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迎接国师大人时,他站在一众皇子、王爷、国公、朝廷重臣身后,并没有见到方立安的容颜。
等清辰大师携徒弟离开后,以往待他态度平平的荣亲王、忠亲王、定国公、镇国公、六部尚书都纷纷围了过来,话里话外无一不是跟他打听国师大人如何如何。
弄得威远侯整个人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事关国师大人,他如何敢胡说一通,只好顶着压力让众位大人为他解惑。
“你竟不知?”荣亲王面色怪异道。
“天师大人带来的女子与你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忠亲王好心解释。
“你是不是背着你家夫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定国公八卦道,都说这厮是个一心一意的痴情种,我看也未必嘛。
“得了国师大人的青眼,哪里还需要怕家中那个河东狮?”镇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孩子都生到国师大人面前去了,是个厉害后生。
“快快认回去,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认回去落你家河东狮的脸,省得整日在我家母老虎面前显摆,整的老子没个清净日子可过。
“我女儿若是能有这般造化,即便要我扶了她的生母做平妻也使得。”那帮子天天闲来无事乱嚼舌根的妇人都夸你连个侍妾都没有,现在一下子整个平妻,让她们好生瞧瞧到底谁才是个好的。
“……”威远侯顶着大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心里思忖着,自己自始至终只有自家夫人一个,哪里来的流落在外的孩子,只怕这些人都弄错了,没准是二弟三弟家的。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孙子都有了,还闹出这等事来,亏他还以为两人都学好了,一会儿下朝回家,看自己怎么好好教训他们。
就这样,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来到奉天殿。
小太监站在殿前,尖着嗓子唱道:“皇上驾到。”
朝廷官员瞬时乌拉拉地跪下一片,嘴里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国师大人站在最前头,行躬身礼。
“众卿平身。”
“谢皇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小太监唱话。
“……”还是让国师大人先来吧,他们不着急。
“启禀皇上,臣有奏。”清辰出声道。
周仁帝早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清辰了,只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多看一眼都要来气,夭寿!
昨天上了折子,今天就来上朝,为的什么他心里有数。
哼!朕不答应,你就要逼宫吗?好一个狼子野心的国师大人!朕就不答应,看看你能在天下人面前奈我何!
“国师请讲。”皇帝矜持浑厚的声音响起。
“臣的弟子明昱如今学有所成,臣今日特地带她来拜见陛下。”天师大人不卑不亢道。
“哦?传进来让朕瞧瞧。”哼!让朕来给你挑挑刺。
“宣国师弟子明昱觐见。”小太监唱道。
大殿上,文武百官心中一跳,国师大人今日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伍管事,另一个……
莫非此人就是清辰大师口中的弟子?
这……这如何使得……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方立安步履平稳、仪态万千地来到殿前。
稍稍站定后,对周仁帝躬身施礼道:“苍玄门第三十三代传人明昱拜见陛下。”
明昱是清辰给她起的道号,以后外界对她的称呼大概就是明昱大师了。
“……”殿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咳……咳……”清辰提醒皇帝回神,他徒弟还弯着腰呢!
“免礼平身。”周仁帝的心情有一瞬间的激动,清辰这个老匹夫竟然收了个女徒弟!
瞧这姣好的姿态容颜,瞧这花骨朵儿般的青春年华,啧!一看就比她师父那个老狐狸好对付。
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娃最是容易被那些情啊爱的勾了心,等下了朝就把自家那几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儿子孙子派出去,保准一勾一个准。
哈哈!苍玄门这个历代帝王的心头大患终于要在他这里被终结了。
清辰啊清辰!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周仁帝想着想着,差点要乐出声来。早知道清辰收了这么个徒弟,他昨天就批了奏折送回去了,哪里还需要气的发好大一通火,何苦来哉!
“谢陛下。”方立安清亮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他的遐想。
“清辰大师昨日便上了奏折,欲将国师之位传给其徒明昱,朕还没来得及批复。今日既有缘见到了,那朕就准了。”周仁帝生怕清辰反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把事情敲定了。
“瞿尚书。”周仁帝吩咐道,“明昱大师继任国师,继任大典就由你来负责操办,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微臣遵旨。”瞿尚书听言出列。
看得出陛下此时的心情非常好,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要去添堵了,免得得罪了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不!现在是三个人。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站在权势巅峰的人了,真是后生可畏……
“朕怎么瞧着明昱大师有些眼熟?”皇帝此时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清辰的这个女弟子很是面善。
方立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周仁帝便豁然开朗,一拍大腿道:“威远侯!威远侯可在?”
“微臣在。”威远侯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心下好奇不已,究竟能有多像?
“上前两步,你来看看,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周仁帝招手让其站到方立安旁边。
同时心中疑惑不解:清辰老道莫不是昏了头?这个徒弟怎么处处都是弱点。以往那些个天师,哪个不是无亲无故?哪个不是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哪个能让人找到个把脉门?如今这个……怎么漏的跟筛子一样?难道是假的?
威远侯听宣上前,走到娇小的身影旁停下,他身形高大,本就比方立安要高一个头,因此,只微微直起腰,便看到眼前人的相貌。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心中大骇,满脑子都是——她是谁?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这女子与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左眼角的红色小痣都别无二致。
这般的长相和年纪。
她是谁?
她必定是自己的女儿!
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方立安,脸上一派淡定从容,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面露恍然:怪不得师父那般笃定,原来如此。
两人的反应被周仁帝尽收眼底,有意思!看样子,明昱是知情人,威远侯这个做长辈的却是全然不知。
哼,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弄不清到底有几个,这样的男人也是无用至极。
周仁帝倒是没怀疑是清辰做的手脚,若真是他,今日专门带来给大家看又是为何?如此看来,清辰只怕是知情人之一。
第113章
周仁帝难得生出看热闹的心思,善解人意般为自己的臣下大发慈悲道:“清辰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清辰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贫道这徒儿,此生父母亲缘浅薄。人为如此,天意亦如此。”活脱脱一个故弄玄虚的道士模样。
“大师可否为我等解惑?”周仁帝确实被他挑起了兴趣,耐着性子问道。
“陛下想听,贫道自是没有不应的。再说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清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缓缓开口道,“众所周知,我们苍玄门一脉,每一代传人都是既定之天命。”是不是都是他说了算,反正再没有比他还要懂行的了。
“一日,贫道在府中隐有不详之感,便在师门祠堂开坛问天,当时的卦象显示,小徒已降世于此间,然而却正在经历生死大劫。
贫道见此如何能放心得下,只好耗尽大半功力卜卦测算,按照卦象的指引一路摸索寻找。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这徒儿离宁京城并不远,最后让我在城外殊林坡找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城外殊林坡,那是什么地方?一处乱葬岗是也。一个小婴儿怎会出现在那里?
方立安绷住脸,强迫自己不要笑场,默默吐槽:师父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胡编乱造不打草稿就算了,也不跟自己提前串好口供,也不怕露馅。
只听清辰大师继续道:“我瞧着不过刚出生一两天的模样,皱巴巴的一小块,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身子几乎都要凉了。若我再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之后便将她抱回府中,好生照看起来。
只是此事终归关系到我们苍玄门一脉的传承,贫道定是要将这个中缘由弄得一清二楚的。于是再次开坛做法,得出的结论却无比荒唐可笑——我这徒儿竟是因其亲生父母听信他人谗言,执意将其抛弃的。”
“我没有!”威远侯仓惶反驳道,“不会的,我没有!”
清辰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没有,你家夫人有,俗话说的好,夫妻一体,她有就算是你有了。
清辰对他的否认不作理睬,继续道:“贫道觉得如此甚好,既然亲缘已断,便将她养在膝下,视若珍宝地照料着,如此,亦是成就了我们师徒两人的父女之情。”
在国师大人的简短叙述下,众人脑海中出现一个女婴,因父母不喜,出生就被抛弃,奄奄一息之时,是国师大人的出现挽救了她的性命。从此,在国师大人的悉心照料下,就成了他弟子和女儿一般的存在。
文武百官心中不约而同地感叹道:再造之恩大抵就是如此吧。
“敢问国师大人,您是何年何月何日在殊林坡找到明昱……明昱大师的?”威远侯白着脸鼓起勇气问道。
“嘉和三年,九月十八。”清辰大师已经不屑于拿正眼看他了,只斜睨着道。
“嘉和三年……九月十八……嘉和三年……九月十八……”威远侯听完,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口中不停喃喃自语。
在场的各位,有那几个知情人瞬间就嘀咕起来:威远侯府唯一的嫡女就是嘉和三年生人,具体日期不清楚,但差不多就在秋天,大名就叫静秋。
原来他们几个家中都有适龄男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少不得要跟自家夫人共同商讨儿郎们的婚姻大事。
这威远侯府的嫡女沈静秋就是其中的热门人选之一,因此几人对她的情况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他们不曾亲眼见过,但家中夫人们提起来都是——相貌出色、才情过人、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虽然她的父亲威远侯除了一张脸和一个爵位之外,并无其他出色之处,但她前头两个兄长都是大好的男儿,为人勤奋上进,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因此不少家中有待婚配的男儿,父母长辈都会考虑一二,觉得此女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里头就复杂多了。
看威远侯这副失魂落魄、抵死不认的样子,八成是不知情的。既不知情,这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到威远侯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身上去了。
若明昱大师不是威远侯夫人所生,那当年的抛弃之事必定是威远侯夫人所为。毕竟能为侯门世家生下一男半女对于任何妾室和外室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她们又怎会舍得将亲生女儿(荣华富贵)丢弃。
如此一来,沈静秋的亲生母亲与未来的国师大人就有杀身之仇,这要是结了亲,岂不是要连带着他们也跟国师大人结仇?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明昱大师是威远侯夫人所生,那与沈静秋的关系……是双生子还是李代桃僵?
两者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易地而处,他们若是明昱大师本人,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这位侯夫人和沈静秋的。
回去得赶紧跟家里的夫人、老太太们说清楚,这门亲事千千万万做不得。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想抱上国师大人这条粗大腿,但是没听人家说吗?明昱大师亲缘已断,此路不通!不通!
不管底下一众大臣的心思如何,周仁帝心中却是惋惜不已,清辰这小老儿竟是把这个漏洞堵上了。
不过那又如何,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就不信这个小丫头能真的对她亲生父母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更何况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她说不定也一直渴望着威远侯府的血脉至亲的怀抱呢?
“沈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身为一家之主,威远侯府竟然出现了这等事情,你要担负起失察之责。家族传承、宗族繁衍,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子嗣后代。被人在子嗣后代上做了手脚,你却全然不知,简直枉为人子、枉为人父。”周仁帝威严尽显,说起话来半点情面不留,狠狠地将威远侯批了一顿。
威远侯一张俊脸一时间青红交加,五彩斑斓,煞是好看。面对一国之君的严厉批评,他只能讷讷认错:“微臣知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威远侯府家宅不宁,朕如何能放心将朝廷重任交予你手。这样,下朝后,你把手中的各项事务移交给工部给事中包同义。先回府处理家事,无论如何也要给清辰大师和新任国师一个交代。”周仁帝竟是直接称呼方立安为新任国师,完成了前后两代国师的卸任与上任。
“陛下。”方立安上前一步,顺杆爬道,“微臣有话要说。”
“国师请讲。”
“微臣与微臣的师父并不需要威远侯府给的交代。正如师父所言,微臣的亲缘已断,威远侯府已与微臣无甚干系,微臣日后只会一心为大周百姓祈福。”方立安扯起大旗道。
“国师言之有理,但国师幼年所受之苦,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有罪之人还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若是放任不管,往后还不知会发生多少类似的事情。所以必须严加处置,以儆效尤。”周仁帝言辞恳切道。
“陛下的忧国忧民之心可敬可叹,微臣拜服。”反正是为了天下人,不扯到本宝宝身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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