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杀人之术,漫山遍野的人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沈淮安,他剑光翩翩,所到之处,俱是血肉横飞。
沈淮安带着的精兵更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李武的人马在他们面前十分不够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山上的战线便渐渐往山下去了,擦叫声此起彼伏,自山上一路滚下来,薛婉细细瞧过,都是李武的人。
李武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陛下以身诱敌,便是想将沈淮安伏击于此。可陛下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是陛下的伏兵根本挡不住沈淮安呢?”
李武盯着薛婉的眼,神色冰冷至极:“是啊,沈淮安确实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朕有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薛婉明白,这说的自然是她了。
“是啊,陛下要我来伴驾,我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薛婉轻叹了口气,“可惜啊……”
“可惜?可惜什么?”李武问道。
“可惜陛下的算盘只怕又要落空了。”薛婉说罢,突然朝李武扑了过去。
李武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上,不禁闷哼一声。
薛婉早有准备,一脚踹飞了林十一,而后用簪子抵在李武的脖颈间。
林十一猝不及防,一声尖叫便趴在了一旁,晕了过去。
“别动,簪子是特制的,机括里有钢针,钢针上面有毒。”薛婉慢条斯理地说着。
李武看着那金簪,脸色十分难看:“挟持天字,是何等的大罪,薛姑娘不为你的父母弟妹又该如何想呢。”
薛婉出手的速度快如闪电,而李武身边诸多将士,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弱不禁风娇滴滴的贵妃,竟有这样干脆利落的身手。
而李武的注意力都在沈淮安身上,又哪里想到,薛婉竟会猝不及防来这样一招。
“陛下,咱们还是回凉棚里坐一会儿吧,站着看,太累。”薛婉笑道,她挟持着李武回到凉棚里,轻轻叹了口气,“如今这局面,陛下还有打下去的意思呢?不若双方都停手,好好谈谈如何?”
李武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而后他挥挥手,示意传令上山停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李武领便当
第87章
沈淮安自山上下来的时候, 恰好杀的尽兴,手上持着一刀一剑都是染血, 刀刃上还有豁口。他背上背着六七把剑,显是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却未料到薛婉竟然趁机挟持了李武。
他不禁微微笑起来, 心中想着果然是薛婉,也只有她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李武站在凉棚里,薛婉用簪子抵着他的脖颈,余下的侍卫们都围了过来, 场面十分静默。
“各位将军还是往后再退两步, 我一个柔弱女子,见着你们只觉得害怕,若是一不小心伤了陛下, 可就得不偿失了。”薛婉淡淡道。
她抬头看沈淮安。
沈淮安方才一番激战, 虽未受伤, 身上却沾了不少血,眼里更是杀气腾腾的桀骜不驯。他是倚剑而生的男人,在战场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手中出鞘的剑,冰冷而锋利, 沾染着血色。
然而就在看到薛婉的刹那, 沈淮安的眼底的冰渐渐消融了。他们肆无忌惮地对视,沈淮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朝她眨眨眼。
薛婉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数日不见,很是思念,便只是一个眼神,哪怕刀剑相逼,也叫人十分高兴。
李武面色铁青,看着沈淮安慢慢走到他面前。
“陛下,三月前一别,微臣甚是想念啊。”沈淮安纳剑入鞘,负手而立,身后一众精兵立刻围上来,双方人马均是紧张对峙,只沈淮安却仿佛十分松散的样子。
“想念?我看你是恨不得朕死!”李武冷声说道,“如今你率军围困京城,难不成真的要谋朝篡位不成。”
沈淮安微微一笑:“谋朝篡位自然不急于一时,只陛下可不要忘了,太子如今已满一岁,若是登基大宝,再由皇后垂帘听政,这大永朝也是一样太平着的,便是您有个山陵崩,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大胆沈贼,霍乱朝纲,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诅咒陛下!”李武身边的将军呵斥道。
沈淮安听此,却骤然拔剑,他手中长剑森然化作一道寒光,只一个刹那,方才出声之人便捂着脖颈,轰然倒下。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沈淮安将缓缓把剑插回鞘中,嚣张道:“还有谁,敢在这里大声犬吠?”
一时之间,满场静默。
李武的神色愈发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太嚣张,薛婉在这里,我不信你不会投鼠忌器。
听李武提起薛婉,沈淮安露出一个森然笑容,而后他挥了挥手,身后便有将士点燃响箭烟花,天边传来一声轻响,没多久,京城的城门前便传来喊杀之声。
“陛下,我的人开始攻城了。”沈淮安冷冷说道,“陛下的江山眼看就要没了,何不坐下来谈谈,来维持皇家的体面呢?”
薛婉松了松手中的发簪,也道:“陛下不妨先听听沈将军的条件。”
李武却冷笑一声:“不,沈淮安,这江山朕可以扔了,但你会扔下薛婉吗?”
二人都不再说话,只这样对视着。
“我薄命一条,死了还有儿子继承皇位,可沈淮安,如果没有薛婉,你会是什么样的呢?”李武淡淡开口,“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沈淮安我说的可对?”
沈淮安渐渐变了脸色,连眼睛都愈发阴沉起来,他盯着李武,像是身体里住进了一只野兽,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他哑声道:“你不会想知道,若是薛婉死了,我会如何。”
李武见沈淮安的反应,便知道薛婉当真是他的弱点,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如此,咱们便谈谈吧。”
薛婉看着沈淮安的神色,心中不禁微微一愣,她极少见他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杀气腾腾地像是要带着李武同归于尽。
这样慌神的片刻,她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大喊,不待薛婉回过神来,林十一已扑过来,与薛婉扭打在一起。
林十一方才被薛婉一脚踹晕,悠悠转醒后边见薛婉站在她前面,竟挟持了李武。她没多想,便扑了上去,竟是一击即中。
薛婉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先找了地,一时之间头晕眼花。
李武飞快地闪身,他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攻向沈淮安。
沈淮安的剑几乎同时出鞘,双方人马再度战到一起。
薛婉和林十一在地上扭打,林十一本就只是个柔弱的闺阁小姐,方才不过是靠着一腔孤勇,偷袭了薛婉。若当真是比武艺,她在薛婉手下过不了两招。
只是薛婉摔了头,正是虚弱的时候,竟反被林十一按在地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林十一气力不济,却将一把骨头狠狠压在薛婉身上。
“我是不会让你伤害陛下的。”林十一歇斯底里地大喊,满头的鬓发散落,跟个疯婆子似的。
薛婉被她掐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挣扎之中,她摸到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金簪,忙握在手中,抵着林十一的脖子,扣动机关。
一根钢针自林十一的喉咙穿出,她浑身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慢慢倒在薛婉身侧。
薛婉将她一把踹开,方要起身,便有一把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李武微微一笑,朗声道:“沈卿还不住手?”
薛婉闭了闭眼,无奈至极。
沈淮安看看李武,再看看薛婉,神色间却十分平静,这样的境况他并不陌生,也早已预料,他将手中剑倒插向地面,剑刃微微颤动,泛着寒光。
“你赢了。”沈淮安坦荡答道。
李武满意地笑了笑,手指一挥,他身旁的将士们便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而后,有人上前,将薛婉押着在李武身后,一时之间,情势倒置。
李武静静瞧着,笑眯眯道:“沈淮安你倒真是个痴情种子,当真束手就擒?”
沈淮安缓缓开口:“那倒不会。”
李武脸色一变冷声道:“你不怕我杀了她?”
“若薛婉死了,我保证你们一个也活不了。”沈淮安平静说道,他说话时并不见激动,然而人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陛下,京城若是破了,您便是在这杀了沈淮安,江山帝位依旧不保。”薛婉轻声开口,她的脸上毫无惧意,”您并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与他浪费。”
薛婉的话是说在了要点上,沈淮安只带了一千人奇袭跑马场,可主力早已在攻城。
李武的脸渐渐扭曲,他这才明白了沈淮安的用意。
如今双方都是骑虎难下。李武不敢杀薛婉,薛婉一死,他便没了节制沈淮安的法子,但沈淮安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两相僵持,越拖越久,待到城门告破,他这个皇帝连老窝都被人捣了,还算什么皇帝?
“传令,调羽林军过来。”李武冷声道。
李武手下的侍者听此,忙放出信号,不一会儿,一队骑兵出现在跑马场四周,很快将整个跑马场包围。
这些人是李武手下的一支精兵,大多是京中贵族子弟出身,装备精良,又都是骑兵,只是人数较少,只有三千余人。今日李武都带来了此处。
沈淮安看着如此劲敌,难得的也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沈淮安,这才是朕为你准备的埋伏。若是你还能活,再来皇宫救薛婉吧。”李武朗声道,而后命人牵了马过来,他带着薛婉上马,扬长而去。
沈淮安的精兵渐渐缩成一个小包围圈,他们方才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终究是有不少人挂彩,众人看着不远处尘土喧嚣,渐渐变了脸色。
沈淮安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刃,双手握剑,一双眸子仿佛是千锤百炼过的出鞘之剑,带着森然地寒光。
羽林军的领头人拔了剑,寒光四射的剑锋举过头顶。
对方大吼一声:“冲锋!”
骑兵们仿佛离弦之箭,朝敌人冲了过去。
他们来的极快,沈淮安双手握剑,大吼一声,矮下身子,一剑斩断马腿!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更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刹那间,喊杀声响成一片。
薛婉被捆在马背上,被颠了一路,飞快回到皇宫。
周子安早已等候在宫门前,见李武回来,忙压低声音道:“陛下,城门外挡不住了。”
李武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他冷声道:“信送出去了吗?”
周子安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已送出去了。”
李武至此才轻声道:“叫呼衍王过来吧,朕准备迁都,往西走,入秦岭,那里易守难攻,待呼衍王和沈淮安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朕再出兵秦岭,坐收渔翁之利。”
周子安未料到李武竟这么快就准备放弃京城,不禁呆了半晌。
“您这就要走。”
李武冷声道:“自然要走。”
而后他不再理会周子安,一路纵马到未央宫。
叶六娘听到外头阵阵喊杀声,早已坐不住了,还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见李武杀气腾腾地回来,身后有两个士兵押着薛婉站在门口。
“朕欲迁都,皇后若是愿意,便收拾一下,自南面的神武门出宫,财物只带点轻便贵重的便好,旁的不必多拿。”李武难得的语气快了些,他素来有些贵介公子的疏懒,如今却眉宇紧蹙,难得的紧张起来。
叶六娘愣了愣,心虚地点了点头。
“好,那阿婉……”
李武回眸看了薛婉一眼,冷笑道:“贵妃自然与我们同行。”
叶六娘和薛婉对视一眼,犹豫要说些什么,却见薛婉摇了摇头。
薛婉看着李武,冷声问道:“你刚才跟周子安提到呼衍王是什么意思?”
李武颇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薛婉:“你竟知道这个名号?”
呼衍王虽然肆虐大永朝北境,但一个身在京城中的闺阁小姐,对这样的人如此清楚,便显得有些奇怪了。
“是沈淮安与你说的?”
薛婉瞪着李武,声音却高了些:“你为何迁都秦岭,又为何对周子安说叫呼衍王过来。李武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多少有些微的颤抖。
前世,在北地数年,对呼衍王薛婉心知肚明,那于沈淮安来说,是宿敌一般的存在,沈淮安在边城数年,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几乎都与此人有关。
“李武,你疯了吗?你要引他入京城?”薛婉声音嘶哑地问道,“北境数座城池,多少要塞,都是大永朝的将士们用血换来的!若是丢了这些地方,大永朝再难抵抗北蛮的进攻,你要葬送的不只是你们李家的江山,还有千万百姓的性命!”
大约是见惯了薛婉处事不惊的样子,李武并未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贵妃机敏,不过寥寥数言,你竟就猜到了我的计划。”李武轻笑道,自始至终,每一次和薛婉的交锋,李武都有种自己莫名其妙处于弱势的感觉,只这一回,他却终于发觉了薛婉的软肋。
“李武,想清楚你要做的事。”薛婉咬着牙关说道。
李武嗤笑:“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大业,本就是如此。薛婉,你这般担心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不若还是忧心一下你的亲近之人吧。他日京城沦陷,你的那些好友,不知要死多少,你的那些亲朋,又不知要死多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淮安的狼子野心!”
薛婉手腕微动,藏在袖间的匕首已滑入手腕中。
她身后的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虚的痕迹。二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兵刃偏离了一分。
李武还要再说,便见薛婉突然手持匕首窜了出来。
他面色大变,怒道:“还不救驾!”
却见那两名侍卫神色复杂,竟转身便跑。
李武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被薛婉刷刷数刀逼近,十分狼狈。他摇摇晃晃躲了数回,见实在躲不过去,便挣扎着走到叶六娘身边,将她挡在身前。
叶六娘被他抓着胳膊,神色怔忪地看着薛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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