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一个陆会,看来是想把这件事给撮合成了,邓节嫌弃他聒噪,道:“三弟,你不要缠着我讲了,我已经改嫁两次,你让我再嫁陆会,这便改嫁三次了,我就算不要这张脸嫁进去,人家陆家能愿意吗?”
“他敢!”
邓节道:“你不要去拿你主公的身份压他,这样没人敢说实话,你若是真有心,就等个几年,给小妹挑一户好人家,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邓纪“嘁”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不识好歹,我非得撮合成了这件事不可,不然你又搬去柴桑怎么办,这点事我都做不到,这主公岂不是白当了。”
邓节只听他一个人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也懒得理他。
……
“主公,江东的斥候送信回来了。”程琬掀开帐帘子给赵翊送去,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行军一个月了,再有几日就到了南阳的宛城,大军已经逼近了荆州。
赵翊接了过去,展开读完,道:“邓纪整顿了水师在寿春庐州一线,西南至夏口,周方统领兵马任大都督。”说着扔给了程琬。
程琬一边打开来看一边说:“看来江东是要战的,周方是周蒙的族兄,和邓家一样,都是江东的强硬派,他任大都督,就说明江东是不会降的。”
他有几分敬佩,道:“到底还是名臣之后,哪像那个张聪,吓得都便溺在裤子里了,局势如今看来是有利于我们的,不过战局瞬息万变,转眼形式便也有可能逆转,还是要谨慎才是,邓家从他爹到他二哥,再到现在这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都一身硬骨头,倒是个当年的主公很像。”说话间,他声音略做一顿,惊呼道:“邓纪要邓节把主公给休了再改嫁!”
他没想到斥候竟然连这个也写在了书信上,更没想邓纪竟然要他阿姐把赵翊给休了。
真是闻所未闻。
他惊呼完,立刻噤了声,瞧着赵翊一张平静的脸,和喜怒不形于色的眸子,只尴尬地道:“他们可能真的是疯了。”
赵翊说:“烧了吧”程琬便立刻引火把信烧了,只听赵翊平静异常地道:“等吞了江东,见了她,就敲断她的骨头。”
程琬听着,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好,因为他丝毫不怀疑他们太尉大人这句话的真实性。
……
建康城
早上邓纪醒来,由着洪叔给他穿衣裳,然后打着哈欠去议政堂,半路上遇到了穿戴整齐的邓节,挥了挥手向她打招呼道:“早,阿姐。”
“早”
邓纪打完招呼,继续哈欠连天的往议政堂走,走了两步,顿时觉得不对劲,立刻折了回去,拦住邓节道:“阿姐,这么早你要干嘛去!”
瞧着邓节不说话,邓纪怒道:“还是要去柴桑!”邓节沉默不语,他怒道:“阿姐你怎就这么硬的性子,去什么柴桑,娘不是也没再撵过你吗!”
邓节说:“我只是不想在建康,或许不去柴桑,去江都。”
邓纪骂道:“去他娘的江都。”他指着她:“阿姐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把休书送去给赵翊,然后让陆会娶你。”
邓节蹙眉,只觉得他若是真这么干了,她就真得躲赵翊一辈子了,否则若是让他逮到,她恐怕连名都得没,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极了,她有的时候是真怕赵翊。
她说:“我不走,我就是出去走走,想看看西市卖汤饼的阿婆还在不在,去吃点朝食去,你不去议政堂,在这里抓着我胡言乱语些什么?”
邓纪这才罢了,还不忘叮嘱她:“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城!不许出城!否则我就让陆会娶你!”说着去了议政堂。
议政堂议的还是赵翊南下的事儿,听说已经逼近宛城了,“真是火烧裤裆了”邓纪心里嘀咕,眼下这帮大臣还在吵,唯一默契的是他们都想求和,只不过怎么求是个问题。
有的说要像赵翊俯首称臣,请求他禅位为帝,江东拥护他的帝位,做一个臣服的藩邦。
有的说要割地,反正临近荆州那块地易攻难守,山多田少,留着也没用,开垦不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得很,索性给了他赵翊。
还有说送珠宝女人的,赵翊他好女色,江东美女如云,随便他要。
唯一没有吱声的就是陆会,待散了后,邓纪筋疲力竭地看着凭几,道:“都被赵翊吓破了胆子,这两个字真就那么吓人?”
他问陆会:“赵翊真的就不可战胜吗?至于他们那副样子?我还没死呢?他们这就快准备去赵翊哪里抢头功了。”
陆会笑而不语,只道:“他们对主公其实还是忠诚的,只是这次的百万大军着实有些阵仗太大了,我江东子民算数加起来也不过百万,可用之兵加起来还不过十万,是他们的十分之一。”
他微笑道:“不过,我想主公并没有怕过,否则又怎么会让周方任大都督,将全数兵马掉到荆州一线。”
邓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恩,我要和他打,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是赵翊,我都要打他,要狠狠的胖揍他一顿,叫他欺负我的阿姐,欺负我邓家人,不揍他一顿,实在难出我心头恶气。”
他真诚地看着陆会,道:“所以,季远啊,这战咱们不仅要打,还要赢,一定要赢,哪怕他赵翊再发兵百万,也一定要赢。”他坚定的看着陆会。
陆会一怔,微笑着行礼道:“主公放心,臣愿搭上这条不值钱的姓名,也要保江东一定赢。”
邓纪笑笑,挥手道:“性命就算了,你的性命还是好好留着吧,等着娶我阿姐呢。”
陆会一蒙,这话太突然,一下子丢给他,叫他不知道怎么接,邓纪耷拉着脸,道:“怎么?是我阿姐不够美吗?”
陆会为难道:“不是,不是。”
邓纪白眼都快翻出来了:“那是你瞧不上我阿姐吗?”
陆会尴尬不已,道:“不是的,只是臣从来也没想过成家的事。”
邓纪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鄙夷道:“不小了,你都二十四了,还没有个婆娘呢?也没有妾室。”眼睛一瞪,惊讶道:“你莫不是和周蒙一样,你们都喜欢男人”
陆会连连摆手,道:“都不是,臣就只是还没想过娶妻生子的事。”
“你娘也不催你”邓纪嘀咕道。
第七十三章
张聪投降的消息传到建康城的时候, 邓纪险些从床榻上蹦起来, “你他娘说什么!投降了?”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声骂道:“荆州他娘的好歹也有二十万人呢!这就投降了!”
陆会面色凝重, 道:“是的,张聪一兵未发,直接打开城门,迎接赵翊的百万大军进城了, 并且亲自站立在城墙下送上了荆州牧的大印和二十万荆州兵的虎符。”
“肏他娘的!”邓纪爆粗口, 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道:“那赵翊他现在手握多少人。”
陆会道:“一百二十万, 主公。”一百二十万, 就是一人一脚也能把他们江东给踩平了,邓纪眼前一黑,险些跌在地上, 这次真要换做他邓纪尿裤裆了。
接下来的消息,一条比一条让他备受打击,陆会道:“赵翊沉兵江东以西,看来有想要进攻的打算, 但是暂时并没有所行动, 因为他正在命令荆州老将陈冰训练水师, 打造船只,赵翊自己也知道,他们手下多是北方战士,用的是西凉铁骑, 擅长平原作战,不擅长水战,有的将士连水都不敢下,所以他应该是想先训练出一队训练有素的水军,再图江东。”
邓纪两眼涣散,道:“这我知道。”
陆会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主公,张表当年将新野分给了刘邢驻守,刘邢与赵翊的父亲赵彪有世仇,落在赵翊手里绝对是活不了命的,张聪的兄长张珲誓死不渝,在夏口拥兵十万,对抗赵翊,刘邢也出逃新野与张珲会师一处,期间不断收留落难的军队和百姓,以至于夏口人口大增,兵马也涨到了十五万。江东总兵马二十万,二十万对一百二十万,与三十五万对一百二十万,那个胜算更大一点,主公应该有所定夺。”
邓纪沉稳了下来,道:“要和刘邢联合?”
陆会说:“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刘邢这么多年来从徐州到河北,又到荆州,手下没有什么兵马,也没有一块自己的属地,但是他手下有数位能征善战的骁勇大将,以寡胜多的战役他没少打,可以一试的。”
邓纪挠头,为难道:“能联合最好,但是我最头痛的是朝堂上那些个老臣,荆州降了,恐怕投降之声只会更盛,得找个人说服他们。”
陆会道:“这个主公不必担忧,臣想先去一趟夏口,会一会那个刘邢,看看他们意下如何,等到回来,臣自然会有法子安稳住那些老臣。”
邓纪点点头,问道:“那季远打算何时动身去夏口?”
陆会说:“事不宜迟,臣想今日就启程,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邓纪应允道:“好好”又说:“哦对了,阿姐以前到过夏口,你带着阿姐一同去吧。”摆明了是想要撮合他们。
陆会苦笑道:“主公,臣是去商讨结盟之事,带个女子算作怎么一回事,而且赵翊就驻军在夏口对岸,与刘德隔江相望,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邓纪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挥手道:“我会多拍些人保护你们去的,快去吧,快去吧。”邓纪撵他。
他无奈一笑,道:“臣知道了,臣会保护好主公阿姐,带她平安回来的。”
邓纪笑而不语。
……
邓节得到了这件事后,也吓了一跳,顿时只想去揪着邓纪那小子的耳朵骂他一顿,这叫做什么馊主意,他是想撮合她与陆会想疯了。
然而眼下陆会去往夏口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面,迫在眉睫,一刻也当误不得,她再去找邓纪,便又当误了一天下来。
没办法,她只得上了马车,马车只有一辆,她和陆会并肩坐着,一时间没什么话说,气氛尴尬极了。
好在陆会手里有书,翻了出来一本给她,邓节笑说:“陆公子自己看吧,我不看了。”
陆会笑了,递给她道:“打开看看。”他不知道叫她什么好,叫夫人显得生分,叫姑娘,可摆明了她已经不是个姑娘家,索性就不称呼了。
邓节狐疑的接过来,一打开里面没有几个字字,都是画,各种小人,舞剑的,打鼓的,邓节翻着翻着就看了进去,时间很快的也就过去了。
夜里他们就到了汉江,换乘了小船,走水路更快,一夜就可以到夏口。
只是水路蚊虫多,陆会把纱帘子放下,对她说:“需要一夜,你先睡会儿吧。”
邓节看着摇摆的船头,笑道:“想睡但是又睡不着。”书已经看完了,她还给了陆会,陆会却笑说:“留下吧,算作送你的。”
邓节道:“这书可真新奇”她还是第一次看都是画的书。
陆会道:“你喜欢就好,这书是我闲来无事时画的,自娱自乐,没有几个人看过。”
邓节惊讶道:“原来这是你画的,这我怎么好收下呢?”她要还给他,被他拦下了,道:“还是你留着吧,这书留在我手里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若是想画,随时还都可以画出来。”
邓节确实也很喜欢,遂就收下了,看着平静的江面,略带歉意地道:“都是邓纪那小子,公子还得带着我去夏口,一路上给陆公子添累赘了。”
陆会低头笑道:“不麻烦”又道:“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夫人。”他还是叫了她夫人,这样显得礼貌一些。
邓节默许。陆会望着江面,淡淡地道:“赵翊发三路大军,如今意在攻打江东,夫人嫁入赵家一年有余,可对赵翊有所了解,我想听听夫人的意思,兴许有战胜赵翊,解救江东危机的法子。”
邓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沉湎在了回忆中,许久开口道:“他是个自负的人,很自负,因为从他上了战场未尝一败,攻克敌军如同秋风扫叶,他敢用兵,会用兵,能够沉得住气,哪怕粮草已尽,他仍然能找出法子稳定军心,直到撑到最后一刻。”她想起官渡那站,不得不佩服他,换做旁人恐怕已经乱了阵脚,她默了默,说:“相对的,他也善于伪装,掩盖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以笑面示人,不动如山。”
陆会默然,道:“确实,听闻他不读兵书,却能用兵自如。”他一笑道:“我真想亲自见见这位太尉大人”
邓节漠然地道:“他不读兵书,却能用兵自如,是因为他足够懂得人心。”她摸上自己的胸口,道:“他和汉室不同,和邓纪邓盛不同,他足够的黑暗,所以他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别人内心最黑暗的角落,猜到他们的所思所想并加以利用。”她说:“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人人都想做君子,唯独他甘当小人。”
“他从不施人予义,而是施人予利。”
陆会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邓节看向他,道:“但是他也并非没有弱点,除了自负,还有多疑,他太多疑了,而且他身边有太多人暗藏二心,想要治他于死地,比如汉室,比如青州的赵虞,他所统治的领域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凶险,故此他也不得不多疑。”
陆会若有所思,道:“所以汉室还是可以利用的……”他用的是利用,而非合作,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邓节听进了心里去,只是淡淡地道:“或许”说着靠在了船侧的软垫上,蓦地,问道:“结盟有几成的把握?”
陆会道:“十成”
“赢呢?”
“不到二成”陆会苦笑道,邓节也笑了。
陆会说:“主公心里也是明白的,纵使这样,也不能降,江东人的骨头是硬的。”他看向邓节,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夫人。”
“问吧”她淡淡地道。
陆会说:“夫人到底是为何回到江东的,我听闻赵翊待夫人不错,夫人也还提他挡了刀,就连周蒙的尸体也送了回来,所以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回到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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