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景色宜人,夫人何不骑上马背出来瞧瞧?”宁王见她在听自己说话,便得寸进尺的想要她出来陪着自己走一段。
宁王说完了好一阵了,车里都没有反应,正要出声再询问,就听白婉儿的声音及其的清冷,“王爷还是别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出意外,第 二场雨马上就到,王爷还是先当心自个儿。”
宁王被白婉儿揭穿了心思,也不恼,继续跟着白婉儿的马车,“夫人莫不是不会骑马,不会没关系,本王教你如何?”
宁王说完神色正是轻松得意时,突然感觉到头上断断续续的有雨点子落下。
“夫人这张嘴简直就是料事如神。”宁王错愕的看来一眼马车的窗帘处,身旁的人已经开始替他准备了雨伞,急着招呼他躲进马车。
“给本王一件蓑衣,既然是出来治水的,还坐什么马车。”宁王惊叹这雨来的太过突然,心头对白婉儿当初说的话开始半信半疑了。
敛了脸上的轻浮之色,宁王这时候才拿出了王爷真正的架势出来。“把林副将叫过来。”宁王轻夹了一下马肚,终于舍得离开了白婉儿的马车,朝着前方队伍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是漫天大雨,整个队伍换上了蓑衣,在大雨中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之后,总算是到了临江的上游,白婉儿不顾嬷嬷的劝阻,披着一件斗笠从马车上下来,脚刚落地,迎面扑来的雨水便拍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生生的后退了一步。
“夫人,您就在马车里呆着,有什么话奴婢去替你传吧。”嬷嬷跟在她身后继续的劝阻,慌忙的替她撑起了油纸伞,能挡多少雨水是多少。
“怎能呆得住,将军还在临江的下游,今明两日之内引不开渠沟,临江水量必定会满,到时候将军便是凶多吉少。”
白婉儿说完,嬷嬷打了一个颤,一阵惊慌之后,雨水的冰凉似乎凉到了她心坎里,终于开始相信白婉儿说的话,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若是真的,那十万大军……
“但愿宁王的人,能赶在那之前疏通出来。”嬷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没再拦着白婉儿了,跟在她的身后,冲进风雨里去前方寻找宁王。
宁王正在雨中与副将交涉,打算留一批人在此,将其余的人全部分散,由将士分别带领着前行,延江而下,去往各个要道开始疏通。
等白婉儿到了宁王跟前,便四处可见身披蓑衣的人头在雨中攒动。
而此时,在看到地上源源不断开始流淌的水流之后,似乎所有人才开始提高了警惕,有了紧张感。
“昨夜都与你们讲清楚了,挖地沟,有多深挖多深,不能让雨水流进同一条河流,引水最重要!不要盲目的去堵!”宁王身边的副将嗓门已提到了最高,照着昨日白婉儿所写的,又与众人再次强调了一遍,可那声音在一片大雨中,听起来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你怎么来了?回马车上吧,这雨太大了。”宁王不经意的回头,才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披着蓑衣站在了自己身后,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雨还不是最大的。”白婉儿抬起头,朝着宁王看去,黑色染了雨雾的眼睛,瞧不出平日里的半点娇柔,透着一股子倔强与坚强,是宁王从未见过的认真。
宁王呆在那一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在临江的上游可以挖出三条支流出来,分开承载雨量,王爷带来的人手足够,但比起当地的百姓,效率会更低,他们不清楚当地的地貌水势,要想快,必须得找当地百姓出面帮忙。”白婉儿没有回答他,往前又又走了几步,“此处离村庄不远,我去就行,王爷留下来继续分配人员。”白婉儿对宁王说完,从烟雨之中望了一眼前面的村庄,脚步便朝着村庄而去。
看着白婉儿离去的背影,宁王一时竟然忘记了要出声去阻止,只因这样的白婉儿太让他陌生,若不是那张脸,他都怀疑今日见到的她,与之前见到的将军府夫人,不是同一个人。
宁王失笑的哼了一声,丢了手里的锄头,对跟前的副将说了一声,“不得马虎,全力抗洪。”说完带了一队侍卫,紧紧地跟在了白婉儿的身后。
洪灾得抗,也得保护好她。
庄子里的人许是还没意识到这是一场不会停歇的大雨,等白婉儿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人还窝在屋里绣着针线,没有半点紧迫感。
等到一出来,听白婉儿说会将有洪灾,却没有一个人信,任凭嬷嬷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也没人肯站出来出头,个个都防备的半掩的房门,生怕白婉儿进屋去打劫似的,防贼一样的防着她。
防洪不紧靠的是人力,还得废锄头,一把铁制的锄头,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就是吃饭的宝贝,没有谁会轻易的拿出来。
接连着叫了几家都是如此,白婉儿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百姓的深谋远虑。
这时代的百姓基本都没有读过书,又有几个能懂得未雨绸缪的故事?正愁着时,就见宁王带了几个侍卫过来,没有白婉儿的温柔,挨家挨户的嘭嘭捶门。
百姓自来害怕官兵,这么一顿粗鲁的喊叫,整个村庄的人,一到一炷香的时间,全都被宁王都叫了出来。
“治水有功者,每人五两银子。”白婉儿嘴里的大道理还没有讲出来,宁王直接扔了一句话,跟前的百姓顿时争先恐后的散开,去寻了自己家里的锄头。
五两银子,够吃几年了,如此再也没有人心疼自己手里的锄头,就算锄头锄地锄上一年,也不够家人糊口,再蠢的人都会算这笔帐。
白婉儿承认,看到如此现实的百姓时,傻愣了一瞬。
“比起讲道理,干脆直接的实惠来的更凑效,夫人不必意外,如今他们还没有那个觉悟,能有一口饭吃,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对于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宁王说完,白婉儿的目光就定在了他的脸上,难得的夸了他一回,“王爷以后定会是一位好的君王。”
“怎么?是不是有点动摇了?若是夫人后悔了,只要你一句话,本王也能将你抢过来。”宁王瞬间又露出了本性,身子紧挨着白婉儿,话音从她蓑衣顶端传来,带了几分温润暧昧。
“王爷想多了。”白婉儿退后一步,走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底下,靠在土墙上,许是承受不起宁王望过来的赤,裸,裸眼神,眼眸微微转动了一瞬,目光从一串屋檐水之中瞧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宁王:“王爷为何独独宠爱宁王妃?”
白婉儿问完脚尖轻轻点地,慵懒的站在那一方,蓑衣下的火红衣衫,衬的她的肤色更加的白皙,似是森林深处的精灵,又似是荒郊野外突然出现的一位绝色狐仙。
妖艳的不可一世。
宁王瞧的花眼花缭乱,却被她突然一句话,生生的扯回了神智。
虽此时他不太愿意想起宁王妃,但被白婉儿提起,他又不得不想,他与宁王妃,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似乎从懂事起,他就知道将来会娶她,也承认她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是以,他在外玩的再荒唐,再无所顾忌,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过王妃在他心中的位置。
但这并不代表,他这辈子都不会动摇。
之所以没有动摇,只因诱惑来的还不够大。之前的那些女人,也有容颜极美的,但还没有美到如白婉儿这般浸透到骨子里的媚,没有美到让他丧失理智,抛掉一切,抛掉宁王妃,而想要得到她们的地步。
“本王说过,只要你想要,本王都可以给你。”宁王被她那双染了秋色的眼睛勾的似乎瞬间魂飞魄散,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只见白婉儿却是一串低笑,笑声穿透了雨层,如银铃一般悦耳动人。
“王爷为何会独独宠爱宁王妃,只因为她懂事,懂得让王爷快活自由。”白婉儿再次向宁王瞧去,眼里全是一股子坏坏的媚笑,“但我不是,我既不懂事,又不会给王爷自由放纵。”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对于王爷来说太难了,王爷生来便与我无缘,即便是有缘,那也是无分的,又何必非得放纵自个儿的内心,越沉越深。”
白婉儿说完,满意地看着宁王呆楞在前方,见自己说的足够明白了,便支起了身子,再次穿梭在了雨中。
良久宁王才从她那双眸子里回过神,至于她说了什么 ,他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当下满脑子满腹都只余了一个妒字。
妖精!她简直就是妖精!
萧靖琛是何等的福分。
“王爷,先进屋里坐一会儿吧,这一时半会儿也挖不完。”宁王身边的太监匆匆地赶过来,在他戴了蓑笠的头上又替他撑了一把油纸伞,见他目光涣散,紧张的连叫了几声王爷,才将宁王的魂儿叫了回来。
“走吧,去看看挖的怎么样了。”宁王就如一张狗皮膏药,又紧紧跟上了白婉儿,即便是得不到,那也得让他无所顾忌的放纵几日,让他好好的看她几眼,了了他心里的遗憾与不甘。
午后的大雨不但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宁王便再也淡定不了了,眼睛终于从白婉儿身上挪开,与她一道奔走在雨雾之中,着急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了文雅风度,该踹的踹,该骂的骂,恨不得能拿个大盆儿,将天上的雨给直接接走。
白婉儿的脸上随着雨势的加大,也渐渐地失了血色,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收到了白御海送来的第 一批铁犁。
白婉儿立马让人给宁王送了过去,让人牵来了一头牛,不顾宁王的目瞪口呆,当场亲自上阵给众人演示了一番,直到对方完全理解了其用途才将铁犁分别发放了下去。
铁犁一套上牛脖子,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头牛顶上了十几个人力,初见成效之后,沉闷了许久的大雨里响起里一片欢呼声。
白婉儿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她就是凭借着记忆中的模样画出来的,没想到竟也成了,如此一来,只要将这些铁犁送到临江上游的各个村庄,胜算就多了几分。
“传说很久之前,有一位君王无意之中遇到了一只狐狸,后来狐狸化了人形,从此以后那位君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宁王站在白婉儿身旁,紧紧地盯着她,并非他多疑,而是这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从预知了洪灾,到如今做出来的铁犁,她知道的东西,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出身与身份。
“然后呢?”白婉儿回望着他。
“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宁王声音低醇,这话是靠在白婉儿耳朵跟前说的,更是无意之间便透出了几分暧昧。
白婉儿眼里露出了茫然,对着宁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不但没有怯怕后退,还对他展开了笑颜,“那王爷口中的君王又是谁?”
“王爷吗?狐狸精再有本事也是妖精,到最后王爷还是会找凡人过度一生,蛊惑君主的狐狸精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爷真为了她好,就不应该将她捡回来,你说是吧?”
“伶牙俐齿。”宁王沉默了半晌,便伸手拉了一下白婉儿头上的蓑笠,语气中带了一股二人均未察觉的宠溺。
“趁着天色还早,现在赶往下一个村庄估计还来得及,王爷要一同走吗?”白婉儿侧过身,问完了之后不待他回答,便招来了嬷嬷,让她开始准备,再往前面赶。
夜里的雨比白日更大,此处已经停留的差不多了,她得再往前走。
“出发。”宁王看到白婉儿进了马车,拧了一下眉间,说的很是果断,他当然得一同走,她去哪里不用说他都会跟上,就算是知道她是为了萧靖琛,但想到能多与她相处一会儿,能看到她的身影,他也乐意。
坐在马车内,宁王才惊觉自己心里的想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所控制的范围。
他原本最初喜欢的只是她的容颜,可如今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宁王连连晃了几下脑袋,眼前全是白婉儿的一颦一笑,就算是她淋雨之后的狼狈,他也觉得美的不可方物。
宁王越想,越发的心惊肉跳,他莫不是着魔了?他宁王潇洒自如了二十多年,还从未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如此乱过分寸。
而且还是别人的女人!
宁王啪的一下扔了手中的蓑笠,吓得身旁伺候他的太监猛的一缩。
“王爷,这是觉得蓑笠不好?”太监紧张的问道,“等会儿奴才再去换一顶。”
“滚!”宁王一脚踹在太监身上,胸口的闷气才慢慢地消了下去。
这次若是萧靖琛活着,倒也罢了,若是死了,就别怪他将她抢过来,累死也要抢过来!
白婉儿与宁王的暴躁相反,回了马车内,很平静。嬷嬷替她换了一件干爽的衣裳,便在马车内直接用被褥铺好了床,白御海让府上两个丫头准备的东西倒是齐全的很,多半也是知道她会没日没夜的赶路,什么都备上了。
白婉儿一头扎进了被褥里,宁王那边还在生着闷气坐立不安的时候,她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的香甜,许是真的累慌了,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马车在雨中行了两个时辰,到达下一个村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雨还在如注的下,白婉儿被一声雷鸣声惊醒,刚睁开眼马车也正好停了下来,“夫人,到了,等会到了村子里再寻个床好好睡一觉,这雨下的密密实实,在车上也睡不好。”嬷嬷扶起了白婉儿,心疼的瞧着她,平时在府上,将军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为了将军,夫人会遭了这罪。
“睡的差不多了,找几个人护着灯笼去看看村里的雨水量,夜里的雨势比白日的要大,又瞧不清状况,要更加小心防范才行。”白婉儿多半是被那声雷鸣声吵醒的,此时惊觉之后,脸上显出了焦急。
今明两日绝不能怠慢。
“夫人放心,到了之后奴婢便派人去查看。”嬷嬷拿起了身旁的油纸伞,搀扶着白婉儿下车,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宁王撑伞已经站在了车头。
嬷嬷看了一眼白婉儿,暗暗叹了一声,虽说自己不愿见夫人与宁王走的这么近,可夫人这一路上也多亏了宁王,不然还不知会折腾成什么样。
如今也不是拘下节的时候,等到将军平安的渡过临江,之后的事情再慢慢来算,也不迟。
“先进屋去暖暖身子,其他的本王会安排。”宁王撑着伞,此时的情绪要比在马车上时柔和的多。
白婉儿也没有推辞,一路上都是宁王的人走在前面提前做好的安排,她也懒得再费心思。
“刚才打雷,夫人怕吗?”进了屋里,宁王趁着嬷嬷去取暖炉的空档,突然凑到了白婉儿跟前,“若是夫人怕,下回坐本王的马车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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