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宁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被零用给惊到,面色发白,“娟,我想我们晚上好好谈谈。”
“谈什么?”夫妻谈话不在饭桌上就是在被窝里,徐香娟把头发用木梳梳通了就先钻进周程宁的被窝,轻声问着。
不能大声了,女儿睡着没事,醒着听到话,可是会学舌的。
她男人身高腿长,她身高也才到男人肩膀的位置,大的被子自然就给她男人,等冬天给他换上大棉被,大棉被给家里四口人一起盖就小了,但一个人是够的。
她男人身上没有臭味,每天都会把自己收拾得齐整,进被窝就闻到干净的男性气息,她想知道他有什么要说的。
“娟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才对我那么好?我不要零用,你别对我好了,我以后也少吃点,不浪费家里粮食。”夫妻被窝话都很小声的,周程宁把妻子抱在怀里,又闷又小声。
连零用都有了,周程宁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徐香娟哭笑不得,她家男人这时候可比小孩还小孩了。
不过她突然这样,也不怪男人惶恐,连她妈下午都悄悄问她,是不是买自行车准备跑路。
跑什么路啊,一个一个都不相信她能当好人了是吧?
“没有不要你,你以后想吃就敞开吃,别饿着自己,我是昨天下午做了个梦,梦见财神爷让我对你好,说对你好,我以后就有好日子过,我为了好日子,就对你好点。”
说梦还比较靠谱,容易让人相信,而且还得说个“自私”的梦。
果然,周程宁信了,“梦都不是真的…我以后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那你为什么要去城里?”
“买自行车啊,不过得再等等。”她明天才写信寄给大哥,这拿到票怎么也要到月末下月初了。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抱着瓜瓜。”周程宁为了显示自己还有用,带出瓜瓜来。
“嗯,好,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用零花,家里有饭给我吃。”
还真是稀奇了,原来她男人是给钱都不要的人。
“给你钱花你还不乐意?我给瓜瓜一分钱她都能屁颠屁颠去买糖吃,以后孩子大了,瓜瓜牛牛问我要钱我不给,你可以给他们,但你得知道了,不能什么都给,特别瓜瓜,她想吃糖你半个月只能给一分钱去买糖。”
牛牛长大后和他爸一个性子,都安安静静的,不像她女儿,小时候小喇叭,长大点小炮仗,再长大点……不说了不说了。
徐香娟这话打开了周程宁的新思路,收下两元钱。
“阿宁,你是我男人,是孩子爸,以后别觉得我对你好是有坏心思,你身子不舒服难受了都得和我说,别给我瞒着,瞒成大病花大钱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我知道…娟一直对我很好。”
“别忘记跟陈木匠说打床的事。”
“不会忘的。”
见没什么事了,徐香娟推了推还一直搭在她背上的胳膊,“我去睡觉了。”
周程宁才反应过来放开徐香娟,“哦哦,好。”
...
夫妻俩昨晚交心了,周程宁早上带着馒头和昨晚的辣子鸡回学校,也不和同事们解释,中午吃饭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馒头。
“兔子馒头是我女儿塞给我的,我就不分你们了。”周程宁说完,把兔头咬掉。
爱人早上给他装馒头,干脆装了一个包裹,里面还塞了根黄瓜让他啃,兔子馒头的确是瓜瓜让爸爸带上的,最后一只兔兔,给爸爸了。
今天给馒头就不给肉了,他昨晚吃了不少,今天也不多了。
馒头是冷的,如果是没加糖或者只加了一点糖,尝不出甜味的馒头,冷的也只能当填肚子,这一吃就能觉着甜的馒头,冷了也是美味。
三个老师看着周老师吃盒里的肉,都觉得肯定好吃,油辣辣的,让人有食欲。
虽然黄瓜和辣椒颜色一晚上下来都暗沉了,色香味,色虽然不怎么样,但香味是俱在,瞧周老师吃的,嘴唇都红艳艳的了,还是停不住筷子,肯定好吃。
不管周老师爱人怎么了,不得不说,周老师最近过得很滋润。
连续两顿都有肉,还有白米饭甜馒头,周老师的老婆算是有点良心,没有黑透,就看能好几天。
第009章
周程宁今天下午四点下班,回家的路上顺便就去了陈木匠家问小床的事。
农村里给小娃娃打张小床的事很少有,陈木匠看了眼,打是能打的,30元。
30元,差不多他一个月的工资,周程宁不敢下决定,拿着图纸回家问爱人。
徐香娟知道周程宁的下班时间,今天整天都在她妈那里打毛衣,到了差不多时间就回去做饭。
上午她抱着牛牛,让瓜瓜拎着她的毛线袋和一捆青菜去的她妈家里。
瓜瓜俨然成了小苦工,但她不说自己苦,因为妈妈说给她做好吃的。
中午在她妈家吃,她掌勺,擀面条,还炒了辣椒酱。
她妈家里还有些猪下水,猪肝猪肠之类,猪肠她没动,爆炒了猪肝做打卤,小青菜也专门炒出来,各自盛盘,加上她妈家有腌黄瓜,切一盘腌黄瓜,清汤面捞出来,想加什么按自己口味来。
瓜瓜筷子还用不利索,但磕磕绊绊在妈妈的帮助下,把一碗面条吃完了,徐根生吃了一大碗,家里最大的碗,吃完意犹未尽,还想再来半碗,被吴彩凤阻止再吃了。
不光面一大碗,猪肝青菜都没少吃,虽然吴彩凤面条也来了两碗,可没徐根生吃那么多。
回家前还装了一罐子辣椒酱打算带家去,她妈跟她说生完孩子不能吃辣椒酱,徐香娟当然不能回答是为自家男人带的,就说瓜瓜爱吃,每天蘸点到馒头饭上,下饭。
听到是瓜瓜爱吃,吴彩凤就说别给小孩吃太多辣的,爱吃也不能多吃,尝尝味就行了。
她说知道。
她爸妈一问到她怎么做饭那么好吃了,她一律回答舍得放料。
早十几年二十几年……别说早十几年二十几年了,就是现在,多数家里都不舍得放料,盐也抠抠巴巴用,菜基本用煮的,没味道,她说下的调料多,的确多,吴彩凤看着都心疼,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家里现在日子好过,她和老伴也辛苦大半辈子了,趁着还能吃,多吃点好的,入土也没遗憾了。
徐香娟自己知道厨艺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儿子女儿回趟家能吃好的,尽心尽力做各种吃食,做好了的结果是和女儿电话,女儿开头就说,妈,我想你做的饭了,接着开始点菜,牛牛还好,不会主动说,她问他回家想吃什么,他才会点菜,在外面都没妈做的好吃。
这也算是对她厨艺的肯定了。
家里冷锅冷灶的,徐香娟回来放好牛牛就生火做饭,晚上蒜泥豇豆,豇豆放了些辣椒酱,青菜炒蘑菇,蘑菇是今早出门前泡水里,泡一天泡胀开了。
做好饭,她家男人也回来了。
“饭盒给我,你先吃着,我给你装明天的饭。”
周程宁中午吃完饭都是在学校把饭盒洗好,不用再洗一遍,把饭盒递给爱人,爱人去厨房,他就问瓜瓜中午吃了什么。
“面,猪肝,青菜,外公吃了那么大碗。”瓜瓜比划了个大圈。
“辣辣。”再点了点桌上的一罐辣椒酱。
周程宁这才注意到辣椒酱,拿起还没用过的筷子,蘸了一些尝尝味。
香辣,唇齿留香,虽然女儿说的也不详尽,但周程宁已经想来一大碗手擀面,辣椒酱拌着,吃着别提多舒服。
徐香娟装好饭盒回来,周程宁已经吃上饭了。
周程宁觉着,没有面,这豇豆吃着也下饭。
“陈木匠怎么说?”
“他说可以做,得要30元,我没说什么,回家问你意见。”
30元在徐香娟以前看来,绝对是贵了,但现在觉得还是值的,“明天给你带上15元做定金,剩下的15等做完再付。”
周程宁犹豫,“30元挺贵的……”
徐香娟:“不舍得给牛牛打床?”
周程宁立马解释:“不是不是,家里应该没那么多钱。”
“有,没有我怎么想着给牛牛打床呢?你别瞎想了,我要买东西就是家里还有钱。”
瓜瓜此时插嘴,“好妈妈,我要糖。”
“要什么糖?吃糖以后就别吃饭了。”
“不要糖了。”
一大一小终于能开始吃饭了,徐香娟考虑了一事,说道:“阿宁,等你休息那天,我们带着瓜瓜牛牛去看看爷爷。”
她知道阿宁对他爷爷感情深,就是爸妈一家太让人寒心。
“去看爷爷?”周程宁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去看爷爷,瓜瓜也没见过太爷爷。”
瓜瓜:“有糖吃吗?”
“有,妈给你两颗水果糖。”
“饭有吗?”
“再说不带你去看太爷爷了,就带牛牛去。”
瓜瓜可终于安静下来了。
小家伙即使吃到饭,还是时不时念叨糖。
晚上又是被窝聊天。
周程宁没想到爱人会提到看爷爷,他结婚后和家里关系就更僵了,都不用挑明来说。
结婚三四年,他还没去看过爷爷,只遇到同村的会问几句他爷爷,听到他们说爷爷身子还硬朗他就放心了。
周程宁依旧犹豫,“我爸妈……”
“你爸妈怎么了?我们一家人是去看爷爷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生气就好。”
“我生什么气?你不要想太多。”
徐香娟拍了拍周程宁的肩膀,回被窝去了。
入秋天气渐凉,周程宁一个大男人,体温高,被窝暖和,徐香娟心想,等牛牛床好了,她就把瓜瓜抱一头来睡,暖被窝。
...
到了周程宁休息日,一家人整装待发。
周程宁一手牵着瓜瓜一手挎着竹篮,竹篮里是两捆豇豆,一搪瓷缸子的鲫鱼豆腐汤,拎篮子的时候可小心了,徐香娟则是专心抱着软绵绵的牛牛。
周爷爷家在周程宁父母院子的隔壁,是间茅草屋。
没记错的话,周程宁还有个姑姑,徐香娟对周程宁家里不是很了解,但看周程宁父母住的院子,就感觉是在虐待他爷了。
豆腐鲫鱼,她妈之前给她买的鲫鱼,养在盆里,她捉了一条,本来打算再切块豆腐,带两捆豇豆就行了。
但是她家阿宁跟她说,他爷爷都没吃过好东西,希望她给炖了再带过去。
她听了这话还是挺有感触的,就给炖了再送去。
不说阿宁对他爷爷的感情了,就是她,也会想着好吃的给爸妈送过去。
老人家很多喜欢坐在家门前晒太阳,没事情就坐着晒太阳,而且还能十几年坚持如一日,当然,如果哪天村里少了个经常坐在那儿晒太阳的老人,八成就是去了。
一家人去的时候,老人就坐在茅草屋前,坐在一个板凳上,手上没闲着,在串珠子。
第010章
爷爷面前是三个编织袋,最小的放了绳子,一般大的放了珠子,最大的是放串好的珠子。
看样子串的是手串,老人的动作也还利索,见有人来了,黝黑干瘦的手停止动作。
“爷爷,我带爱人和孩子来看你了,这是香娟,这是女儿瓜瓜,大名周以沛,这是小儿子牛牛,大名周以览。”周程宁见到爷爷,脸上不自觉就带着灿烂笑容,忙给爷爷介绍家人。
“爷爷好,瓜瓜,喊太爷爷。”徐香娟向爷爷问好,顺便提醒了一下瓜瓜。
出发前就和瓜瓜说了,太爷爷,就怕瓜瓜跟着她和阿宁喊了爷爷。
瓜瓜糯糯喊了声太爷爷。
“回来啦,小程宁回来就好,瓜瓜是吧,爷爷给你拿糖瓜吃。”老人站起来,洗了手离开。
徐香娟总觉得老人眼里泛着泪光了。
不知道这家是经历了什么,徐香娟抱着牛牛没说话。
瓜瓜不甘寂寞,“妈妈,糖瓜是什么?也是糖吗?”
“嗯,太爷爷给你吃,你就吃好了,不许说这说那知道吗?”
“知道。”
“阿宁,你把鱼汤倒好,搪瓷缸子得带回家。”这搪瓷缸子还是她从她妈家拿来的,大小刚刚好,不还回去又得被她妈喷。
周程宁已经没有牵着瓜瓜,空着的手举起来擦了擦眼角,应了声好,去茅草屋里倒鱼汤。
“妈妈,爸爸哭了。”
“你爸爸没哭,是眼睛进沙子了。”
瓜瓜没有深究爸爸是哭了还是眼睛进沙子,问妈妈糖瓜什么味道。
糖瓜当然是甜的,徐香娟这样回答。
见有一会儿了周程宁还没出来,徐香娟进去看,“分两碗倒进去就好……爷爷这里只有两口碗?”
徐香娟来的时候看到这茅草屋就觉觉得简陋地不可思议,现在来到屋内,更加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简单一张木板床,上面的棉被都没被套,能直接看到发黑的被芯,老人把被子叠得整齐,说明会拿去晒,被子就是几十年前的棉芯。
枕头是荞麦皮枕头,屋内一览无余,没有灶台,想来烧饭是用门口旁边放了个小铁锅的老旧炉子。
屋子里还没有桌子,有两个挺大号的木箱,一个木箱直接当桌子摆了碗筷,两口粗陶碗,其中一口还有个缺口,一个小菜盆,装了咸菜,一个水瓢,充当桌子的木箱旁边是个小板凳,角落里放了一大一小两个编织袋,看样子装的衣服或者棉被。
“小时候爸妈不让我读书,我干完活也不让我读,我就喜欢来爷爷这里,我爷爷教我读书识字给我启蒙,后来我要读高中也是爷爷支持我,给我姑姑写信,我爸妈才让我读的,只是我读大学毕业之后爸妈不让我……反正我就回来了,但是我不回家,我爷爷也被我爸妈伤透心,让我不要回来这里了,但我知道爷爷是想我回来看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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