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适才为何就有那么大的勇气,那是他一直想做,却顾及着一切,压制住自己的欲望,从来都不敢去想的事。
然而,刚才他做到了,他不后悔,无论结局如何。
“本王知道。”宁王正视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便也坦荡的去面对,他不会对她说抱歉,也不会对萧靖琛说抱歉,他就是想要她,想亲她,想睡她,疯了一样的想。
这就是他的本心,他承认。
“就算王爷有朝一日得了皇位,得了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我之间也不可能。”白婉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衫,披在了身上,抬起头看着宁王时,眼睛里又是宁王最熟悉的薄凉。
“为何?”宁王双手放于背后,握成了拳头。
“王爷可知适才我脑子里想的是谁吗?并非是王爷的脸。”白婉儿分明笑的妩媚,目光却是无情。
在这个世上,她给了萧靖琛伪装的同时也给了他温柔,而对宁王,她是最真实的,却又是最无情的。
就如她骨子里自带的冰凉,与生俱来便是一身荆棘,冷不防地就会将对方扎的满身是伤。
宁王下颚颤动了几番,看着她那双如寒冰的眸子,喉头凝住,半晌才咽了下去。
一声闷沉的冷笑从宁王喉咙里发出,充血的眼睛水雾缭绕,“该!本王寡情薄幸了一辈子,没想到今日轮到自己了。”
“你果然与我想象的一样,狠,绝,毒!”就如他自己一样,曾经有哪个人让他放在眼里过?没有!连对方的命他都不稀罕,用过了就丢了,弃了,当时他就没有想过,曾经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遭了报应。
“你白婉儿颇有本王的风范!”宁王退后了几步,狠狠地盯着她,“有本事这辈子你就爱他一个,别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的动摇,否则本王就是拴也要将你拴在本王的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
“横竖日子久了,你就会喜欢上本王,就像萧靖琛一样,起初你不也是不爱吗?”宁王说完,脸色极其难看地摔门而出,‘碰’的一声,让屋内抱着衣衫的白婉儿,忍不住抖了一下。
若说萧靖琛是神仙,那宁王一定就是魔鬼。
白婉儿还是有些后怕的,有哪一朝代的君王没点霸气?更何况是老谋深算,性子一向阴晴不定的宁王。
只是那样的人,不该爱上自己才对。
宁王出去没多久,嬷嬷就进来了,一进来见白婉儿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在收拾行李,赶紧地过去帮忙。
“夫人才刚醒,再休息一会儿吧,路都被宁王疏通好了,不着急。”嬷嬷神色比起往日更加的紧张,眼睛时不时的看着白婉儿的腹部,夺过她手里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有了身孕是大事,怎能马虎,若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夫人来这大风大雨里受罪。
“赶路吧,再往前走,追上将军。”白婉儿的动作干练,躲开了嬷嬷的搀扶,前一步走出了门外。
“夫人啊,你这身子……”嬷嬷急的跳脚。
“嬷嬷不用担心,出发时我就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才不能让孩子没有出生,就失去了父亲。”白婉儿回头,堵住了嬷嬷的喋喋不休。
在宫中的那次浩劫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是皇后身边的太医查出来的,只不过被她隐瞒了而已。
当时,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萧靖琛,也没有想好该在什么日子告诉他。
曾几度想开口告诉萧靖琛,都被心中不确定的情愫压了下去,她以为最少得等到她做好了一辈子与他相守的准备之后,才能告诉他。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以前不知道,现在似乎还是模模糊糊,她分不清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影子,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愧疚不安。
宁王说的对,生性凉薄,就这一点,他俩最配。
“宁王出发之前,我们先走,错开。”白婉儿了解宁王,也知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动起情来,有多可怕,有多危险。
以后,不能再见他了。
嬷嬷听的一愣一愣地,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遇过风浪的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夫人也听不进去,只得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既然如此,这本就是一场劫难,她也只能拼了命的去护住主子。
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从房间里出来,白婉儿并没有看到宁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匆匆地上了马车。
然而等她一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了端坐在里面,已经平静下来的宁王。
白婉儿瞬间变了脸色,刚要放下帘子转身而去,就听宁王开口说道,“这一段,就让本王陪着你走完吧。”
“之后,如你所愿,桥归桥,路归路。”
白婉儿站在马车前,眺望了前方那条连夜被疏通的道路,到底心还是肉做的,回过头也没再说什么,重新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内。
白婉儿坐在了宁王的身旁,中间却也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待白婉儿刚坐稳,马车便开始摇晃。
没看到嬷嬷上来,想必也知道定是被宁王的人叫去了其他车辆之上,白婉儿没有料到适才还怒气冲冲摔门而出的宁王,转眼又能淡定如初的堵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倒是能拿能放。
“王爷不生气了?”既然他能拎的清,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于适才的不愉快,这一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是自己有意要避开,又如何能避得开。
“本王还想多活几年。”宁王从白婉儿屋里出来,走了一半实则已经平静了下来,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这场较量,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是输了的那一方,他又有何资格去生气,去恼怒?撕破脸的结果只会让他更加的痛不欲生,若能回到之前的平淡相处,起码他还能美满的陪着她走完这段艰难的路。
哪怕是场回忆,也应该是美好的结局才行。
“别再拿刀子捅本王,你就当是慈悲一回,做件善事。”宁王斜睨了她一眼,恨自己在她面前,怎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我本善良。”白婉儿无辜地怂了肩头,笑的人畜无害。
“虚伪!”宁王轻斥了一声,嘴角也忍不住的笑开,只要不随意去触碰对方的底限,就这样相处也许就是最好的。
“王爷想不想听故事?”白婉儿将身子倚靠在马车上,放松了神态的看着他,抛开宁王喜欢沾花惹草的毛病,从他一路以来的决断来看,他算得上是一位很有魄力的君王,既然他说让她慈悲一回,那她就尽可能的将慈悲放在他之后的丰功伟绩上。
宁王倒觉得新奇,摆正了身子,黑眸晶亮的看着她,“请讲。”
“王爷之前说的那位狐狸精,说不定还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敢不敢信?”白婉儿眉眼轻挑,故意笑出了狐媚的模样。
“讲。”宁王也不知道是被她逗笑的还是气笑的,但适才在将身上讨来的伤痛,竟也慢慢地在消失。
外面的雨还在下,马车顶上的雨水砸下来,听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多噪杂,白婉儿能告诉宁王的也就是照着对原著的记忆,向宁王提个醒,将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点到为止,既不能让宁王过于怀疑,又能让他明白,任何天灾人祸都不能小窥。
洪灾之后,便是流民,安置不好又是一场大灾难。
说到最后,白婉儿自己都怀疑藏了私心,有在帮着萧靖琛说话的嫌疑,毕竟每一次的平反赈灾都是作为书中男主的萧靖琛去出面平息的。
虽捞得了一身的好名声,可也累啊。
将来等孩子出生了,她可不想他再因为一点小的动乱就不顾一切的离开将军府,是以,她说来说去,还是自私的在为自己考虑。
将军的名声威望岂能盖过一代君王,更何况对方是宁王。
二人难得心平气和,正正经经的聊了一回,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关系,气氛不再僵硬,然而却不逢时,等马车到达目的地之后,宁王先前派出去的一万士兵,已经在雨里拼命地开始疏通河流。
洪灾的先兆已开始显露了出来。
这也是与临江交界的最后一处河流,上游被白婉儿提前疏通出去的雨水,已经控制住了,没有再流进江中,但雨水还在不断的降,即便是原本河流中的水量,经过连续几日的瓢泼大雨之后,也在疯狂的增高。
宁王的脸色比之前要凝重的多,若不是听了白婉儿的,提前两日出发,怕此时早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他虽对此有太多的疑惑,但就如她所说的那般,真当她是位未卜先知的狐妖。若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再问她狐妖是如何修炼而成的。
冲进雨里之前,宁王并没有限制白婉儿的自由,只是派了好些人留在了她的身边,知道自己即便是不要她下来,她也不会听。
此时与临江只隔了一条河,萧靖琛不出意外,就在前面。
倘若洪水控制不到位,大军将面临着两面被洪水夹击,水位一旦淹满了临江城,十万大军便会连一兵一卒都不会剩,这种情况下,萧靖琛不会前进,只会往后退。
白婉儿自然也清楚是什么状况,一身蓑衣立在大雨之中,面色苍白,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白御海的犁头来的很及时,几乎白婉儿和宁王人一到,白御海也跟着到了,急急忙忙地从车上下来,第 一时间没去找白婉儿,而是投入到了抢灾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面对滔滔江河,人的性命瞬间变得微不足道。
白婉儿一直站在雨中,就算她使不上力,她也想亲眼看着跟前的状况,嬷嬷劝说不了,也就作罢了,后来干脆牵来了一辆空马车,掀开了帘子,让白婉儿坐在里面看。
一直忙到黄昏时分,下了几日的漂泊大雨才停了下来,而此时支流的那条口子,也终于被破开。
当宁王一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出现在白婉儿跟前时,白婉儿眼圈不受控制的生了红。
宁王的发丝还滴着水,与萧靖琛相同料子的衣衫沾满了泥土,多半也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是玄黑色。
“放心,你的将军没事了。”宁王接过太监手里的毛毯,将脸上的雨水擦净,故作轻松的对着白婉儿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都是王爷的功劳。”白婉儿笑不出来,就算是逼着自己笑出来,那也是难看至极的,还不如干脆就不笑。
横竖在宁王面前,自己真实的刺人眼,也没有必要再装。
“本王要回去复命,你,要回吗?”宁王尽管知道心中的答案,但还是问了她。
只要支流一疏通,临江下游即便是出现洪灾,损失也不会太大,萧靖琛的军队还不知道上游的情况,断不会盲目的前进,只会原地观察情况,由此处出发,沿着跟前的这点路,最迟明日晚上,就能追上大军。
都到了这里,依他对白婉儿的了解,她不可能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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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即便是知道她会去, 宁王的眼里还是带了些许祈求和奢望, 内心最深处,多半还是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多呆一日就一日。
他带来的人并不会立马撤走,还会留在原地继续疏通渠沟, 还有临城沿路受灾的百姓, 等他处理完了一切,回去复命,也要几日以后了。
就算她追上去找萧靖琛,或许回来,他还能等着她一起回京。
宁王将自己的心思藏在眼底, 他知道一旦暴露, 白婉儿必定会避开自己,不会再与他同行。
白婉儿从马车上下来, 走到宁王的跟前, 那一身的狼狈让一向自傲的宁王竟然也后退了两步, 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泥土沾到了她的身上。
“王爷保重, 待回京之后, 欢迎来将军府做客。”白婉儿并没有给他希望, 宁王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都到了这里,她还是想去看一次萧靖琛。
日夜都是他离开自己时的那张染了雨水, 悲痛至极的脸, 搅扰的她心神不宁, 烦躁不安。
她就是想去告诉他,她愿意等他,等他回来了之后,他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放下所有的戒备与伪装,坦诚相待。
宁王眉目下意识的拧在了一起,分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你知道本王要的是什么,但你不愿意给,而你愿意给的,本王并不想要。”宁王想说,他不想要她的同情,可话临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窝囊成了什么样。
就算是同情,他居然也觉得稀罕。
宁王咬着牙,看着白婉儿,眼里的哀怨太浓,一时也掩饰不住,白婉儿却极其懂得如何破坏气氛,抿了笑,“王爷还是早些回吧,宁王妃怕是日夜都在着急。”
宁王终于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别开目光,开始接受了现实,“现在就要走?”
“嗯。”白婉儿瞧了一眼天边渐渐开始晕开的云雾,“若是被大军知道洪水被控制住了,怕就追不上了。”
白婉儿说的是实话,可宁王却并不想听,脸色极其难看的对白婉儿说了一声,“等本王换身衣裳,送你一程。”
“要是本王出来发现你走了,本王也不介意去见一面咱们的大将军。”似是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宁王提前便将她封死了。
白婉儿愣了愣,也没有再拒绝。
趁着宁王去换衣裳的空档,白婉儿去找了白御海,渠沟的口子打通了,可还有一部分没有清理完,白婉儿过去寻他的时候,白御海还在指挥着士兵如何耕犁。
几日下来,白御海算是将白婉儿制造的防洪工具,了解的彻底,发挥到了极致,一身的泥土,连脸上都沾了黄泥,却也没有功夫去在乎。
“这回白家大公子,倒是帮了不小的忙。”嬷嬷站在白婉儿身后,看着白御海从泥浆里爬出来,正往这边走,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平日里也就是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到了紧要关头,竟也能爆发,拎得清轻重。
今日见白御海追了上来,本以为他会先来看看白婉儿,可没想到,他却能第 一时间去赈灾,倒是比之前在府上看起来要成熟可靠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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