昱才抱上汤婆子,慢悠悠地踏出了屋子。
在这个时间里,江公子已经吃了一顿早膳,喝了两杯茶,以及三块点心,站的两腿发麻——他屁股上的伤还疼得很,坐也坐不下,已经站了一早上了。
总算是见到皇帝出现,江公子如临大赦,连忙上前去:“赵公子。”
赵昱哼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屑地应答。
江公子了然,立刻道:“今日我想带赵公子去茶楼里看看。”
茶楼?
赵昱顿时来了兴致,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
见他这副样子,江公子便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连忙道:“今日茶楼里说的故事,赵公子可一定要听听,说书先生准备了一晚上,保准是十分精彩!”
“哦?”赵昱明知故问:“什么故事,能比京城里的还精彩?”
江公子连忙扬声道:“是从江南传过来的故事。”
听他这么一说,赵昱便知道这是什么故事了。他又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江南我也去过,那儿茶楼里的故事,我也都听过了。”
“这……”
“不过同样的故事,到了北地,说不定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赵昱勉为其难地道:“既然你都这样邀请我了,那我也就勉强陪你去看看吧。”
江公子长舒一口气。
要出门了,闻茵又去给他拿了一件大氅过来,依旧是毛领子,今天的赵昱穿了一身黑色,相比起昨日的翩翩公子,今日便多了几分威严,就算是毛绒绒的毛领子也减不了他的气势。
江公子早就准备好了,茶楼里的雅间,特地去北地最出名的点心铺买来的点心,连说书先生都是找了最好的那一个,昨天夜里加急培训过,把江南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
赵昱跟着他进了雅间,打开小窗往下看去,见底下大堂坐满了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他又提了一句:“若是你这儿说得不好听,我就打你板子。”
江公子连连应是。
他给下面打了一个手势,底下正在说故事的说书先生便立刻开始收尾,没多久便讲完了故事下台去了,换了另一个过来。
这个便是江公子连夜准备的说书先生了。
惊堂木一敲,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赵昱也忍不住探头往底下看去。
这个不愧是茶楼里最厉害的说书先生,哪怕是赵昱自己的亲身经历,又在江南与京城的茶楼里听了无数遍,可这会儿听起来依旧引人入胜,赵昱听得如痴如醉。
底下大堂里也不时有叫好声传来,连夸赞皇帝的议论声都变得多了起来,这让赵昱更加满意。
他听得心满意足,再看江公子也顺眼不少。
江公子长舒一口气,又连忙殷勤地道:“赵公子听了那么久,看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一道去用午膳,我知道一家食楼,味道好的很!”
赵昱矜持地颔首。
马车又按着江公子说的到了食楼门口,连点菜也都是听了江公子推荐,一顿饭下来,果然是吃的肚皮滚圆,心满意足。
赵昱再看江公子,觉得他比昨日顺眼多了:“这样看来,你也不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赵公子说的是。”江公子点头哈腰:“这要是说吃喝玩乐,整个北地都没有比我更精通的了,可惜江公子不能出城,要我说,还是城外比城内好玩许多。”
赵昱想起他昨日说的那些,不禁有些意动:“那什么滑雪,冰球,这样好玩?”
“可不是嘛。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可都是出城去玩,城中也就只有青楼赌坊好一些……咳,城中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拳脚都施展不开,我们北地还经常举办比赛,我每年可都是拿了头名。”江公子说起来还有些得意。
赵昱不禁向他侧目。
“滑雪,冰球,都是头名?”
“可不止呢,就算是去打猎,我也是打中猎物最多的。赵公子别看我这样,我的箭术也是我爹亲自教的,我爹能百步穿杨,我也没有差多少,去年我还打了一头熊瞎子!”
赵昱微微惊讶。
他上下打量了江公子一眼,好像是第一回见到他一样。
看江公子的年纪也没有多大,与他差不多,可去年秋狝时,他也就打中几只灰兔子,那还是侍卫帮着追捕下来的。赵昱不禁戚戚然。
江公子厉不厉害,他也不清楚,只是他知道闻英是京城里最厉害的,往年秋狝,闻英总是在京城少年之中拔得头筹,先皇都夸过不少回。这也是赵昱讨厌闻英的一个地方。
但是现在……
他悄悄问闻茵:“你怎么样?”
闻茵颔首:“跟我爹学过,也去城外打猎过,尚可。”
那就是很不错了!
他就知道,闻英都这么厉害了,那他的闻茵更不会差到哪里去!
赵昱与有荣焉地昂起头,顿时来了兴致:“你说的比赛,何时会有?”
“这……”江公子犹豫地朝着闻茵看去。
毕竟他昨日提出来的时候,可是被贵妃娘娘反驳过的。
闻茵倒是知道赵昱的意思。
小皇帝好面子,偏偏不擅长打猎,要是真的与一个得了头名的人一起去打猎,肯定要输。丢脸肯定不是皇帝要干的事情,可偏偏又对打猎好奇的很,先问她的意思,便是要让她代打了。
只要皇帝不是亲身冒险,闻茵都不介意。
闻茵问:“你们打猎的地方,与大宁乡离得远不远?”
“远,大宁乡在北边,我们去南边。”江公子连忙说:“赵夫人放心,那边安全的很,我每年都在那边打猎,从来没有出过事,那边的猎物也都很温顺,是专门圈出来供人围猎的。”
闻茵这才朝皇帝点了点头。
赵昱拍板,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准备出发去打猎了。
打猎也得有不少准备,赵昱去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裳,闻茵也换了猎装,其余的自然有江公子来准备,等众人收拾妥当以后,便在城门口集合。
为了给皇帝准备好今日的零嘴,也怕把皇帝冻着,闻茵准备的多了一些,等到城门时,江公子早就已经在那等着了。
赵昱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怎么还有一个?”
闻茵也探头看去,果然见江公子身边多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在与江公子说着话,远远看上去气氛不是很和睦的样子。
见到他们,江公子才连忙说:“你看,我都说了,我早就有约了。”
那位公子远远看了这辆马车一眼,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绕到了一边。
马车慢悠悠出了城,江公子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那位公子也带着人远远缀在后头,像是故意跟着他们。
赵昱撩起车帘,问:“那个人是谁?”
“是卢家的。”江公子说:“我平日里和他素来不对付,今日他见到了我,就想要找我麻烦。”
“怎么个麻烦?”
“他看出我要出城打猎,便说要和我一较高下。”
赵昱摸了摸下巴:“那就让他来吧。”
江公子:“……”
江公子一下子脸色大变:“让他过来?!我才不要和他一起打猎!”
“你不是说北地经常会有比赛吗?今日就我们两个人,比赛要人多才热闹。你不说你是北地里最厉害的,还怕他不成?”
江公子:“……”
江公子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
等他们到了打猎的地方,那位卢公子果然凑了过来,他的装备也齐全的很,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赵昱巴不得看热闹,见卢公子还带了不少人,干脆便大手一挥,临时举办起比赛来。
他解下腰间玉佩,道:“今日谁的猎物打的最多,我就将这块玉佩给谁。”
能被赵昱带在身上的,当然是好东西。可在场众人的家世也都出众,虽然见玉佩成色好,却也并没有太心动。
那位卢公子道:“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怎么?今日你特地过来,难道不想参加打猎吗?还是怕了我们?不过是一块玉佩,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江公子恨不得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好在赵昱并不介意,他道:“我自然是参加的,只是我今日没有带太多东西,除了这一块玉佩,也拿不出什么了。”
“我来,我来。”江公子连忙也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看起来十分普通,“这是我爹给我的,是当初太祖赏赐给我先祖的宝贝,今日谁要是赢了,这东西就归谁。”
卢公子带来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落下,纷纷从身上找出贵重物品,做了今日的彩头。
所有的彩头被归置到一处,所有人都骑在了马上,唯独赵昱还悠闲地抱着汤婆子站着。
卢公子忍不出催促:“你还不快点?”
江公子脸色剧变,用力拉了他一下。
卢公子满头雾水看过去,刚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听一阵马叫声,卢公子转头看去,看见那赵公子还站在原地,坐在马上的却是赵公子身边的那个姑娘。
卢公子:“……”
闻茵高坐在马上,听着赵昱在自己耳边念叨。
“你可别太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小心危险。要是打不到也没关系,我不怪你,玉佩输了就输了,你的安危最重要。要是有人敢不长眼对你下手,你也别客气,打死了算我的。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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