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的底牌变为诱饵,让她彻底放下戒备。
被沉默的呼吸声无限拉长的时间不再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来自那双抵在胸口双手的阻力渐渐减弱,象征的意义不言而喻。
他阖上眼,在黑暗中看到了被阻碍十年的妄想终于露出獠牙,咬住猎物的咽喉。
六道骸微微颔首,唇间齿隙便尝到了渴望已久的果实。
***
六道骸脱离的时候,数值已经到达百分之八十。
没有其他熟悉的人陪伴在身边,花野弥生也没有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感到不安,甚至还滋生了莫名其妙的勇气。
她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主动来到这个世界的彭格列十代目面前。
就像骸所说的,只需要一眼就能察觉出他们的不同。
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也自知无力阻止,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后,露出愧疚的神情,“抱歉,那个世界的我……”
“你不是他,你们只是恰巧拥有同一张面孔,同一个名字,”花野弥生微笑着打断他,“不要被骸骗了,其实阿纲很好。”
“啊……嗯。”他手足无措地抿抿嘴。
大大方方地告别后,花野弥生独自一人离开彭格列总部,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喷泉广场,找了个长椅坐下。
没过多久,一位流浪画家走进余光里,等他布置好画具,花野弥生便察觉到他若有若无地视线,看来是把自己当做模特了。
像这样的人有很多,目之所及就有好几位,她便没有去在意。
不管是哪个世界西西里岛都是旅游胜地,周身尽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她在欢声喧闹中静静地凝视不远处的音节喷泉,伴随音乐旋律跃动的水花在视野中四处飞溅,置于身侧的手指随着节奏轻轻在木椅上敲击。
她知道白兰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他带她走,要么她复制他的能力。
这两种方法归根到底,其实可以合并为一种。
在六道骸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安抚下变得不那么恐惧白兰的线,花野弥生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喜欢上一个人等于喜欢上千万个人什么的,根本就是恐怖故事嘛,可她别无选择。
每当这个念头闪过,她就格外可惜当初没能成功复制楠雄的能力。
比如现在。
刚刚滑出喉咙的唉声叹气被从身后递到眼前的黑白素描打断。
A4大小的纸张上绘着一位静坐于长椅的长发少女,极为细腻的绘画手法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呈现出来,仿佛这幅画的作者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上面。
花野弥生不懂画,但也感觉到它应该被裱装起来,出现在一些更高级的场合,而不是被人当做一张稿纸捏在手上。
前提是忽略画纸右下角那个可笑滑稽的简笔哭脸,以及旁边Q版卖萌的字迹——“别生气了嘛~”
“眼神不对,”花野弥生装作没看向角落,艰难地抠出一个毛病,“我刚刚想的事情可没让我看上去这么开心。”
她没有回头,但知道身后这个人是谁。
“没关系,”他的声音格外轻快,“以后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练习。”
花野弥生想了想,抬手接过画纸,指腹在右下角活灵活现的哭脸上轻轻摩挲,平静地说,“如果我不复制你的能力,你是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吗?”
“……关?”他疑惑地重复一遍,失笑道,“用一个世界来关你吗?”
轻微的脚步声淹没在喧嚣的人群里,身后的人绕过长椅站定在她身前,顷刻间就将落在她身上的阳光阻隔,灰蒙蒙的阴影如穹顶般笼罩着她。
还没等她抬眼看去,他便单膝跪下,双手搭在膝上。
明明可以与她视线平行,又刻意躬着腰身,微微扬起下颚,以一种信徒仰望神祗的姿态凝视着她。
花野弥生一下就坠入那片柔软的紫罗兰花海中。
鹅黄色的长袖卫衣衬得皮肤白皙透亮,让他看起来有种毫不违和的少年感,不管是穿着还是此时的姿势无害到极点。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世界,我们就到其他世界去旅游好不好?”
眼角的倒皇冠刺青被阳光染上浅浅的光晕,蓬松的白色头发下他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每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的光泽又软又亮,像是把漫天星辰烙印在眸中。
“正好可以消除你心中的困惑。”
花野弥生回过神,意味不明地呵呵了两声,“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猜的,毕竟两个世界的彭格列区别太大,我想你应该会有点难过,”白兰停顿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上他所认为的重点,“我可没有监视你,这段时间我唯一做的就是让人在你离开的时候向我汇报。”
他指了指之前花野弥生余光捕捉到,却没怎么在意的流浪画家的位置。
“虽然从你踏出彭格列大门开始我就跟在你身后,但看你需要自己静一静,也没有来打扰你。”
说完,他像个自觉表现良好然后期待表扬的孩子,眼巴巴地瞅着她。
“……不要把尾/随这种行为说得这么贴心。”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白兰乖巧地嗯了声,一幅“我知道错了”的模样。
花野弥生叹了口气,又把话题扭回正轨,“你是想带我去其他世界的平行世界去看看?”
“嗯!”白兰兴致勃勃地点点头,“虽然世界构造没什么不同,但如果只注意人的话,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花野弥生还是说,“我只想回我自己的世界。”
白兰面不改色地笑着,故意回避重点,“不用着急,等过段时间,你自己也可以随意往来各个世界。”
花野弥生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将手中的素描放到一旁,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她还是挺心动的。
他没有给她台阶下,而是直接造了个直达电梯,让她可以随心所欲。
白兰会给出的这个建议其实一举多得,既可以讨好她,又可以借着旅游的时间缓解两人的关系,让他有机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她面前,他仿佛可以无底线的退让,不计较“之一”和“唯一”,必要的时候,甚至会主动帮她处理麻烦。
这么强大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地步?他可不像她那般任由数值代表的感情来操控言行举止。
微妙的好奇心悄悄冒了出来,花野弥生轻声问,“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应该有办法能让她想起那些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愿意这样做。
明明回想起一切后,他的起/点会变得更高不是吗?说不定可以直接到达百分之百,那样他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和精力讨好她。
话音刚落,就见白兰面容上轻松的笑意倏地凝固。
那速度太快了,花野弥生甚至奇怪地想,这个人怎么还没有碎掉?
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血液,白兰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之前盛开的紫罗兰花海在过往的记忆中枯萎,最后只残留了一片枯枝败叶。
片刻之后,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声音掺杂在紊乱的气息中。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想不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名的怪异感让花野弥生皱了皱眉。
一贯擅长捕捉她情绪的白兰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仿佛有把尖锐的刀锋猛地从眼前划过。
微躬的腰身犹如被重负强行压下,他朝少女倾过身去,低头时额间轻轻抵在她的膝盖上。
甚至在那双冰冷刺骨的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时,花野弥生都没有挣扎,只是屏息凝视着他的发顶,安静地捕捉他的声音。
“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是属于‘我’的感情和记忆……我就是那个属于你的白兰。”
打着颤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他咽了咽喉咙,将棱角尖锐的音节硬生生挤出来。
“真的只有我……所以你不要再……”
第181章 手册第一百八十一页
葡弗泽镇一年四季都是阴云密布, 三天一大雨,两天一小雨, 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这个被阳光遗弃的小镇人口基数低得可怜,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活乏味,每天都重复着佛系日常。
破旧的咖啡厅里播放着不知什么年代的轻音乐, 坐在柜台后面的白发老人闭着眼,脑袋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乍一看是跟随音乐的旋律,但均匀的呼吸声证明他不过是在打瞌睡而已。
从进来就没有得到任何找到的两人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的卡座,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能清晰地穿透劣质玻璃。
金发碧眼的娃娃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团长还没有来吗?』
这句话已经在耳边重复了无数遍,目光漫不经心落向窗外某一处的飞坦看都没看他一眼, 『闭嘴。』
『就我们两个人聊聊天嘛,要不然太无聊了,』侠客掀起眼皮看着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原本集合的地方不是在沙尔郡吗?怎么改在这里了?』
沙尔郡是著名的闹市,与死气沉沉的葡弗泽镇天壤之别。
或许知道自己如果不吱声他就不会放弃,坐在他对面的飞坦回答到,『谁知道他?或许又是中途改变目标了吧。』
这对那个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的人很正常。
闻言,侠客挑起眉梢,拿出手机搜索相关信息, 没多久就有了结果,『果然,这附近有个遗迹……』
眼尖的捕捉到一个刚刚从街角处冒出来的身影,飞坦打断他,『来了。』
侠客连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远远扫了一眼他额间的白色绷带,不管这个造型出现多少次,他总会忍不住感叹对方温和无害的气质。
男人迈着不徐不缓的脚步走进咖啡厅,悄无声息的动作同样没引来店长的察觉,径直坐在侠客身旁的空位。
密密麻麻的雨线被西装男人缠裹在身上的念能力隔离在外,连根头发都没沾染上雨滴。
『团长,现在就出发吗?』侠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了,哪怕去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遗迹都可以,『是伊罗凯遗迹吧?』
库洛洛嗯了一声,简单地吩咐了几句。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停在落地窗外。
三人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去。
即使见过的女人再多,侠客也忍不住感叹一句,这是张被造物主青睐的面孔。
那是一个身着米白色长裙的少女,黑发及腰,碧绿色的眼睛生机盎然。
她身旁的白发男人贴心地在她头顶举着把伞,雨水汇聚在房檐边缘,坠落在浅紫色的雨伞上,沿着伞骨的轨道垂向地面。
男人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便偏过头去将目光虚落向一旁。
库洛洛注意到少女的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然后又用同样的目光看向另外飞坦和侠客,没几秒便收敛了神色。
『我只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少女的声音和她周身的气息一样清澈软糯,渗入淅淅沥沥的雨声,穿透劣质玻璃时有点失真。
『不会耽误你们什么时间。』
似乎也知道自己很可疑,她简单直白地表明自己的目的,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直接将问出来,『宫本在哪里?』
她的态度像是笃定他们一定认识。
……宫本?
侠客想找个人和他面面相觑,然而飞坦根本没理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少女身旁的男人,另一个人……
他看见幻影旅团的团长微妙的眯了下眼。
从记忆迷宫里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个名字,库洛洛不动声色地打量少女,企图捕捉更多信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期间一直在观察他们三人反应的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笼罩了一层克制的悲哀,『……霍斯曼没有救他吗?』
哦豁~这个名字对流星街人来说可是耳熟能详。
但这个少女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与流星街有任何关联的人。
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她耷拉下肩膀,礼貌地对他们躬了躬腰身,『抱歉,打扰了。』
就在这时,飞坦注意到她身旁神色懒散地望向某处的白发男人微微挑起眉梢。
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他无声啧了一下,紧接着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一转,一看就知道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他歪歪头,朝着注视的那个方向,挑衅般吐了下舌尖。
视野里瞬间闪进一道虚影,充斥着杀意的浑厚念力将密集的雨线席卷成水涡,又被猛烈的攻击打散,余波毫不留情地击碎劣质落地窗,无数玻璃碎片切割空气。
这一帧画面仿佛在真空中被无限拉长,以至于飞坦能清晰捕捉那熟悉至极的武器,以及……一模一样的脸。
时间流速恢复的刹那间,蜘蛛们都已经暴露在雨中。
路人尖叫着四散逃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一个人身上。
侠客错愕的瞪大眼睛,扭转着咯吱作响的脖子缓缓看向身旁藏蓝发色的男人,『你兄弟?』
被同伴阴恻恻地瞟了一眼,他识趣地闭上嘴。
库洛洛看着那两个在半空中闪现的虚影,片刻之后,目光不紧不慢地投向街道对面,神情苦恼的少女身上。
***
花野弥生手中拿着被白兰强行塞过来的雨伞,头疼地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更具体一点的话,杀气腾腾的只有飞坦,白兰一直处于防守状态,时不时还有余裕扔给她一个茫然无辜又可怜兮兮的眼神,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遭受攻击,但又为了她束手束脚不敢还手。
她有些心虚地飘忽着眼神。
换成别人肯定想都不想就上前阻止了,可这个人是飞坦,她怎么也不敢自不量力地去干预他。
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花野弥生的直觉开始报警,以至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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