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累了。
年纪尚且不大,心已如槁木。
时间,终将是把她磨成了她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说到底,怪谁?
还不是她自己,她一辈子想着要为自己而活,可最后还是成了依附在顾知寒身上的蛆虫,卑微无比,苟活度日。
她后来也曾想过,明明她也只是爱她所爱,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最后偏偏是她不得善终,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留不下?
她孤零零到这世上走一遭,如隙中驹石中火,黄粱一梦,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依旧是孑然一身。
—
远处地平线上隐隐透出亮光,红色的朝阳有挣脱黑夜之势,一点点往上移动,蓄势待发。
林放枝看着红色的那点亮光,眼睛有些刺的疼。
她赶忙移开视线,有些恍惚。
突然,左手腕上戴的表“叮”的一声响,清脆得很,她一看,已经六点了
林放枝整理好表情,再开口,已经是很平静的情绪:“陆骁,我想去给外婆买束花。”
“好。”陆骁很快回答,大概是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哑,他清清嗓子,又道,“出门走几步就有一家花店,这会儿差不多开门了。”
林放枝一怔,点点头。
果然,花店布置地很温馨,常绿的盆栽错落有致从店内往外延伸,外边紧挨着店门支了小棚,墙上挂着许多绿色的吊兰,正中一张小桌子摆满了小多肉,个个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这会儿正单手拎着一个白色小壶慢悠悠地浇花。
走近了,还听见大叔嘴里哼着小曲儿,好不悠闲。
林放枝表示很喜欢大叔的这种调调。
啧啧,这才叫卖花嘛,每盆每支都是新鲜的能掐出水似的。
瞧瞧!多么有生气!
比那些店里花花草草积了灰还臭着一张脸就差写上“你买不买不买就滚”八个大字的老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就是这地理位置不太好,这一带素来冷清,没多少人气儿。
唉,屈才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趁着这会儿空挡,陆骁已经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好,一束黄色小苍兰。”
“好勒。”大叔利索地放下水壶走进店里,三五分钟之后便拿了一束花出来,“我就说,还是你小子识货,这会儿的小苍兰大多才刚刚长出花骨朵儿,像我这样纯绿色栽培还能开出花来的可是少见。”
“谢谢。”
陆骁付了钱,接过花就递给林放枝。
“哟!这是要送给小女朋友?”
?
??
林放枝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我和陆骁怎么会有CP感?
大叔哈哈笑的酣畅,丝毫没有发现一旁的两人面色尴尬无比,这会儿大手一挥又朗声道:“早说嘛,大叔免费送你一束,我就说你小子怎么……”
“不是。”陆骁很快打断,“不是我女朋友。”
林放枝抬头看,他面色略微奇怪,像是尴尬带了点儿别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有些恼羞成怒。
我也长得挺好看的呀,被误认成你女朋友你觉得很丢脸?
她眨眨眼,表示二脸懵逼。
唉,都怪陆骁硬件设施已然超出高配行走在顶配的层面。
瞧把他给惯的,都眼高于顶往天上瞅了。
怪不得上辈子在她死之前都没找着女朋友,啧啧,这么挑剔,哪个仙女能入他的眼?
她不忘往大叔那边瞅了一眼,大叔也是懵逼状态。
果然是同道中人。
林放枝这么想着,慢悠悠往回走,有人跟她站在同一战线,她表示心情很是不错。
等两人都走出一段距离了,林同学的同道中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成天打早蹲点似的来这儿买花送女朋友,都这么真诚了还没追到手?”大叔挠挠头,“唉,现在的年轻人喔,真是要求多得很,看不透了,要是像我们那会儿可多好,大家多单纯……”
—
林放枝回到家,抱着花就往外婆房间走。
这会儿房间已经被打扫的像往常一样干干净净,窗户大敞开着,风吹的窗帘微微摆动。
外婆爱美了一辈子,生了重病后自然不愿意在医院白费功夫,选择回老宅来疗养,即使身体情况愈减,也是每天平平常常的,早起早睡,浇花泡茶,后来这段时间实在是走不动路了,躺在床上也要每早戴上老花镜换一束插花读一份报的。
用她的话说,与其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难看的很,倒不如回到自己家里来干干净净地走。
床头柜上挂着外婆和她的照片,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着“枝枝和外婆”几个字,像是不会写字一般,张牙舞爪,难看的很。
林放枝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和外婆学写字,刚学会几个字就忙着要显摆,照片拍完她抢着要写,后来外婆逢人边夸她字写得好,她还沾沾自喜了很久。
啧啧。
这哪是写得好。
明明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丑啊!
外婆究竟是怀着多么爱她以至于舍不得打击她的心情,才说出了那么多违心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外婆带着1000度粉丝滤镜:“谁敢说我们枝枝的字不好看试试?”
——您方战士陆.凯撒.孙悟空.骁斯基马上扛着五米大刀到达战场
第4章 女配她重生之后
林放枝收回了思绪,将手里的花轻轻放入床头柜的花瓶中。
初秋的小苍兰并非花期,所以花朵并不大,小小的紧紧挨在一起,却是难得朵朵开的娇嫩,阳光照在上边,底部的黄色像是要蔓延到花瓣上似的,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嫩黄来,花蕊上还坠着一两颗露珠,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子新鲜劲儿,叫人看的舒服至极。
小苍兰是外婆最爱的花,花朵嫩而不娇,味道清新扑鼻,像是下过一场雨之后的舒爽干净。
那家花店开在这儿,和外婆还真算是投缘。
老板小苍兰种的好,外婆要是从前身子健朗的时候,必定要去认识认识的。
不过……
林放枝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陆骁刚刚直接问老板要的小苍兰……
嘶,
他怎么知道外婆最喜欢的花是小苍兰!
林同学眯着眼睛细细回想之前的事,这陆骁到林家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是怎么做到把这里摸得一清二楚的?
难不成这么细心?
不对啊……
她明明记得以前念书的时候,陆骁这家伙可是个什么都不上心的二世祖,这会儿难不成还转性了?
唉。
青梅竹马这种名词也不顶用。
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连对方关键部位都了如指掌,什么老嘴老脸的人心在这里连拿肚皮隔开都不存在的……
都特么放屁!
骁爷这人太复杂,她林放枝段位太低,从来看不透。
—
林家的丧事,陆骁自然不便多留,大早就走了。
外公性子低调,白事不喜大办,一切从简。
可尸体火化,置办葬礼,招待吊唁宾客事事繁琐,外婆外公又素来广交挚友,消息不胫而走,吊唁的人从五湖四海而来,多是从前军中战友,或是少时玩伴,这会儿已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仍旧连夜赶来,络绎不绝。
林放枝自认为其实已经忙的很少,只是陪着林母在灵堂中招待宾客,也仍旧整日整夜没合眼。
从前她最讨厌应酬,人们来来往往客套假惺惺的样子在她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可幸跟着顾知寒那几年酒席上看人眼色多了,别的没学会,看人眼色倒是学得融会贯通,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来人无论真心与否,她都能礼数周全说上几句,学乖的套路走的尤其顺利,必要时还能无比煽情说的对方挤出几滴眼泪。
这么忙到次日傍晚,一切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林父林母是忙到连屁股坐在板凳上都要计算好时间的人,这会儿连心情都没时间重新整理,晚上就要赶航班飞首都参加会议。
两人回市里,顺带把林放枝也捎回了市里的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林放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伤心过度不吃饭不睡觉。
本来林放枝想让外公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外公不愿意,在被她缠着说了半天之后,才终于答应等处理好老宅的事就过来。
家里还是熟悉的陈设,大厅里灯光透过水晶吊灯折射后带了点斑驳的暖意,桌上随时都摆着张妈切好的应时蔬果,装在透明玻璃果盘里,色彩搭配的让人很有食欲。
上了楼就是卧室,烟粉色的墙颜色淡淡,看起来十分舒服,入秋后天气渐凉,床上被人细心地添了一床白色的丝绒毛毯,摸起来暖和的很,这会儿大概八、九点的样子,夜幕低垂,别墅区素来环境好,安安静静,林放枝看着窗外,眨眨眼,视野里的几栋房子已经打开了灯,带了点温暖的橙黄。
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那灯光,内心又带着一种无以伦比的宁静,很快,这份宁静被席卷而来的倦意全然遮盖。
林放枝踢了鞋子,在床上闷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脑袋昏昏沉沉,混沌的意识像是被一张大网拉回了她死之前的最后一刻。
那是在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夏夜,她在家准备晚饭,简简单单的几个小菜,色香味俱全,她早已经驾轻就熟,盛好了饭放在桌上便招呼顾满过来。
林放枝那会儿已经怀孕四个月,大概是这位小姑子的意思,家里仍旧没请阿姨,所以平常家务还是她来。
其实只要她说一声,顾知寒再怎么也不会不顾及她,可她只剩下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索性什么也懒得说。
那人闻声过来,一身红裙,裙摆坠着褶子,刚到膝盖上侧,走起路来摇曳生花,露出来的小腿和手臂光洁无暇,脸上妆容精致,皮肤白皙的泛着光,红唇鲜艳,分明是好好打扮过的样子,应该是有约要赴。
顾满今年二十七,小她一岁,仍旧明艳动人,还带了点少女的娇憨,哪像自己,已然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套在宽大的浅色睡衣里,头发随意一扎,素面朝天,脸上早已带了岁月的痕迹,眼中了无生气,再难看不过,哪还有当年那份不可一世的天真骄傲。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开口问道:“今天不在家吃?”
“林放枝,得了吧。”顾满向来不待见她,这两年嘴巴愈发厉害,“我哥都不回家这么多天了,你还装一副温柔贤良的样子给谁看?自己也不憋得慌?”
林放枝面无表情,端着饭碗夹菜吃饭,顾满的话,权当没听见,她早就习惯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
顾满倒也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嘴角的嘲讽仍旧恰到好处。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叮”的一声响。
林放枝掏出来看了一眼,陆骁发来的短信:明早要产检,我来你家接你。
顾家的司机从来没有她差遣的份,这会儿肚子已经显出来,陆骁担心她的安全,执意要接送她。
她飞快回复了一句:不用,谢谢。
放下手机,神色如常,接着吃饭。
顾满突然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陆骁?”
林放枝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不是。”
“呵。”顾满嗤笑,“你的圈子小的可怜,除了陆骁还有谁会给你发消息。难不成,还能是我哥?”
这句话刺的林放枝心一痛。
的确,她为了自己所谓的非他不可的爱情,孤注一掷,家人和朋友早就被她舍了。
顾知寒眼下也将她视若敝履,不屑和她多说一句。
的确,如今没有人会理会她。
除了陆骁。
“啧啧。”
“我还真是好奇,究竟你哪一点值得陆骁喜欢,他能为你做到这份上?”
林放枝捏着碗的手逐渐用力,关节泛着白,她脸色闻言而变:“不要胡说。”
陆骁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
她不允许别人这样污蔑他!
“胡说?”顾满嘴角笑意更甚,“你忘了我哥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
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顾满说看见她和陆骁在一起?就因为顾满把她和陆骁在咖啡厅的照片拿给顾知寒?
可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啊。
陆骁近两年才回国,他们也就只见过两面。
第一面,是在两年前,他问她过得可好,她尚能微笑点头。
第二面,她瞒着顾知寒独自一人前往医院,拿抗抑郁的药,没想到查出怀孕,被陆骁撞个正着。
不知为何,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总能被陆骁看见。
在咖啡厅,陆骁让她离婚,说孩子他来养,一样的。
她过的好不好,他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林放枝这次撑不出一个笑了,只摇摇头。陆骁已经帮了她太多,她欠不起那么大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陆骁还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能拖累他。
于是她开口解释,让陆骁放心:“抑郁症是因为我成天闷在家里,自己郁结于心,不是知寒对我不好。”
的确,她陪着顾知寒一起走过了十个年头,生活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他待她自然是有几分情分的。
只是她和顾知寒嫌隙太多,顾满又实在不喜欢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日渐疏远。
她听着自己静静开口:“有个孩子也好,说不定我们夫妻感情也更好了呢。”
这句话不只是她说来安慰自己的,还包含了些她小的可怜的期望。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时他们的夫妻关系虽然僵硬,但也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恶化到极点。
她和顾知寒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居然还高兴了好一阵,让她照顾好自己,火急火燎地从公司赶回来,连领带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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