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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血——瓶子阿

时间:2020-01-28 10:31:23  作者:瓶子阿
  杨敬的匕首正抵在邓节的脊梁上,只肖稍稍用力,她顿时便可命丧于此处。
  刘昭没有看她,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皱眉道:“老太傅想怎么杀,若是叫江东知道了是我们动得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天子不必担心。”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杨敬突然笑道:“家父事事都要先挣得陛下的同意,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自然做得干干净净,也有法子推给赵翊,江东只会认为是赵翊下的杀手,届时,我们顺势还可以重新将江东拉拢回来。”他看着刘昭的眼睛,笑说:“陛下只肖作壁上观即可,一切自有臣来做。”说这尖刃又抵近了几分,破了衣裳,割到了她的肌肤,温热的鲜血伴着刺痛感蠕蠕流下。
  杨敬的一只手按在邓节的肩膀上,她根本躲无可躲。
  老太傅来实则也只是禀报一下,加上赵翊正派皇城守卫正在城中查找,宫城内反倒成了暂时最安全的地方,故此才会带她进来,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原因。
  放在以往,天子一定会准许,不料此刻竟然迟迟都没有回应。
  老太傅忍不住又一次请示,规矩地道:“陛下”
  刘昭仍是没有开口,垂着眼帘,似乎是在犹豫。
  老太傅道:“陛下,这没有什么可迟疑的,今日大婚,赵翊势在必行,目的是为了更加严密的监视陛下,让陛下的骨肉永远成为他的玩物,陛下,我们绝对不可以让他得逞。”他目光坚韧地说:“为今之计,就是让这场婚事大乱,赵翊绝对会带别的女人冒充邓家长女,届时我们在宴会之上揭露真相,搅得打乱。再将尸体秘密运给江东,我们一向与江东结好,邓纪不仅不会发现,反而会更加感激汉室……”
  刘昭转过身去,强装镇定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墙壁上五爪金龙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老太傅步步紧逼,道:“陛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计划,想留也留不得了啊!”
  至此,刘昭突然看向了邓节,四目相对,他的眼睛连她也看不透了。
  老太傅仍道:“陛下,该做个了断了。”
  邓节嘴唇嗫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望着他,不知是恐惧还是悲哀。
  刘昭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他在看着她,却又什么话也没说,慢慢地弯下腰来,他们离得极近,她近乎于在他的怀中,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却又莫名的令她感到酸涩,蓦地,他伸手一弯,将杨敬手中的匕首夺下了。
  老太傅震惊地道:“陛下!”
  杨敬却见怪不怪。
  刘昭一挥手将匕首扔在了一旁,转而淡淡地道:“朕知道太傅大人的一片忠心,只是如此还是不妥,反之容易让太尉捏了话柄。”
  老太傅震惊地张口结舌,倒是杨敬先开的口,拱手道:“臣知道了。”
  刘昭说:“快到时辰了,你领着老太傅先去太极殿前吧。”又对老太傅说:“今日天气炎热,朕一会儿命中常侍给老太傅多准备些冰块。”
  老太傅仍然没能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他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天子怎会这般心慈手软?
  杨敬一行礼,道:“谢天子圣恩。”又道:“臣先带家父离开了。”
  刘昭默许。
  杨敬便搀扶着老太傅,硬生生得将他搀了出去。
  出了殿门,老太傅方才回过神,嘟囔道:“陛下这是怎么了?陛下这是怎么了?这还是我们的陛下吗?他……他到底还想不想复兴大业。”语气里是无限的哀怨和愤懑。
  杨敬却一笑,道:“爹,您这还看不出来吗?陛下和哪位邓夫人绝对是旧相识。”
  老太傅一怔,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杨敬道:“儿子说,陛下和邓夫人是旧相识,否则以天子的性子,怎么会放着机会不用呢,就算是灭口,他也会杀了邓夫人,他能放她,是相信她不会告诉太尉,而之所以如此肯定的相信她会站在天子的一边,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忠于汉室的名门之后,更可能的原因是她和天子之间有关系。”
  老太傅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杨敬变了语气,道:“不过父亲,将邓夫人送来的人究竟是谁?”他皱着眉头问:“谁能有这等通天的本事,能从戒备森严的太尉府中把人带走?”
  老太傅却并不打算回答他,似乎他对这个在太尉府当文学掾属的儿子也并不怎么信任。
  杨敬耸了耸肩,道:“罢了。”又道:“不过做儿子想奉劝一句,父亲年事已高又赋闲在家,朝堂上的事该放的还是放手吧,杨家上下百余口也是人命。”他眯了眯眼,看着刺目的太阳,缓慢而又平静地道:“汉室不过落日余晖,即便天子并未失德,却也无挽乱世狂澜之力,天下落在太尉手里,百姓尚能安居乐业,若是落在天子手里。”他冷笑一声,淡淡地道:“谁又能担保不会再度四分五裂呢?你们这些人啊,脑子里想的从来都只是汉室。”
  老太傅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捂着嘴咳嗽,声音震天。
  杨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轻拍了拍老太傅的肩膀,再不曾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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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殿内一时无言, 许久, 刘昭才开口:“你可受伤了?”
  邓节摇了摇头。
  刘昭瞥了眼她没有血色的脸, 伸手去拉开她的手臂, 她却执拗得很。
  刘昭叹息一声,道:“放开手”
  邓节与他僵持着,说:“妾没有事。”
  刘昭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将她的身体掰了过去, 她身后的衣裳已经被血给洇湿了, 他怔了怔, 邓节趁着这时连忙又转过身体躲开了, 道:“承蒙陛下关怀, 只是些皮外伤。”
  刘昭说:“朕命中常侍取药,你把衣裳脱了。”
  邓节不自然的蹙眉,欲言又止。
  刘昭看透了她心中顾虑, 叹息一声,道:“你去内殿屏风里,中常侍会给你上药。”
  邓节轻声应下,道:“诺”
  进了内室, 绕过屏风, 摆在面前的是天子的床榻, 她踟蹰不前,中常侍却已经取了药来,微笑着催促道:“夫人快请宽衣躺下,奴婢给夫人上药后还得陪天子去参加大典, 不能当误了时辰。”
  邓节连忙解衣裳,忍不住轻轻偏头看去,只瞧见屏风那头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
  “夫人”中常侍叫她。
  邓节回过神,转回头一件件脱掉了衣裳,听得那中常侍又道:“还请夫人躺在榻上,奴婢方好给夫人敷药。”
  邓节遂躺在了床榻上,天子的床榻上的被褥皆由绸缎所制,冰冰滑滑的绸缎贴着她胸前细腻的皮肤,慢慢的慢慢的贴合在了一起,她侧过脸,脸颊也轻轻贴在了绸缎上,周围皆是熟悉的熏香味,就像她是躺在了他的怀里,透过屏风,她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中常侍用干净的手帕擦净她身上的血,用膏药敷在伤口上,又用纱布缠好。
  而她则始终目不转盯地看着他,一种别样的酸楚慢慢在心尖散开,她轻轻在被褥尖蹭了蹭,蹭掉了不经意间流出的那滴泪水。
  不是因为她还有多爱他,而是因为一切早已经烟消云散,时间只会不断的向前流逝,失去了的便不复得。
  “朕……”他背着她开了口,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到说:“并没有让太傅捉你来。”
  邓节说:“妾知道”又道:“妾感谢陛下留了妾的性命”
  又过了一会儿,刘昭说:“今日大婚,此刻众臣都已到了太极殿前,朕过会儿离开后,会命人带你从北边阊景门离开。”
  邓节说:“谢陛下”
  “好了”中常侍将纱布系好,笑道:“夫人受的只是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刘昭于是道:“走吧。”
  中常侍“诺”了一声,起身要随天子去太极殿。
  刘昭一只脚迈出内室的门槛,转而又回头看向屏风,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便会有人接你离开。”
  “妾知道了”
  刘昭不再多言,离开了。
  邓节从刘昭的床榻上爬起来,慢慢的一件件穿上衣物,穿戴整齐后,一时又不知该做什么,只看看周遭的摆设。
  都是简单而又华贵的物件,虽然无法和大汉鼎盛是相比,但也算是别致,案几上的香炉正徐徐飘着烟,是上等的香料。
  就在此时,内室门外响起了声音:“夫人,臣来接夫人离开了。”这声音熟悉得很。
  邓节一推开门,只瞧见了杨敬那张笑脸,此刻他正弯着腰恭敬的行着礼呢,邓节蹙眉道:“怎么会是你?”
  杨敬放下行礼的手,直起身子微笑道:方才送家父离开后就又折身回了来,向陛下将功折罪,送夫人出宫,陛下也恩准了。”他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邓节遂跟着他出去。
  他边走边道:“起先不知道夫人与天子相识,惊扰了夫人,还望夫人海涵。”
  邓节似乎有些看不透这个杨敬,他看起来待人友好,面相和善,然而却城府颇深,她说:“杨掾属是天子的人,却在投身于太尉府做文学掾属,实在是叫人看不透心思。”
  杨敬回头冲她一笑:“不知夫人何意?”
  邓节微笑回道:“杨掾属心中明明很清楚。”
  杨敬收了笑容,眼眸似乎有些冰冷,他地看着她,蓦地,笑说:“夫人,您与太尉大人结为夫妻,天下莫有比夫人和太尉大人关系更加亲近的了。夫人说太尉大人是好人还是恶人呢?”
  邓节说:“善人也有恶念,同样恶人也有善念,一个人,怎能随便用善恶来区分开呢,何况又是太尉。”
  杨敬笑着反问:“那么夫人何以认定,我不是天子阵营,便就是太尉一党呢?”他稍稍偏头,笑看她:“我杨敬只站胜者。”
  “天下人都认定了天子会输”邓节道。
  杨敬却说:“谁又真的知道呢?”他说:“就像夫人,夫人您是选择天子呢,还是选择太尉呢?”
  邓节哑口无言。
  杨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笑道:“此刻,摆在夫人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选择,是选天子,还是选太尉。”
  他笑看着她,却让她如芒在背,她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杨敬伸手霍然向北方一指,道:“我所指处,即是阊景门,夫人从此阊景门出去,便是选择了帮天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太尉今日必带夫人出席天子宴席,夫人不在,太尉必携其他妻妾伪装夫人,我父亲既然知晓,一会儿宴席之上必然就此发挥,只怕太尉难以掩盖夫人失踪之实”
  他稍稍一笑,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父亲今日来宴会,要做的便是打乱天子大婚,让赵翊的妹妹无法入宫。杨衡此前已经联系了许多刚烈的汉室忠臣,只怕今日即便是闹得头破血流,也得打乱婚事。
  邓节在他的逼视下也不由蹙起了眉,她道:“若是我选择帮太尉呢?”
  杨敬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若是夫人选择帮自己的夫君,那么我现在即可领夫人赴宴,想办法命人告知太尉,寻找时机将夫人换至太尉身边。”他笑问:“所以呢,夫人,您是想要选择哪一边?”
  ……
  此刻,赵翊已经携李夫人至了光德门,赵翊坐在马车里,一只手推开车窗,他看着车窗外,道:“今日你什么话都不可说,一句都不可,一切自有我来应答。”
  李夫人本已经数月没有见过赵翊了,此次被召来,兴奋不已,不想只是被换了身衣裳代替失踪的邓节,如今又不叫她说话,她只得悻悻地道:“妾听清楚了。”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赵翊遂起身搀扶着李夫人下车,他的妾室们哪有一个受过这般待遇,即便是孟澜也没有,李夫人心中一荡,又紧紧的抿了嘴,险些就高兴的说出了话来。
  赵翊扶她下了马车,恰好遇到了赵爽,今日赵爽也没有穿铠甲,一身锦缎制作的华贵的衣裳穿在他这样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身上,实在是有些滑稽。
  赵爽一见是他们太尉大人,连忙上前,笑吟吟地道:“主公今日真是俊极了,我瞧那天子穿一身红衣裳,都不比主公半分。”他是来拍马屁的,又见李夫人脸上蒙着红纱,糊涂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赵翊淡淡地了:“起了疹子,见不得风。”
  赵爽“哦”了一声,憨憨地点了点头。
  恰好又有几个臣子过来,向赵翊略微施礼后就离开了,没有过问他身侧的夫人为何披带面纱的。
  若粗略的看,李夫人的身形和邓节还是颇为相似的,只是言谈举止差得多了些,但只要不说话,便没有人会多加注意。
  到了太极殿前,天子已经落位了,天子对赵翊的姗姗来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道:“太尉大人辛苦了。”
  赵翊笑道:“身为人臣,不觉辛苦。”换做别的君王,恐怕已经叫赵翊的厚颜无耻气得怒火冲天,但天子刘昭已然习惯了,他看向赵翊身侧的李夫人,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蒙着面纱?”
  赵翊从容不迫,淡定地回答说:“起了疹子,受不得风,本想让她安心在府中修养,又怕失了做臣子的礼节,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说着,他已经揽着李夫人落座了。
  天子只是嘴角挑过冷冷的笑意,转而对一旁的中常侍道:“时辰到了。”
  大婚的过流程同大汉鼎盛时的天子大婚流程相比,就像是拿颖都的小皇宫和长安的皇宫相比一样,可是说是“删繁就简”,节省开支用度,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有的,先是皇后由宫人领来,然后皇后将同天子共同登台祭祀神明和祖先,自此皇后将入主西宫,为一宫之主,天下表率,过后也会有宫廷乐舞,直到丑时,今夜也没有宵禁,以供君臣百姓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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