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徵瞧着母女俩,一个半梦半醒地喂奶,一个一下吃不到就大哭,只能自己辛苦些,将小丫头揽在身边,小丫头一动,就抱她起来,再解开媳妇的衣衫,替她接过热手巾捂过,再把孩子递给她,让她喂。
朝中众臣原本还想着官家这个岁数才有孩子,没能一举得男,定然心里有些遗憾,没想到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对这位公主疼爱地跟眼珠子似的,朝臣纷纷上表贺喜。
柴徵得了女儿,心里高兴,朝会的时候,讨论是不是金国还要岁币,他说了一句:“当初朕在金国为质,金国百姓如何艰难也算是亲眼所见。金国的岁币不必讨了。也算是为公主积德了。”
第121章
赵澜出了月子, 柴徵给小丫头办了个盛大的满月酒之后,赵澜每日就去御书房和柴徵在一起,听柴徵和大臣商议朝政,同时也开始筹备大周的军事学院事宜。
夫妻俩把小丫头也带了过去,御书房里间,僻了一间屋子,让小公主可以有睡觉的地儿。
赵澜正在和卢留商量西郊原本的防卫营改建的事情,李婉茹个她做助手,帮她记录,最后她只要盖个印章即可, 里面小丫头哭出了生儿,赵澜起身进去给娃娃喂奶之后, 抱了出来, 柴徵将孩子接手过来。边逗着小丫头,边跟李重说开放茶叶贸易。
卢留跟赵澜商量完, 说:“最近我去城西听那些进京等春闱的举子们的高谈阔论,发现了一家馆子,味道很是可口, 陛下和娘娘, 要不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一听卢留介绍, 赵澜立马兴起道:“好,咱们立马去!”说着站起来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衫!”
进入寝宫,才套上衣衫, 胸口胀鼓鼓地,藏不下不说,如今喂着奶,一会会儿就把衣衫弄湿,没法子只能继续穿女装,在胸口塞了好几块帕子,防止漏奶,倒也把自己的胸垫地像模像样,柴徵和卢留李重站在那里等着,见她还是原来的衣衫问道:“怎么没换?”
“不像了!”赵澜无奈地说道,柴徵看了她胸前的情形,笑了出来,被赵澜过去拧了一把腰上的肉,他还在说:“媳妇,这是好事儿!”
大周因为她,这些年民风越发开放,女人上街吃饭已经成了常态,只是这样四个人会不会被认出来,毕竟他们夫妻也算是名人,赵澜问:“要不易容一下?”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读书人呆的地方你去的不多,我看就不用了!”
柴徵这话真是扎心,摆明了嫌弃她不学无术,除了字写地丑了些,赵澜可不认为自己学识差了,呸了一声:“比诗词,你未必知道地有我多!”
“我只是说你惯常不去读书人的地儿,你想多了!”柴徵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一看这个酒楼的名字,就知道老板会做生意,叫什么折桂楼,不就是蟾宫折桂之意吗?柴徵身边带着自家娘子,两人跟在后头,这会子还算早,雅间早就满了,大堂里的位子也都快没了,这里的生意也真是好。京城的小二个个都是人精,看见他们衣衫料子华贵,给他们硬是弄了一张僻静角落的位子。
那小二上来问:“大官人要来点什么?”说着报起了菜名儿,听上去跟飞云楼的有些类似。
“肘子来一个,牛肉炒青菘,酱焖鲤鱼,黄雀酢来四个,奶汤蒲菜,再来个豆腐羹就好。”赵澜叫出菜名。
小二忙说道:“这位大娘子真是吃客,冰糖肘子咱们从飞云楼里请来的师傅做的拿手菜,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很是喜欢。”
赵澜一笑道:“好吃不好吃要等上来才知道,快去吧!”
“说起这飞云楼的师傅,转战这折桂楼,这是一出。最近还有闹得沸沸扬扬的,是杨安安换了人家挂牌。”卢留看向赵澜,赵澜想起杨安安,也是她当年光顾过的。
“哦?我这些日子甚少逛街,不曾听说。杨安安年纪不小了吧?”赵澜颇有兴趣。
“就是年纪不小了,才被绮罗阁给挖了过去,说是给了干股。”
“合伙人吗?”
李重时常听这位娘娘冒出新的词句,问道:“大娘子,什么叫合伙人?”
“这个就是做生意的一种方式了,比如我是老板,你是伙计,你是为你老板做事情,你每个月领银子过日子。这个时候我发现你做生意特别厉害,我就给你一点点的干股,除了你每个月领个工钱,如果做得好,一年到头有得赚,那么你还能领一年到头的出息,你会不会更卖力?”赵澜问李重。
菜端上来,味道确实不错,赵澜开始吃菜,凡是举子多的地方必然高谈阔论,而且大周在对外防御之前不怎么样,在言论上却一直宽松地很,毕竟有不杀士大夫的习俗在这里。
“士兰兄,金国如此混乱,官家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最后却仅仅止于收回十六州,就作罢!说实话,外面对咱们现在的陛下,说成是中兴之主,我觉得还得看看。”赵澜抬头看向一个身材魁梧,脸膛黝黑的文士。
另外一个五短身材的书生不服气了道:“怎么不是中兴之主了?大周建国一百多年,除了世宗皇帝南征北战统一了大周,就是当今才出了个圣君,几年功夫就将十六州统一了起来。”
“若非有皇后,官家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收复十六州,若是娘娘不是个女人,不用生孩子,她来领军一定会打到上京。留着金国在那里,等那金国国主喘过气来,再杀过来吗?”
“成愈兄,这话就不对了,正是因为她是皇后,官家才能放心地将军权交给自己的媳妇,才能有西夏之战,为燕云十六州收复奠定了基础。但是若是她不是皇后,就是一个男子,就是苏将军,你认为官家会让她领军吗?皇后为什么要给自己设局诈死?在接回官家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太厉害,大周容不下她,才会想要隐姓埋名。这是没有狼子野心的将军,唐朝如此盛世,都会有安史之乱。所以武将一旦为祸,那就是大祸。”
“没有好的武将,国家就会任人宰割,就要一直低声下气,这一朝有的武将是皇后,她和官家是一体,她能让赵、秦、韩三家服气。但是之后呢?不能保证最好的武将都在皇家吧?如果一直这么想,那么重文轻武是改变不了的?因为害怕武将吗!”
“好的将军就是一把利刃,会用的帝王,那就是君王手里的武器,不会用的就是伤及之身的凶器。也没有办法保证每一任君王都是能有压制住武将,并且与武将能够不猜忌的明君。说起安史之乱,不得不说唐明皇,他前半生很出色,后半生很荒唐,即便现在是明君,那接下去呢?他能一直是位明君吗?”柴徵端着酒杯喝了一口,他缓缓说道。
赵澜低头夹起一块黄河鲤鱼,鲤鱼炖地已经骨头都酥了,只要扒拉掉中间的一根鱼骨,其他的连剔鱼刺都不用了,真好吃。她抬头说道:“对啊,对啊!谁说皇后和官家之间就永远是一体了?若是皇后一直生女儿呢?生不出儿子呢?万一要是皇后年老色衰,官家想要换新鲜妹子了呢?这个时候也会威胁到君权。”
听到赵澜说这个,柴徵非常不赞同,要反驳,赵澜忙说:“就许你打比方,不许我打比方。打比方!”
“这位仁兄,这些话说出来可是大逆不道的。”
“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大周这个国家很大,把这么大一个国家的运势,压在一个人身上,祈求他能做出最英明的决策。本身就不合理。官家也是一个人,他未必比你们脑子更好使对吧?如何能保证官家做出的决策,大部分都是英明的?”柴徵的这些话扔出去。这个聚集了举子的饭馆,鸦雀无声,齐刷刷地目光聚集到了他们这里。
赵澜却在那里啃着肘子,吃得不亦乐乎,柴徵拍了拍她的头道:“略微收敛点,你好歹也是大家伙儿心目中的英雄。”
赵澜将骨头上最后一根蹄筋卷进了嘴里,点点头,放下道:“店家,拿水来,我要洗手!”
看见所有人都在着她,她说:“大家吃饭啊!”
赵澜卷起了袖子,开始洗手,一边洗一边说:“所以这个议题就是,最厉害的将军、最厉害的相公和他们的君王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不是每一任君王都能把将军娶回家,所以咱们官家的这个套路做不得参考。”
“好好说话!”柴徵教育赵澜。
赵澜瞥了一眼柴徵,义正言辞地道:“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这是现实问题,咱们娃以后要面临的风险,总不能每一次都让咱们家娃娃去娶人将军家的闺女和人结成姻亲,对吧?娶媳妇还是要娶自己喜欢的,否则一辈子成怨偶,你不愁死啊?”
柴徵蛮好地开了个头,他媳妇就把话题带歪了。
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有一个人起头,跪下道:“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毕竟一个温文尔雅如文士的君王和一个不着调的皇后搭配是他们大周独有的。
柴徵站起来看着跪了一地的举子道:“都平身吧!这些日子朕与皇后一直在聊刚才咱们说的这些话,最后我们俩觉得归根到底,是一个“民”字,民为重,君为轻。这是对君王而言。对于武将而言,他做的事情,不是在守护君王,而是守护这个国家和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作为相公来说,他要做的是让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折桂楼有一面墙,上面给人提字,边上的案几上放着笔墨,柴徵上前拿起笔,蘸墨写下第一个字“民”,边上写下的是,上头一个“君”,下面是“将相”二字,行程了一个三角关系。
柴徵对着赵澜说道:“阿澜,你来说!”
“官家写下的着几个字的意思是,选出良将和良相来补足君王的不足,君王与将相共同致力于人民。这是陛下对于未来大周的期许与构想。”赵澜指着这几个字说道。
帝后驾临折桂楼并且在那里题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汴京,每一个上京的举子都去揣摩那几个字的意思,都知道这是本届春闱的题目的核心。
赵澜问柴徵:“你这么把题目透露给天下的举子合适吗?万一要是有人请人捉刀写了文章背熟练了,再进考场,岂不是等于舞弊?”
“可以跟这个核心要义相关,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个题目范围缩小,论的点不一样,不就行了。在春闱前讨论效果要比春闱之后,讨论的效果好很多。”
在这一届的春闱爆出了众多对后世有影响的人物,包含的改革派的章邯,再现诗词光辉的大家杜嵋,以及后来弃文从武成为大周海军奠基人的刘敬。
第122章
十年之后, 正值壮年的金国国主退位,让位给自己二十七岁的儿子完颜睿。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金国被大周夺取了十六州开始就收缩了战线,把心思放在了稳定国内上,不再扩张国土。
这些年没有了国土的扩张,通过和大周以及高丽等邻国的贸易,整个国家开始慢慢地复苏。
完颜兀著带着朵雅一起踏上了去周国之路,赵澜说反正他已经退位了,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要不要一起去苏杭喝杯茶。
进入大周地界就有军队开始护送金国太上皇和太后的车队,到了运河换了船, 跟随了柴徵夫妻南巡的船队,船队并非是帝后出巡的规制, 只是看上去像是汴京城的大户人家出游。
十年时间说长也不长, 说短却也不短。完颜兀著和朵雅带着八岁的小孙子和五岁的小孙女,见到了赵澜和柴徵夫妻。赵澜还是那么爽利:“完颜兄, 这些年可好?”
完颜兀著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不好?也算不上,说好?被打成那样, 整个国内重新收拾, 头发都斑白, 比不得他们俩,看上去还是精神奕奕。
只回答一句:“老了!”
“老什么啊?我跟你说,你这是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刻,退下来, 为自己人生的下一阶段做准备。咱俩也打算你这个年纪就退了。把皇帝这个位子做到死,弄得人憎狗嫌才叫蠢。”赵澜咋咋呼呼地说道。
柴徵摇头看着赵澜,笑道:“完颜兄,走,一起喝一杯!”
甲板上,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完颜家的两个小朋友和赵澜家三个小朋友凑在一起,柴家老大,十来岁的柴珝一口金国话讲地字正腔圆,做起了小朋友们的翻译。
完颜兀著看着柴珝秀丽的模样道:“你这是准备把你家小公主给我们家做媳妇儿?”
柴徵瞧着自家那个小巧可爱的姑娘,一转眼成了个小大人,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我这是准备等你送个皇子过来,给她做女婿,咱们只招上门女婿。”
“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姑娘的婚姻要自己做主,不兴父母包办!”赵澜可不同意道:“孩子的婚事,你可以建议,但是不能插手。他们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
“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话不能这么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我们俩是卸任了,你们俩可还是在任呢!这样游山玩水是不是不太好?”完颜兀著边吃边聊,赵澜看他和之前完全不同,心态显得平和,手里一直拿着串珠。
柴徵端着酒杯,看着运河上飞扑起来的白鹭道:“大周的政事大多交给了内阁,四位阁臣,加上各部尚书,我便是不上朝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信起了佛来?”
“那还不是你说的?要想让别人信,自己得先懂,慢慢听了发现倒是也颇有些道理,这些年就开始信了起来。至少能让自己心绪宁静,也算不错了。”
朵雅对着完颜兀著淡淡地,心思都放在孙子孙女身上,完颜兀著一路上倒是很照顾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妻子。这一点倒是让赵澜都没想到,完颜兀著在男女事情上混蛋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恍然大悟了?简直让她称奇。
一个嗜杀的人信佛了,转性也属于正常。扬州大家伙儿一起下了船,完颜兀著说道:“扬州比汴京都繁华。”
“是啊!给你去信,用晒盐的法子,增加海盐的产量,你可试过了?”柴徵问他。
“我井盐都开始抽了卤水上来开始晒,效果很不错。至少量上来了,价格就便宜了。这些年你倒是帮了不少忙。”完颜兀著对着柴徵说道:“着实多谢你!”
“大家是邻居,总要找到能够一起发展的共同点,这样才能睦邻友好,从涿州开始,我一直说要与你睦邻友好,原来你并没有听进脑子里去。”柴徵摇头着说完颜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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