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季明珠虽然不愿意看见他,但是也没有再说出什么嫌弃的话语。
走在路上,季明瑞躲开众人,悄悄和温钧道:“姐夫,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们找到新的同伴了吗?”
温钧诧异地看他一眼,发现这小子竟然也懂事了,还知道避开季明珠问这个问题,点头道:“找到了。”
季明瑞:“嘿嘿,我就知道姐夫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搞定。我爹昨天半夜听说了消息,急得往城外跑,还好被我拦下来了,不然抹黑赶路一定要出事。”
温钧若有所思,怪不得昨天风平浪静的,温家人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赞赏地淡淡微笑:“你做得很好,下次再听说这种事,别着急忙慌,先来问我,不要吓到你姐姐。”
得温钧夸奖,季明瑞有些震惊,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莽莽撞撞的了,我要懂事,成为二姐的依靠。”
温钧没再说什么,看着小少年下决心,眯了眯眼。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七天。
县试在县衙设考棚,考棚简陋,一共考五天,已经开始张贴名录。
越到考试日期,大家越紧张,也顾不上去管赵峰的事情,各自在家复习温书。
不过赵家分裂,在本县也算是一件大事,就算温钧在家里苦读,也听到了消息,说赵家四房被赶出赵家,狼狈离场,落魄万分,像是被主人赶出家门的恶犬,终于没了嚣张气势。
不仅如此,第二天,赵老爷还压着赵峰上门来致歉,赠予了二十两白银作为歉礼。
温钧本来拒不肯收下,但是赵大老爷说了,这份礼物每个被赵峰牵连的学子都有,算是他这个大伯监督不力的赔罪。
温钧看着跟来的三老爷在后头挤眉弄眼,顿了顿,收了下来。
之后赵大老爷又带着赵峰和下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卫家村,和卫二郎道歉。
不得不说,赵家这一举动,毫无疑问,挽回了自己的形象。赵家老爷大义灭亲,压着侄子赵峰依次到四家学子家里道歉的消息,更是传遍了附近几个县城,获得一片赞誉。
温钧听说,笑了笑,暗自不语。
这大老爷也真是厉害,一箭双雕,一来将讨人厌的弟弟赶出府,二来还博了一个美名,这笔生意划算!
事后,温钧从赵博那里听到了这几日的经过。
那日赵家的四个舅老爷上门,和四房正式撕破脸,在正院里闹得不可开交。关键时刻,大老爷登场,震慑住众人,逼着老太太同意他将四房分出去。
因为四个舅老爷威胁老太太,用的就是四房的名声。
老太太心疼四房,但是更心疼自己的私房,这十几年来,她的私房早就被四个弟弟榨干,只剩下一点棺材钱,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小儿子送出去?
于是她无奈地“病倒”了,病得不能管事,不能见外人,将所有事交给大老爷处理。
大老爷得到老太太的允许,当即雷厉风行,找来一批地痞流氓,将四个舅老爷收拾了,接着郑重宣布,四房胡作非为,祸害了赵家名声,不配再留在赵家。
次日,就请来族里长辈,将四房分了出去。
该给四房的东西,大老爷一样都没少给,但是以前被四房侵占的东西,大老爷一样都没忘记,全部收了回来。
四房狼狈搬家,赵峰明明在参加县试,却不能安静读书,索性自暴自弃,放弃了今年的县试。
赵博派人送来的信里,极尽详细地描绘了当时的情况。
透过这些文字,温钧似乎看到了赵家的分裂大战。
就是有个不解之处,既然这么多年,大老爷都能因为赵家老太太的存在,对四房容忍对待,为什么突然他就要痛下狠手,逼着四房离开呢?
县试将要开始,时间紧迫,温钧也顾不上想这些闲事,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很快忘在脑后。
他静下心,询问了考过一次县试的卫二郎,开始准备考试的东西。
现在才堪堪二月,天气回暖,但是大清早或者到了傍晚,还是有点凉。
尤其是考试的时候,要在考棚里坐上整整一天。长时间久坐,不能活动手脚,血液不流通,温度更低,至少要准备一件厚一点的单层外衫。
除此之外,还需要准备笔墨纸砚,这些最重要的应试工具。
至于食物,可以等考试前一天准备。
温钧家里有母亲和小夫人,两人都是女子,细心谨慎,生活上的东西都交由她们准备就好,温钧只准备了文具。
考试前一天,季明瑞来找温钧,问他要不要去季家暂住。
从温家村到县衙,路上还是有点路程的,平时不算什么,但是县试这么重要,要是路上碰见什么事,耽误了时间,就有点得不偿失。
温钧经过仔细思考,答应了。
见状,季明珠也打算一起去季家待上几天,陪温钧一起应试。
温钧自是没有不肯的,点头应了,还特意去问了卫二郎,他要不要也一起去季家暂住。
卫二郎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面子这些东西,比不上前途重要,这个时刻,还是考试最重要,
能有安静又舒适的居住环境,谁有愿意从家里跋涉,或者去嘈杂的客栈呢?
不过他还是很有分寸,只是自己借住在季家,没有把温蔷也带上。
三人乘着村长家里的牛车,随季明瑞一起进城,前往季家。
……
同一时刻,赵家也在为赵博准备考试的东西。
和温钧、卫二郎相比,赵博的条件就太好了。
四房搬了出去,西侧院一下子就空了出来,他这几天备考都觉得十分清静,连带着心情也变得极好。
他用的考试用品,也是三老爷费尽心思准备的,还全部准备了两份,生怕出点岔子不够用。
“儿啊,爹不求你中秀才,但是这次县试你可要闯过去,你大伯还问了你的事情,你可别让爹丢人。”三老爷一边絮叨,一边清点东西。
赵博有点心虚,又要强作自信:“放心,爹,我好歹也是进过乙班的人,又有温钧和丛安的辅导,不说秀才,县试肯定没问题的。”
三老爷这才满意,点点头,转身出门回自己屋子歇歇。
刚刚进屋,就看见大老爷坐在里面,身后的下人手上还拿着酒,桌上摆着小菜。
“大哥?”
大老爷转过头,招手道:“博哥儿的事情弄好了吗?”
“差不多好了,明天直接去县衙就行。”
大老爷点点头,指了指酒菜道:“我看你也紧张,不如陪我喝一杯?”
三老爷疑惑地上前,坐下问:“怎么了?”
大老爷叹气,低声道:“老太太刚才又让人请我过去。”
三老爷一愣,敏锐地发现不对劲,大哥称呼老太太,向来是叫娘,只有他们二房和三房,受了多年忽视,才会疏离地叫老太太。
大哥这是在正院受气了?
不等三老爷询问,大老爷两杯酒下肚,眼神迷蒙,有点半醉,倾述欲旺盛地主动开了口。
“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为老太太虽然看重四房,但是最看重的还是我,为了我好,才会逼着我纳妾,所以我和媛媛闹翻了,也从来没有说过老太太一句不好……”
三老爷听得糊涂,难道老太太最看重的不是大哥吗?
当年舅老爷胡搅蛮缠,害得大哥在外面焦头烂额,不是老太太拿出私房,偷偷摆平了这件事吗?
“傻子!你真以为是为了我和赵家?她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大老爷指着三弟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要是为了我和赵家,为什么这些年来,四弟惹出事情,败坏赵家名声,她从来不责怪?”
对哦……三老爷回过神,有点明白过来。
但是,大哥到底受了什么气,才会气得连这个都想通了?
大老爷将近五十岁的人,两鬓斑白,平时看着威严,喝醉之后,也是看着挺凄凉的一个老头。见三弟满脸迷茫,他苦笑一声,挥退下人,低着头道:“我那天在外面酒楼应酬,隔壁坐着四弟,四弟许是喝多了,嗓门有些大,说的话被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说我没有儿子,两个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有老太太在,二十年后,这赵家将来肯定是他们四房当家。”
三老爷一惊。
大老爷继续道:“那时候我就想把四房赶出去,没两天,出了博哥儿县考报名一事,我就趁势动了手。”
“赶出去之后,老太太又后悔了,闹着让我把人接回来。我一气之下就说了四弟的那些话,老太太说……”
三老爷屏住呼吸,预感接下来听到的,肯定是个大新闻。
大老爷喝了口酒,声音低不可闻:“娘说,谁叫媛媛没用,没给我生个女儿……”当然,老太太实际的话没有这么文雅,将大房上下都侮辱了一遍,这才是伤了大老爷心的原因。
三老爷吓得咕咚咽了口唾沫。
老太太是这些年让大哥给捧太高了吗,什么话都敢说。
一句话,骂了大嫂,贬了大哥,瞧着意思,还暗暗觊觎大哥名下的产业……
她也不想想,赵家能有今天这份荣光,是谁赚来的。
……
两壶酒喝光,大老爷彻底醉倒。
三老爷叹了口气,将酒壶收了,挥挥手,示意下人进来,扶大哥回东侧院休息。
等人走了,他隔着重重墙壁,遥遥看了一眼正院方向。
这赵家的天啊,要变了。
老太太这些年仗着大哥孝顺,作威作福,动辄刁难大嫂。大嫂虽然有郡守那条关系在,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却多有容忍,直到近些年被逼迫太过,才渐渐不耐。
现在大哥被伤透了心,不会再管老太太。
到时候,这家里还不是大嫂说了算?她会如何对待老太太,实在是难说。
三老爷正在沉思,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身后突然发出瓦砾踩动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转头叫道:“谁在偷听!”
赵博讪讪地直起腰,从窗下站起来,冲着三老爷傻笑。
三老爷:“……”
三老爷的脸色黑了,气得拿起荷包就砸:“你在外面干什么?”
赵博悻悻然:“我就看着准备好的东西里面,还少了一件厚衣衫,想来找娘要一件,就听见你和大伯在聊天,不敢进来,躲下面偷听,我脚都蹲麻了,你们也聊太久了。”
“活该,谁让你偷听的!”
三老爷瞪他,到底还是自己亲儿子,叹口气,转身去找夫人准备衣衫。
赵博逃过一劫,松了口气,摸摸下巴,暗戳戳高兴。
这四房竟然看上了大伯手上的东西,还贬低大伯母。
只怕被赶出赵家,还不是他们最惨的时刻,大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以后的好戏,可有的看了。
这件好消息得告诉温钧他们,让他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赵峰之前还陷害他们,现在自作自受,活该!
……
第二天就是县试,天色还蒙蒙亮,换算成现代,也就四五点的样子,温钧和卫二郎来到县衙门口。
远远就看见赵博和丛安站在一处,等着县衙开门。
发现他们到了,赵博激动招手:“温钧,这边!”
在大家交头接耳讨论的县衙前,他大大咧咧的表现,毫无疑问地吸引了不少诧异好奇的目光,引起众人注意。
偏赵博还没发现,依旧举着手,跳起来嚷嚷。
温钧无奈一笑,和卫二郎一起上前。
第47章
走近后, 看赵博还是一副兴奋的样子,温钧更加无奈:“你低声点,不要惊扰到外人。”
赵博一愣,连忙看了看周围, 果然发现好多人都盯着自己, 有些尴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
其他考子紧盯着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赵博松了口气, 拍拍胸口,然后怪起丛安:“你刚刚怎么也不提醒我?”
丛安无语, 瞥他一眼,懒得和他说话。
赵博落个没趣,有点悻悻,转头看到温钧,又兴奋起来,问道:“温钧,二姐夫,你们紧张不紧张?”
卫二郎摸了摸鼻子,腼腆道:“还好。”
温钧于是也一笑:“尚可。”
要说紧张,肯定是有一点的。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古代的考试, 身上肩负的希望又太重,若是不成, 不但家里人受打击, 老师周放和孙老先生也会失望, 所以这一场县试,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过他为此准备许久,多少有点把握,所以还能维持心里的平静。
和他相比,丛安显得更加紧张一点。
赵博心大,没有发现,但是温钧和卫二郎都看见了他紧紧握着提篮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只是虚掩在袖子里,一般人看不太清。
温钧见状拍了拍少年的肩,开口安慰了几句。
丛安本就是少年天才,才不到十五岁,已经名扬上林县,就算再怎么运气不好,碰见的题都不熟悉,也不可能通过不了县试。
他的底子摆在那里,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紧张。
丛安低声道:“祖父说,让我一定要考个案首回去。”
温钧:嗯?
不等他说什么,丛安继续道:“祖父在我身上给予了很深的期待,我实在是害怕让他老人家失望。”
高傲的少年第一次在人前示弱,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已经足够让人心疼。。
赵博有点不忍,想也不想地安慰道:“没事的,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拿到案首!”
丛安抬头,似乎恢复了几分信心,冲他笑了笑。
赵博立刻嘿嘿傻笑。
卫二郎微愣,却没有说话。他和丛安不太熟悉,本身的才识也不错,对案首也有野心,自然不可能安慰丛安。
与此同时,温钧也悄无声息地收回手,沉眸盯着丛安的脸色,淡淡道:“恩师也希望我能拿到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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