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贾珍为什么要怀疑?秦可卿才停灵了几日,那智能就找上门来了不说,还一找一个准。就是贾珍来过几次的人,再加上身边的小厮,在这样的小胡同里,还得寻思一下才能确认是哪儿一家呢。她一个常年在庵堂的人,怎么就找得这样准?
找得准也就罢了,万一人家秦钟与智能情热,画了自己家里详细的地图给她也未可知。可是一般的两人偷情,也该背着些人才是,能让秦邦业一碰一个准,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最主要的是,等着秦家父子出事儿了,那个智能呢?没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日后又何以为生了。
一路走,一路想。二进的院子能有多大?可不就一下子来到了秦邦业的房前。苍头又给贾珍挑起了帘子,让贾珍都替这秦邦业不值起来:
好歹也是做人心腹的,来来回回身边只有一个苍头服侍,可让人怎么踏实地为其卖命呢?难怪秦可卿那一世,一说也就通了。
对自己此行又有了几分把握,贾珍面上还是的些吃惊地对迎上来的秦邦业寒喧道:“亲家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小孩子家家的都是淘气的,教训过了,改了也就是了。总是自己的身子要紧。”
秦邦业本就对贾珍不请自来有些疑心,又听他说得亲切,不唯不感激,心下越加警惕了起来——那馒头庵可是贾家的家庙,难道贾珍已经得了消息,今日是来问罪的?
只听秦邦业叹口气道:“唉,我现在只剩下他一个,自是想着他争气些才好。谁知他竟行下这样的事儿来,不由人不恼。”
一行说着,两人已经对行了礼,分宾主落了座。等那苍头送上茶来,又退了出去,秦邦业才问道:“不知道亲家过来,有何见教?”
贾珍看了他一眼,才道:“我今日过来,本是想着来与亲家商量一事。可是听说令公子刚得了教训,倒是不好开口了。”
秦邦业本就是心里有事儿的,现在听到贾珍说什么秦钟得了教训,他就不好再说的话,如何能就此放过?定是要让贾珍说出自己的目的才好。
贾珍也没用他再劝,开口道:“蓉儿与媳妇夫妻情深,不忍让媳妇的棺柩久留京中,想着送她回金陵入土为安。本想着请亲家少爷同行,谁知竟是不能了。”
第245章
秦邦业听到贾珍此时提出, 要让自己的儿子与贾蓉一起送秦可卿的棺柩回金陵, 心下也与贾蓉刚听到的时候一样,觉得有些不合世情。
可是人家秦邦业能做得成过气郡王的心腹, 还能在当今上位后继续做官, 城府就不是贾蓉那毛头小子可比。面上一点不显,只微微点了点头,等着贾珍再往下接着说。
贾珍看向秦邦业,心里点了点头, 面上沉静:“亲家也知道, 现在各处并不安静。好些暗处的东西都蠢蠢欲动。我让蓉儿回金陵,也有些保全之意。”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贾珍可是知道得很清楚。
听到保全二字, 秦邦业面上终是有了变化:“亲家还在京中, 自能保全了姑爷, 何必让他长路奔波吃这个辛苦。”
贾珍脸色就更加沉重起来:“我欲上折子,请去边疆为国效力。只剩下蓉儿一人在京, 他又是个不着调的性子, 不如让他去金陵, 为令千金守孝。”
秦邦业听到贾珍要去边疆效力,脸上更加动容:“只是亲家,你怎么突然想起去边疆了呢?别说是你身上还有爵位, 不能擅离京中。就是以如今的年岁, 怕是也不能与年轻人相比。更何况, 当今怕是不愿意看到你出现在军中吧?”
看了没,这人也是觉得宁国府在军中有些人脉的,要不不会说出当今不愿意自己出现在军中。贾珍就是要借着他这话:“其实说来,这也是我今日里定要来与亲家说一声的缘故。”
就见贾珍面上在了些羞愧之色:“对外能说是蓉儿令千金一往而情深。其实也不过是我不忍心,见她一个人如此在庵中孤寂,不能入土为安罢了。”
“人都知道我这个媳妇,比起儿子来更得我心意。她这一去,在我眼里那府中就如空了一般。与其在京里伤怀,还不如去为国效力,若真能有个出头之日,说不定也能慰籍亡灵一二。”
你还要不要脸,一个儿媳妇的亡灵,就算是慰籍不是也该是你儿子有了出息知道上进吗,碍得着你这当公公的何事!不过秦邦业想想京中那若有若无的传闻,心下有些了然,觉得空穴来风,未为无因。
见他神色了然,贾珍压低了声音:“这里还有些我自己的私心。你也知道郡王怕是还有一争之心。若是我真的在军中能有所作为,也就能为郡王将来行事,多一分助力。到时有了这份从龙之功,也能把身上的爵位升上一升。”
跟着义忠郡王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贪着从龙之功?只是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没有一个如贾珍这样当着面说出来的。
秦邦业也想不到贾珍如些大胆,面上还是批了他一句:“亲家慎言。郡王一心只想做个富贵闲王,能保了先义忠亲王血脉不断也就知足了。”
贾珍脸上就带出了一丝不信,还有一丝受伤来:“到今日里亲家还是不信我吗?枉我还想着不管真假,咱们总是亲家相称一场,要替亲家好歹留下一丝血脉。也罢,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即是话不投机,告辞。”
说着话,他已经站起了身子。
秦邦业听他留下血脉之说,哪儿有不心动的,又怎么会放任他如此离去?一把拉了贾珍:“亲家且慢,还请把话说得清楚些。”
贾珍做势甩了一下秦邦业的手,见人拉得紧紧的,不是那么好甩开的,嘴里叹了一声:“亲家。我即是今日敢与你说这个话,就是将你真的看成了亲家。也是因我那媳妇去前,还一直感谢你给了她一个家,就是把令公子,也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相待,不忍让他小小年纪,做了那奈何桥上之人。”
秦邦业想想平日里秦钟也确实没少得了秦可卿的关照,嘴里也叹了一口气:“到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人已经委顿到了椅子上。
贾珍也就势坐了下来,向着秦邦业小声道:“咱们这些人追随郡王,即想着从龙之功,自是做好了事有不皆的准备。只是大义虽让人崇敬,可是祖宗香火也不能轻忽。所以我想着让蓉儿先回金陵去,还让他定要在金陵守一年妻孝,免得真到事有不皆之时,我这一脉就这样断绝了。”
“又思亲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还与媳妇感悟深厚。所以来问亲家一声,是不是让他们兄弟一起做伴去金陵。若是这一年里无事,他们再回来也便宜。真的有事了,就是隐身起来也比在京中多些个把握。”
秦邦业听得怦然心动,颤声问贾珍:“你说得当真可行?”
贾珍向秦邦业点了点头:“不是可行,是势在必行。”
秦邦业还有些犹豫,贾珍向他加了一把火:“我本是不想说得,没得让亲家以为我窥伺你家内事。现在还是说与亲家,也好让你早做决断。”
“亲家是为何要教训令公子,我也略知一二。只是亲家想没想过,怎么媳妇那边刚送了灵,这边那小尼姑就找上了门,还这么凑巧就让亲家知道了?可是亲家并未处置那个小尼姑,不信现在亲家找去,看看可能发现那小尼姑的踪迹不能。还有令公子的伤,也有一二日了,请医延药,可见好不曾?”
秦邦业让他说得身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可不是,那个尼姑当日里趁乱走了,自己本想着找到她好掩口的,可是几下里都找过,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眼睛看向贾珍,说不出的震惊与绝望:“亲家是说?”
贾珍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当今还注意不到亲家头上,毕竟亲家官职太小了些。可是郡王爷那里,怕是对亲家不大满意了。”
全部的力气,好象一下子都离开了秦邦业的身体,他的身子已经歪倒在椅子上,头也斜斜地垂了下来,把贾珍给吓了一跳。别是自己把人给吓死了吧?!你就算是要死,也给自己传完了话再死呀。
好半会儿,那秦邦业才略抬起了头:“亲家是觉得,若是不让两个孩子回金陵,留在京中的话,怕是郡王那里就容不得他们?”
贾珍只好把话略放缓了些:“也不过是为防了万一罢了。你是知道的,我府里原来跟着媳妇的一个丫头叫宝珠的,我已经给打发去给媳妇看灵了。就是防着这丫头与她的家人,在我府里生事。”
但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意赴死。对于看重家族传承的世人来说,能给家里保下血脉,就是让秦邦业自己现在去死,他也是愿意的。
听到贾珍开始想往回收自己的话,秦邦业却已经动了心。人就是这样,你一直逼迫、一直强调,起到的效果往往不如欲擒故纵来得好。
他向贾珍问道:“不知道亲家打算让姑爷什么时候动身?”
贾珍黯然道:“自是越快越好。”要是慢了,那封妃的旨意就下来了,别说贾蓉,自己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秦邦业咬了咬牙:“即是如此,那我就让小犬陪着他姐夫走一趟。总是他的姐姐,不好娘家一个人都不在跟前的。”
贾珍试探道:“不知道郡王那里……”
秦邦业摇了摇头:“蓉儿身上也没有什么爵位,他起程也不必大张旗鼓的。”
贾珍便知道,那位义忠郡王监视别人,也不过是一家一户罢了,可见并没有太多人手。秦可卿那世所见的暗卫,怕还是先义忠亲王传下来的,多是为了保障义忠郡王本人的安全。
自己家里没有暗卫盯着就好。贾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向秦邦业道:“就算如此,我自己去军中之事,还是不好瞒了王爷的。还请亲家向王爷进言,只说珍愿意为王爷在军中占一席之地。”
秦邦业一时想着义忠郡王对自己都这样绝情,怕是对贾珍也不会手软。一时又想着万一贾珍手里真有人脉,说不定义忠郡王也盼事成,到时说不定自己的小命也能保下。再是城府深沉,也有些动容:“好,我定会向郡王直言亲家忠心。”
贾珍至此也算是圆满完成了自己来秦家的任务,于是心情大好地免费奉送了一个主意给秦邦业:“即是令公子伤情不见好转,亲家不如再找个大夫看看。说不定换了个方子,能对症也不一定。”
秦邦业自是把这话记在心里,然后二人拱手做别。
贾珍觉得义忠亲王这个绊脚石已经解决了一半,心下很是得意。回府之后只让人去通知尤氏一声,自己在书房里歇下了,就向着书房走去。
不想他那外书房里,已经是灯光大亮,里头人影纷纷。进屋一看,不光是贾蓉在,就是尤氏与惜春,也都等在这里。
贾珍都想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把这位姑娘给忘记了。不过尤氏居然一次就把人给接回来了,还是让贾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尤氏得了这一个眼风,心下也颇得意。
惜春见贾珍进来,也不动弹,也不答理人,只还静静地坐在那里。贾珍知她性子别扭,自己先赔上笑脸:“妹妹回府了,哥哥今日实在太忙,应该亲去接妹妹的。”
惜春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贾珍微微福了一福:“刚才蓉儿给我与嫂子说了些话,我有些不明白,还得亲自来问问哥哥才好。”
贾珍看了看端水进来的银蝶,示意她把水放下,让她出去与自己的小厮一起守着门,才在尤氏亲自服侍之下,净了手。又得贾蓉亲端上茶来,才算坐定,将脸转向惜春,等着这小丫头发问。
惜春也不搞什么欲言又止那一套:“刚才蓉儿对我说。府里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可是我自来都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别人谁不知道我与自己府里并不亲近?再说我又是一个女孩子,也左右不了什么。”
贾珍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等着惜春说完了,才道:“难怪妹妹有这样的顾虑。若是一般的事情,妹妹所说自是在理。可是一涉及到朝政,谁又能以一般事儿论之?”
“到那时,人人都只想着妹妹是这府里嫡出的大姑娘,是我贾珍的嫡亲妹妹。别人不想着因为你嫂子出身低,我们怕是别人拿你的教养说嘴才请那府里的老太太教养于你,只会说是我们以你为质,换了那府里的信任,与那府一起向当今投了诚。”
就算是已经听过了一次,可是尤氏与惜春还是让投诚这两个字吓得脸白了一白。惜春强慑了心神:“我才多大,又是女孩。若说以蓉儿为质还差不多。”
贾珍摇头道:“妹妹也太妄自菲薄了。你只看着在那府里,与他们家里的姐妹们一起排行,你是最小的,人人称一声四姑娘。却不想你可是咱们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姑娘。你的父亲曾是勋贵子弟中第一个中了进士的,你的哥哥也是正儿八经的三等将军。你的身份,说起来可比那府里有大姑娘高贵出多少去——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儿。”
惜春第一次听到自己身份高贵之说,有些小得意,可是更多的却是茫然:“可是人人都说大姐姐是有大造化的。”
贾珍对这个说法也是嗤之以鼻,反正从来了这里,他就一直用嘴忽悠人,也不差这一个小丫头,更可以给尤氏和贾蓉提一个醒,别过几天听到人家闺女封妃了,就真以为当今真的接受那一家子的投城了,又是出钱又是出地给人家建省亲别墅,结果人家赏赐的时候,提都不提尤氏一下。那才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对那三个人道:“人越缺什么,才越炫耀什么。小户人家钱少,得上一件半件的金银首饰,也就时时戴上不离身。可是妹妹你自己说,是不是早就嫌弃那金银俗气了?这可不是因为你没有,才故做清高吧?”
这话倒让惜春想起那位薛家的宝钗姐姐,时时戴了一个沉甸甸地大金锁,不由得自己噗嗤乐了一声。见贾珍看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只是想起件事儿来,哥哥说自己的就是。”
贾珍也不问她想起了什么,真如惜春所言,说他自己的:“妹妹想想,那府里真正袭爵的是他们家里的大老爷。官位比二老爷高,掌管府里也比二老爷名正言顺。可是二房就如那想着金银首饰的小户之女一样,怎么能甘心?可不就有大造化的孩子一个一个外出生呗。”
“这家族传承,终还是看得是子孙是否有出息。二老爷就算是官位不显,可是人家的儿子闺女个个争气,人人有大造化。一对比之下,那贾琏可不就是一丝好处都没有了?”
尤氏听了,心下有些好奇地问:“大爷是觉得,连宝玉那块玉也是……”
266/279 首页 上一页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