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殿试结束众士子退出宫去,两人也没再搭话。季四给林晨报了个平安:“妥了。”
“什么妥了?”
“考试妥了,我老丈人也妥了。”
“……”
林晨总觉得被调戏了一把。
皇帝没插手殿试的结果,存心要看看季四的斤两。最后季四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榜未入,处于二甲前列。皇帝很满意。
颁名赐宴之后,季四回到租住的屋子,耐心等皇帝进一步的消息,没让他等多久,就有下巴上没胡子的中年男人敲开了他的房门。
听来人表明皇帝不强求由他自选的意思,季四露出沉思的模样,当那个内侍让他好生考虑几天再决定的时候,季四突然问:“皇上膝下只有阳平公主,那,我那小兄弟是不是就是……”
内侍咳了一声打断他,似笑非笑地告辞。可不能说,公主男装出来行走,讲出去不是那么好听的。
季四会意,却追上去低声道:“这样,我愿意做驸马。”
于是,新科进士还在聚会庆祝时,旨意忽降,他们中的一人居然成了驸马,从此绝缘仕途。季四的朋友们为他义愤填膺,甚至要趁见驾时为他陈情,被季四一一拦住,笑嘻嘻地说自己本是富家子,不得已才来科举,能做驸马也是自己愿意,这才没闹出一场风波来。
接着就是整修公主府,备嫁,各种礼仪,林晨尽管做了几世任务,也没经过这些,只整得昏头胀脑,却也真有了一种待嫁之感。
看来仪式感这种东西还真是挺重要的,她跟季四吐槽。
成亲之日,皇后泪眼涟涟,林晨抱着她心想,占了你女儿的名义做任务,让你送女出嫁,也算替她孝顺你了。
这个世界没有挑盖头的习俗,林晨坐在床边,等季四半醉回来,挤到她身边坐下,嫌弃地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喝了多少?”
“推了不少,其实不多。”季四说,又靠了过来。
“没醉别装醉。”林晨干脆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水给他,“先漱漱口。”
季四其实处于醉与不醉之间,有点晕乎乎的,捧着水就望着林晨笑,自以为声音很小的问:“你上个世界怎么没找我啊?”
林晨一惊,还当他不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我召唤的时间点就是你在上个世界寿终的时间吗?”
这样对季四来说,什么时候召唤并没有区别。要是她不召唤时,他都在虚空混沌中等待,那林晨一定会到了就立刻召唤他,不会让他坐牢一样的等待。
不过真是浪费她的同情心,季四洋洋得意地晃脑袋:“我问系统的。”
呸,这个系统的亲儿子。
干闺女林晨生气了。
“边上去点,我要睡了。”
季四却不肯让,凑过来,带着酒气哑着喉咙问:“你,还想找个伴么?”
林晨心跳慢了一拍,然后慢慢想起来,这是那次突然分别前她说的话。
她经历了漫长的又一世,把这份尴尬强行淡忘,而对季四来说,虽然也又过了后来的一段时间,可远不像她那样久。
人真是不能乱说话,林晨脸色微红,偏过头去。
若是平常的季四,这时候定然知趣地转过话题,调节气氛,然而现在是喝得半醉的季玉良,执着地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她本想说你醉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撩的人,再尴尬也得给一个交待。
“你让我想想,明天再说吧。”
林晨以为季四还会纠缠,他却似已经满足,摇摇晃晃地去洗刷刷。房内其实应该有伺候的人,不过早被林晨打发走了,她还有点担心季四酒醉摔倒,跟到门口看着。
听见季四哼着小曲又晃了回来。
可能真是喝了酒的缘故,季四倒头就睡,半夜还打起呼来。他平常并不打呼,不然林晨以前肯定不跟他睡一个房间。现在弄得林晨睡不着了,推他几回,翻个身继续呼。
林晨睡不着,抱着被子发呆。
问题被提到了面前,她该怎么办呢?
林晨在自己土生土长的世界中只活了二十多年,被人追过,但没来电,没谈过恋爱。被系统绑定强制穿越,度过的时间虽长,却始终是一名过客,见着再优秀的男子,也不过是欣赏一二,从来不曾动心。
说起来,相伴相依得最久的,就是季四了。
可正因为如此,林晨更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习惯?是依赖?是书上所描绘的爱吗?
上个世界她没有召唤季四,却也时时想起他。不召唤,是避免尴尬,未尝不是一个试验。
她并不依赖季四完成任务,她自己遇到季四前能完成,离开季四还是能完成。
然而她在上个世界一直觉得孤单,常常一人独处时,想将季四召来。
当季四与白如意一起上战场时,他们也是长年累月的不见面,可那时他们可以远程联系。季四再忙也会打个招呼,说个笑话,分享一下战场见闻,吐槽一下见到的诸般人等。
那时她在京中白龙观,很少产生孤寂一人的伤感。
是依赖吗?或许是。
一世又一世的穿越,一走就是大半生的时间。她需要这样一个人陪伴在身侧,可矫情如她,又会觉得,这是否对季四不公。
想到烦恼处,听见季四鼾声如雷睡得正香,林晨愤愤地踢他一脚,却又觉得不妙。
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喂。
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还总是做梦。
一会梦见那次任务没成功,季四与她四十多岁了还是成亲了,又因为在那个世界兄妹的关系设定,被世人不容,演出一场狗血大戏。看大片似的,在梦里把自己感动得泪水涟涟。
一会又梦见系统的亲儿子季玉良,在她没召唤的时候就跑去上个世界找她,抗议她撩完就跑,吃了不认帐的行为。
林晨在梦里弱弱地辩解:“撩了,没吃。”
第90章
“你饿了?天还没亮, 我拿点心给你先垫垫?”有人在耳边说话,把她惊醒了。
眼一睁,没睡够的大脑恍惚间还以为又到了一个新世界, 直到嘴边被递了块绿豆糕, 下意识咬了嚼了还咽了, 才真醒。
季四穿着中衣, 光脚盘腿坐被子上,腿上摆了个点心盘子, 一手喂她吃,一手自己拿着吃。
“谁说我饿了。牙还没刷呢。”不刷牙就吃东西,林晨老觉得嘴里气味恶心。
“我听你说没吃没吃的,不是饿了?”季四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看她不吃了, 把剩的半块也丢自己嘴里去了。
林晨看着他,季四举起两只手:“我没出去洗漱, 不过我用水漱过口了。”
林晨没有特别的洁癖,不过是些现代城市女生正常的卫生习惯。季四跟她扮过一世夫妻,清楚得很,才会紧着辩白。
而林晨想的是初见季四时, 他牙都是黄的, 小村贫民城市混子,要求不能太高。
现在好了,该有的卫生习惯都有,好像他天生就是个富贵出身一样。林晨出神地想, 这是居移气养移体, 不是因为她吧,她从来不敢这么脸大的。
季四这会奇怪起来了, 凑近了问:“真没事吧?做噩梦了?想家了?”
“没事。”林晨回神,想了一夜的事现在突然水到渠成,没什么难于出口的了,“我们要不要试着谈个恋爱?”
季四连个顿都没打:“好啊。”
林晨感觉有点受伤,这人怎么回事啊,太伤人自尊了,什么反应。
“还是算……”她又缩了。
“算什么算!”季四突然变得气势汹汹,“我等了多久啊,你还算了?”
“那你刚才是什么反应?”
“我不是怕反应太大你又吓回去么。”季四委屈,哪知道他都尽量不露声色了,林晨还是缩了。
季四不甘心,盯着林晨慢慢凑过去:“你说话算话么?”
“算!”林晨咬着牙瞪着眼,不像谈恋爱更像去打仗。
“那……”季四没说话,气息有点急,看着她的唇。
林晨闭上眼,默许了。
季四一低头,正要亲上去,却亲了个空。
林晨滚到了一边,坐起来,脸红:“我想起来了,我还没刷牙,这又没口香糖……”对着季四悲愤欲绝的眼神,林晨声音渐小,说不下去了。
阳平公主与驸马的洞房花烛夜之后,众人见驸马是肿着唇出来的,暗暗惊骇,不想公主年纪虽小,却大有乃父年轻时之风,如此勇猛。
季四摸着嘴唇心有余悸,他小看了成长在21世纪的女人,开放起来不是他这个骨子里的古代人能懂的。
林晨说谈恋爱就谈恋爱,与季四的肢体接触随意了许多,却搞得季四反而不敢与她同榻而眠了。
实在是,摸摸小手亲亲嘴之后,他一个几世童男,实在是火气旺到要走火了!
林晨这时候不敢同情他了,毕竟她还没做好准备。她一个21世纪人,保守是不至于多保守,但才确定恋爱关系就开房,她也做不到。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近半年,这半年里,季四也算使出浑身解数追求了,就是一直没突破最后一关。
而办正事,却是差不多到了时候。
公主出嫁半年未孕,皇后是有些着急的。成亲三个月,她就几次派了御医去给林晨诊脉,都说身体康健,绝无问题。林晨就趁着这个“不孕”的问题,经常去宫里找皇后讨教,翻医书,给日后铺垫。
这天,她终是跟皇帝提起来,想看一看彤史那的记录。
皇帝失笑:“你怎么跟朕说,去跟你母后讲才对。”
“阿娘肯定不同意,父皇你让我看一看嘛。”
女儿要看父亲睡后妃的记录,用脚丫子想,皇后都不会同意。所以林晨直接没提,省得打草惊蛇,还要被皇后一顿念叨。直接跟皇帝说还是有可能成功的,单从为人上来说,林晨还是挺欣赏这一世这个大楚皇帝的。
为政就不说了,算是明君。好色,以女儿的身份,对上如今当任务一样交公粮的皇帝,也没甚感觉。这些不论的话,皇帝算是个挺开朗风趣和开明的人,对女儿离经叛道的行为不但不以为怪,反而会惊喜,觉得“类己”。
果然,皇帝笑了一阵之后,把彤史叫过来,直接跟她要来了记录,也没说干什么,等女官退下后才塞给林晨一本,吩咐她:“就在这看,别叫人知道,不然连朕都会被骂。”
不是被皇后骂,而是被大臣们骂得好像千古昏君一样。
林晨用崇拜仰慕的目光看他,乖巧点头:“嗯,女儿明白。”
她不看别的,只挑宫中还有婴儿诞生的那些年,翻到地方,拿纸笔记下来。
接着再翻另一册,找那些妃子的例假时间。
皇帝一时兴起给她弄来了,看她看得认真,才后知后觉地有一丝丝尴尬。
毕竟是那啥,毕竟看的人还是他女儿,他怎么就同意了……啊。
当然是因为林晨又赊帐买了个道具的原因呀。轻度效果的催眠香,用时在手中捏碎就行,近距离影响。但目标必须抗拒心理不重。
所以林晨想来想去,没选皇后,选了皇帝。幸好她没选错人。她赊帐也只赊得起这种便宜货,太贵的实在不敢赊,还不起。
摘抄完这些生育过子女的后妃相应记录,林晨揣好自己的小本本,悄声道:“父皇勿怪,女儿成亲半年未有身孕,心里实是着急,只想看一看……”
脱离了催眠香的的影响,皇帝实在不好意思与女儿谈论这个,赶紧打住:“好了好了,不说了。”
林晨也松了口气,这事吧,顶着阳平公主的身份,实在是不好解释。
揣着她的小本本回公主府,季四正等着她,两人把抄下的记录重誊一遍,与夭折的皇子公主们生日对应起来,确定了大部分人的受孕日期。
再跟例假时间一对应,结果就很明显了。
事实上林晨都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把安全期当作受孕期的误解。只能猜想,安全期并非绝对安全,规律并非十分明显。而以男子为主的医生们也几乎不会想到关注女子的生理情况吧。
她特意看了眼阳平公主的生日与皇后的受孕之日,还真就是在安全期,难怪皇后深信不疑,对她叮咛嘱咐。
林晨摇着头叹息,皇帝这是白做了多少年的功啊。一抬头却见季四下巴搁在拳头上,看着她笑。
一看就是要弄鬼,林晨停笔扬眉:“干嘛?”
“我想啊,你把结果告诉皇帝皇后,然后证实了,挺好的,对吧?”
“嗯?”
“那以后咱们还是不生孩子,怎么解释呢?”
林晨把笔放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故作忧愁之色:“那只好告诉皇后,女儿泪往心里流,我驸马,他不行啊。”
“你看我行不行,看我行不行!”季四张牙舞爪地上来,把林晨抛床上一阵乱亲,笑作一团。
“别闹,头发乱了,叫人看见。”
衣服能自己整理,头发乱了就得叫人梳了。传出去大白天的,驸马与公主白日宣淫,名声不好听。
林晨这边虽然整理的数据在手,可刚拿到不能立刻宣布成果,又等了二十多天,看着皇后无事,林晨才带着整理好的记录,施施然去见皇后。
皇后现在两大心事:丈夫没儿子;女儿没儿子。
一见女儿就忍不住要问她最近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月事如何,这回林晨没等她问,先发制人:“阿娘,女儿有些发现想同你说。”
皇后本来没当回事,就见女儿越俎代疱把侍候的人都打发了,然后问:“昔日阿娘说,女子月事后几天易受孕,这是谁告诉阿娘的?”
皇后一寻思,没谁啊,大家都这么说。
就见女儿咬着唇,有点害羞地推过来一本册子。
皇后打开一看,差点拍案而起!
谁把宫中彤史给公主看了!
后妃月事时间也就罢了,皇帝宠幸的时日,哪是公主应该看的!
不等她摔杯斥人,林晨再度先发制人:“阿娘别怪别人,是我问了父皇,父皇让人拿给我看的。”
皇后脸色都白了,这皇上近年来行事比年轻时正常多了啊,现在怎么又抽起风来。这是女儿应该看的?怪不得女儿把人都打发走了才说。
林晨一拉她袖子,撒娇:“阿娘,你先听我说嘛。”
眼看皇后要发飚,她也不敢拖延,赶紧把她的“发现”说了。
“女儿整理发现,只有阿娘和当年的容妃,是在月事后怀上了子女。生了大哥哥的张妃,受孕之日是在月事前五天;生了二哥的苏妃,受孕之日在月事后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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