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是怎么回事?”晏煦正了脸色。
晏梨正要回答,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转头看着站在边上的忆妙,忙问:“忆妙,沁宁呢?她没事吧?”
忆妙愣了一下答,“夫人放心,长公主一切都好。”
“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这里的气氛太对劲,晏梨心存疑虑。
“长公主猎了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夫人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见长公主也不迟。”
晏梨看着忆妙。
这里肯定出事了。
而且不会是小事。
晏梨没有再追问,“好。”
话刚说完,有人撩开帐帘进来。
萧天琅冲进来,愁眉不展,不过见到晏梨之后神色有了一刻松缓,“阿梨,快跟我走。”
拉住人,不过随即晏梨另一只手也被拉住。
晏煦把人拦下来。
明知故问,“去哪儿?”
语气不甚客气。
萧天琅心里着急,没有精力跟他耗在这里,“晏煦。”
话里也带着警告些的意味。
晏煦云淡风轻看过去,“晋王殿下有何指教?”
跟他打交道这几天,萧天琅大约摸到点这人的性子,语气缓下来,“皇兄情况凶险……”
不得他说完话,晏煦打断,“那跟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太医。”
眼看着这是讲不通了,萧天琅看向晏梨,“阿梨,皇兄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太医说熬过今晚才无大碍,你跟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一听这话,晏煦当即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少拿这一套出来。”
萧天琅抓着晏梨不放,“阿梨,算我求你,你去看看他吧。”
晏煦咬牙,“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晏梨看了看萧天琅,回头,“二哥,我去看看。”
他毕竟是因为救她受的伤,再说,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要解决,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她不想这样拖着了。
说完,晏梨冲他笑笑,“放心吧,没事的。”
晏煦跟着过去。
帐殿中支了屏风,晏煦一个姓萧的都不想看到,等在外间。
晏梨跟萧天琅到屏风后,走到床边。
他伤在右肩,只能趴躺着。被子盖到腰际,上半身就穿了件雪白里衣。伤口已经包扎过,衣服贴在纱布上,被晕开一团红色。
目光落到他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脸上毫无血色。人还在昏迷中,但是却极度不安,长眉紧拧,嘴里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萧天凌陷在噩梦之中。
梦中是她离开之后的一切。
整个楚王府空荡荡,回头,除了冷风什么都没有。一道一道长廊,一个一个院子,他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
什么都找不到。
她的东西全烧了,就连他给她做的那个秋千也不见了。
耳边全是忆妙的那句话——
“王妃说怕您嫌她聒噪,所以什么话都没留……”
“晏梨……晏梨……”
几乎不停歇地叫着。
萧天琅听得难受,转头,默默看向晏梨。
萧天琅默默看向晏梨。
后者静静站着,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的身上。
晏梨深吸气。
比起看着人这样奄奄一息,之前那个强势到不讲道理的人都比现在这样顺眼。
不知道他叫了多少遍。良久之后,晏梨靠近,看着他放在身侧的手。
很荒谬的,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竟然让她觉得他像是在求救。
因为这个荒谬的念头,晏梨身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刚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手蓦地被人反手握住。
他手指修长,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
晏梨一惊。
下意识想抽手的时候,眼角余光落在他后背上才堪堪止住血的伤口,忍下去,没动。
没过多久,昏迷中的人安静下来,连紧锁的眉头都慢慢舒展开。
见状,萧天琅长舒一口气,默默退出去。
帐殿中灯火微微跳动。
外面风雨交加。
萧天琅一出帐殿,看到朔风跪在雨里。
走过去,“起来吧。”
“未护得皇上周全,是朔风失职。”
“跟你没关系。”萧天琅道,“起来吧,后面事情还很多,你要是病倒了,人手就更不够用了。”
萧天琅把人扶起来,让他下去换身衣服。
等人走远之后,萧天琅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帐殿,长叹气。
连他都被瞒过去了。
真的是疯了。
*
到第三天早上,萧天凌才醒过来。
晏梨趴在床边睡着了,不过睡得很浅,几乎是他手一动,她就醒了。
看到他醒过来,晏梨愣了一瞬,然后起身想要叫人,不过却被一把拉住。
一用力,伤口被扯到。
听到他吃痛闷哼,晏梨不敢再动。
“忆妙!”
忆妙听到她的声音急急忙忙进来,“夫人……”看到床上的人醒过来,后面的话都忘了说。
“快去叫太医。”
忆妙回神,连连点头,“是。”
“你感觉怎么样?”晏梨回头问萧天凌。
后者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感觉他似乎是想跟自己说什么,晏梨静静等着。不过片刻后,却见他左手撑起身,人往她面前靠。
“怎么了?你别动,要什么我帮你……”
话音未落,人被拥入怀中。
晏梨怔住。
萧天凌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压到她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晏梨被他这举动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过记挂着他的伤,怕他扯开伤口,双手尽可能稳地抱住他。
感觉到有温热的水珠顺着自己脖子往下淌的时候,晏梨霎时僵住。
半晌,手在他腰际轻轻抚了抚,算作安慰。
*
没多久,一群太医鱼贯而入。
晏梨准备退开,不过人还没有站起来,就被扣住手腕。
最后不得己坐在旁边。
萧天凌趴在床上,太医解了上衣,查看伤势。
眼角余光瞄到一点,晏梨忙将脸别向外面,耳朵微微发烫。
等太医重新上完药,都退出去的时候,晏煦才知道萧天凌醒来,风风火火地过来,萧天琅拦了一路没有拦下了,当场就要带晏梨走。
“现在人已经醒了,我要阿梨走。”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她留在这里更安全。”萧天琅反驳。
晏煦跟萧天琅说话的时候,萧天凌只是默默握住了晏梨的手。
晏梨垂眸看了眼,略一沉吟,抬头看向晏煦,“二哥,你出去等我一会儿。”
一听她这话,萧天凌手不由收紧一分。
晏煦站了会儿,妥协,带着警告看了眼萧天凌,转身离开。
见他们是有话要说,萧天琅也识趣了退出去。
帐殿中的两个人,一坐一躺,静静待着。
过了会儿,晏梨浅笑,有些感慨,“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待在一起。”
这一句话就让萧天凌脸色微变。
晏梨继续说:“之前都是在彼此强迫,你强迫我接受你所有的安排,我强迫你接受我所有的脾气。”
萧天凌看着她,低声,“……对不起。”
晏梨摇头,“我们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就不用说对不起了。”
一顿,“只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彼此强迫。”
闻言,萧天凌紧张起来。
晏梨看着他的眼,“萧天凌。”
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后者瞳孔一缩。
没有等到他回答,晏梨目光微微往下一垂,片刻重新抬头,又问:“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萧天凌看着她,深深无力,因为说不出话来的无力。
那些字眼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语言之中,明明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声音。
他紧紧抓住她。
再一次的沉默,晏梨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扯了扯嘴角,“那你应该是不喜欢我。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你喜欢我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我好看的。”
说到这儿,将嘴角又往上扬了一分,语调轻松,“其实,你就算说喜欢,我也不一定会相信。”
“……为什么?”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晏梨想了想,“都说我们成过亲。沁宁说我以前很喜欢你。如果这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会在淮州?为什么我没有跟你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会分开?”
萧天凌哑然。
没有等到回答,晏梨沉默片刻,“他们说,你带我回来,是因为在意我。把我关在华清宫是为了保护我。我知道你做了很多。我说不想看见你的时候,你就不出现。我生辰,你给我做长寿面。又借着沁宁送东西给我。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喜欢我。”
“可是,如果你真的有……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找过我?”
晏梨仰头眨眨眼,把眼泪忍回去,不肯让脸上的笑落下。
“惊尘的人,找到上京,可是也没有一点消息。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掉进湖里,你救了我,我们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我想过也许是你太忙,没有时间来找我。但是你不用亲自来,哪怕只是一个消息,让我知道你在找我,我也会去见你啊。可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萧天凌喉间发梗。
“你知不知道,当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的时候,很害怕。而且刚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很疼,疼得吃不下东西,睡不了觉,有好几次我觉得好像要被疼死了。好不容易,伤好一点了。但是因为在床上躺太久,我发现我自己站不起来了。”
“我想过放弃的。不过惊尘跟我说,他发现我的时候,我手里一直握着一个紫檀木手串,他说那个东西肯定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话,我要是死了,他会不会很难过?他会不会已经在来找我的路上了?”
萧天凌双眼通红,看着她带着笑意的脸,心像是被人活生生挖出来。
“还有,都说旁观者清。在旁观者眼里,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既然我们彼此喜欢,那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三四年……却没有孩子?难道是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孩子吗?”
萧天凌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诛心之痛。
想起她买回来的那些虎头娃娃,她说是为了自己不怕打雷才买的。而那之前,她说过,想要孩子,只是……
他没有回应。
就再也没有提过。
“你看,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奇怪了,不是吗?”
“我也自己很奇怪,说讨厌你恨你,可是……”
看到他快死的时候,却那么害怕,那么难过。
“我……我好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为了讨厌你而讨厌你,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奇怪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是我可能猜到了,你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我们就这么心平气和地分开,好好想一想。”
“就是也许你以为的喜欢,并不是喜欢,或许是占有欲,或许是习惯了。但是占有欲跟习惯这种东西也不是非谁不可,不是吗?”
第50章
一连多日,阴雨连绵。
阴沉的天压在上京之上,繁华在雨幕中沉寂。谁也没有想到,如日中天的相府因为谋逆之罪一朝败落,之突然之利落,前所未见。
王相把权多年,尤其是先帝在位时。就算有人心有怨言,却也是敢怒不敢言。新帝继位,对相府倚重有增无减,眼看是恩宠无上,最后竟是这般结局。
百姓们众说纷纭。朝堂上人心惶惶。本以为坐在那宝座上的是个由人拿捏的病秧子,现在才看清那是一只虎,獠牙锋利,一旦出手必要一击毙命的猛兽。
两年,不对,这盘棋怕是从誉王府出事之后便已经开始,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从誉王手中接过了未完的棋局。细细一算,足足十年,十年蛰伏,一步一步让猎物放松警惕,一步一步引进自己设好的圈套里。在对手最得意之际,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
每一步都是有迹可循,每一步都恰到好处,越是心惊于这种分寸的把握,越就是惶然。
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彻底跟相府撇开关系?而如今相府这个大树一倒,树下能有多少活口,全看一人心思。
多少人在这萧瑟秋风中体会到命运飘摇。
晏梨被晏煦要求,没有他的陪同,这段时间她哪儿都不能去。
在围场那几天断了药。这会儿喝了药,晏梨蜷在软塌上,昏昏欲睡。
听到流萤的脚步声,清醒过来,一转头,刚好看到流萤走进来。
“小姐,你的信!“
流萤举起手里的信封,兴冲冲地上前。
晏梨接过来,一看,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欣喜不已。
是惊尘的字迹。
看过他写过很多药方,再熟悉不过了。
那天二哥说要送东西去淮州,她想了许久,顺道带了封信过去,没想到会有回信。
晏梨赶紧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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