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
桑远远与云州并无交集,她的‘死而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应该是影响不到云州这边的。
只是,就这么一幅画面,没头没尾,特征亦不显著,实在是有点令人为难。
佛寺、祭坛、祖庙、道观,都会有这样的大殿。
“我可穿着官服?”云许舟问。
“没有。”桑远远道,“衣着正式,但都是便装。”
“那便不是祭祀。”
沉默片刻之后,云许舟忽然‘嘶’一声,吊起了眼睛:“桑果!你是说,这个侮我王族的狂徒,居然混到我的身边,而我一无所知!”
桑远远:“……”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
“云之濯,不简单啊……”云许舟敲着桌面,“看来,不仅仅是诅咒侮辱这么简单,他和他背后的力量,是想颠覆我云氏哪。嘿,有意思啊有意思!分明是他们在背后行各色魑魅伎俩,倒搞得像什么正义之师,要讨我这悖逆之族一般!”
“怎么,看不起反派的信仰啊?”桑远远笑了起来。
“噗哧!”云许舟被她这么一搅和,心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嗔道,“你还笑!如你方才所言,此人能混到我云氏子弟当中,这是何等骇人的事情!他若是带了炸火,炸我个猝不及防,啧……头皮发麻!来,把你看到的那间大殿画给我!”
云许舟‘刷’一声把纸笔扔到桑远远面前。
桑远远:“……”
画画,有点困难。
她执起笔来,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一点一点细致地勾画着那间大殿。
画到一半,忽然有亲卫不经通传匆匆跑进来。
云许舟双眉一皱,‘刷’一下藏起了桑远远画到一半的‘案发现场’。
亲卫手一拱,声音急切:“摄政王,大事不好,主君他,蛊毒发作,要不行了!”
“什么?!”云许舟猛地站了起来。
这名亲卫,便是她派去贴身‘照顾’云许洋之人。
云许洋当初包庇纵容一个虐杀少女的凶手,只为满足自己变态的偷窥心理,事发之后,云许舟把他关进天牢,派了最得力的亲卫盯着。
前些日子幽无命送来了灵蛊的解药,云许舟便让云许洋服了,吐出许多血蛊,当时已接近大好了。
云许舟本已计划着请幽无命多制些解药,预备大范围救治云氏王族,谁知亲卫竟是带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云许洋?”桑远远问。
云许舟急急点了下头,双目已泛起红色:“快,去看看!”
三人匆匆前往关押云许洋的大牢。
云许洋的待遇并不比别的囚犯好,除了单独关押之外,床榻吃食,皆是一视同仁。
此刻御医长已赶到了牢中,正在查看云许洋的病情。
他躺在铺了稻草的木榻上,面色惨白,双眼凹陷,唇色全无。
嘴里一口接一口涌出大蓬的鲜血。
御医长见到云许舟,急急上前:“摄政王!这是灵蛊爆发,猝然噬心所导致!老臣不知起因,不敢贸然用药!”
“之前不是说,体内蛊毒已基本肃清了么。”云许舟声音平静,藏在袖中的手却是握成了拳。
白发苍花的御医长立刻便往地上跪:“老臣无能!愧对摄政王信任!”
“别急,我看看。”桑远远镇定地问道,“御医长,药带来了么?”
“带了。”御医长捧出随手携带的药箱。
桑远远转手递给了幽无命。
让他查一查,是不是药被人动了手脚。
她与幽无命早已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意思。幽无命接过药去,径直将其炼化。
桑远远平复心绪,掷出小脸花,落在云许洋的身旁,细细的灵蕴藤爬向他的胸口,突地一潜,潜入了体内。
桑远远闭目入定。
只见云许洋的心脏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线虫,一望便是刚刚出卵的幼体虫,正处于急需能量来发育的阶段,于是才会疯一般啃噬着云许洋的生机,导致他病发得又凶又急。
经脉之中,堆积满了破开的卵壳。
“云许舟!”云许洋一边吐血,一边哭骂,“你这个臭骗子!根本就不可能好,根本就不可能!你就是故意害我,你想害死我,再正大光明抢走我的云州王之位,呜呜呜……”
云许舟面色冷肃,等待结果。
少顷,幽无命收起了掌中的黑焰,道:“药没有问题。”
桑远远也睁开了眼睛:“都是新蛊,体内确实没有旧蛊残留。药是有效的。”
“放屁!”云许洋噗一下又喷出了大口鲜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云许舟联手害我,想要抢我王位!老祖宗都说了,这是上天对我们云氏的诅咒!根本就不可能好!云许舟你别忘了自己在老祖宗面前发的誓,就算你害死了我,你也一辈子不能登上王位!”
桑远远望向云许舟:“先把药灌了吧,别一会儿真死了。”
闻言,云许舟接过药来,往那木榻上一坐,捏开云许洋的嘴巴不管不顾就灌了下去。
云许洋像挣命似的疯狂扭动,无奈身体实在是病弱,在云许州这个灵明境修行者的手中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们这些凶手!凶手!”云许洋大哭大叫,“老祖宗说了,根本不可能好,什么药都是骗人的,只会让我死得更快!云许舟你就是故意害我!”
“老祖宗他老糊涂了。”云许舟冷淡地说道。
云许洋大哭着,想要抠嗓子吐了药,被云许舟一个手刀劈晕过去。
桑远远迟疑地望着云许舟:“仿佛有什么内情?”
云许舟叹息一声,挥手令御医长退下。
“你们到冰雾谷那日,我不是参加族会去了么?”云许舟叹息,“一个没留神,叫云许洋逮着机会跑到老祖宗面前告我状。”
桑远远眉毛一动:“所以老祖宗知道灵蛊有治了么?”
云许舟摇了摇头:“也不算吧。云许洋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我拿他试药,前些日子虽然解掉了蛊毒,但他身子弱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恢复到常人水平。我交待过,什么也别告诉他。”
桑远远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便贴心地问道:“那,老祖宗斥责你啦?”
云许舟淡淡地笑了下:“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看来是被骂狠了。
沉默片刻,云许舟垂下头,靴底在地面搓了几下,闷声道:“老祖宗便是见证云氏没落的人。那时候,族中天骄一个接一个意外离世,一直查不出原因,再后来便是爆发了这所谓的‘诅咒’,当时老祖宗可是帝君哪,何人有能力把手伸到他的身上,一夕之间便让云氏满门染蛊?”
“所以老祖宗一直坚信这是天命,而非人为。”桑远远叹息。
云许舟苦笑:“不错。老祖宗最反对的便是寻医问药,但凡谁跳得高些,试图查找病因,便会被叫到祖庙好一通臭骂。我这又是给云许洋灌药,又有篡位嫌疑,可不得被骂个七窍生烟。”
桑远远不禁额角直跳。
“等等,”她忽然睁了睁眼,“可事实上,云氏不就是一夕之间,被人满门下蛊?!”
“是啊……”云许舟满面烦躁,“问题是,当初那些人,早已入土多年,无从查证了。”
“有得查。”桑远远微笑,“就从云许洋为什么又重新染上蛊卵查起吧!”
云许舟双目一亮。
第93章 夜探云祖庙
云许舟取来了这些日子御医长的记录。
可以明确地看出来,服药十五日之后,云许洋体内已无任何血蛊了。
“什么时候染的?”云许舟瞳仁紧缩,“送往天牢的吃食被人动了手脚?”
思忖片刻,云许舟缓缓摇了摇头:“我依你的吩咐,将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知道云许洋治病内情的人,只有我、御医长以及云一。”
桑远远轻轻点头。
“桑果啊桑果!”云许舟叹道,“你果真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你早早提醒我封锁消息的话,此事恐怕早已人尽皆知,更是无从查起了。”
桑远远道:“那摄政王眼下打算从何查起?”
“自然是从御医长和云一身上入手。呵,知情的就我们几个,必是谁把消息不慎泄露了!”云许舟重重踱了几步。
安静了一会儿的幽无命忽地笑了笑。
“幽州王,你笑什么?”云许舟皱眉问道。
“所以你觉得下蛊的是他们两个?”
“不是!”云许舟断然否定,“这二人至多便是不慎泄密罢了,绝无可能是真凶,这点识人之能,我还是有的。”
“所以是谁下的蛊啊?”幽无命很温和地笑问。
云许舟一下就给问住了:“我哪知道!”
“去查查这虫子出壳要几天吧。”幽无命轻描淡写地说道。
云许舟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拇指一竖:“聪明!”
幽无命:“……”这就叫聪明了?云许舟怕是脑子不太好使。
桑远远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你别嫌弃人家。摄政王的本领在御人,你看,她把这云州治理得多好啊。”
幽无命立刻就不服气了:“那我幽州……”
“你幽州穷。”桑远远毫不客气。
幽无命:“……”
他眯着眼想了想,暗暗点头。
云州,要论综合实力的确是出类拔萃。此地气候恶劣,资源约等于无,但在云许舟的治理下,政治、经济、军事,处处不落于人。
足见云许舟御下之术非同一般。
幽无命还是有些不服气:“呵,那只是我没有认真。”
桑远远:“好好好。”
“小桑果你又在敷衍我。”
桑远远如今早已一点都不虚他,她眯起眼睛,就冲着他笑,笑得幽无命完全没脾气。
三个人回到了书房,桑远远继续捡起笔来,照着记忆描画那间黑黑的大殿。
一刻钟之后,终于堪堪画了个大概。
云许舟接到手中,凝神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若我没看错,这是……”
恰在此时,两路调查的人马也一起出结果了!
一个是历代赐云姓之人的名册已彻底翻查过了,没有‘云之濯’,亦没有任何相似的名字。
另一个是,按照血蛊破壳的时间来推算,云许洋中蛊之日,正是前往祖庙参加族会的那一日!
“族会上中的蛊?”云许舟瞳仁骤缩。
幽无命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他抱着胳膊,仰靠在大木椅里,一副很无聊很没劲的样子。
云许舟抖了抖手中那张画:“我方才正想说,这里,正是祖庙!”
“哦!”幽无命挑起了眉毛,露出很欠揍的笑容,“对上了。”
“所以给我云氏王族下蛊之人,是这个云之濯!”云许舟攥紧了拳头,“不,不对,他,只是一把刀,握着刀的,是天坛!好一个天坛!啊,这下一切都对上了!云之濯这个名字,正是针对我云氏,他出现在祖庙,而小洋去了族会之后,又中了新的蛊卵,不是他,还能是谁!”
云许舟忍不住扬起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云之濯,他怎么就死了呢!”
桑远远和幽无命对视了一眼。
云许舟这个人,真的是不拘小节——处理大事,把握大方向,那当真是完全没有任何毛病。但在小事上,她却是粗枝大叶,颠三倒四。
幽无命和桑远远是在白州遇到云之濯的,他当天就死了。三天之后,幽无命一行来到云州,云许舟去了族会没能亲自来接人——族会那一日,云之濯尸体都被白州王锉骨扬灰了,又怎能给云许洋下蛊?
两个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去祖庙。
认识认识这位五百年前叱咤风云的云氏旧帝王。
只不过,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贸然说出怀疑人家老祖宗,那肯定是找打。得想个办法,曲线救国。
“没有关系,死一个云之濯,还有大把活的。”幽无命淡笑,“摄政王,要去天都抓人吗?我帮你啊。”
云许舟点点头:“我们合作!”
桑远远的样子略有些迟疑,缓声道:“我觉得此事干系太大,在出发之前,有没有办法带我到祖庙去亲眼看一看那间大殿——万一因为画技不佳而引发什么误会,那可就太糟糕了。”
云许舟有些为难:“老祖宗要静养,非族会之日,向来无人敢到祖庙打扰。”
桑远远与幽无命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桑远远问道:“老祖宗身体如何?一直便瘫痪卧床么?或是偶尔能起身动一动?”
云许舟缓缓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从来无人见过老祖宗离开那张床。”
“不然我们半夜悄悄去?谁也不要惊动。”桑远远狡黠地眨着眼,“反正老祖宗也不下床,惹不到他的眼睛。”
云许舟:“……桑果你这坏样,与当初的凤雏真是像极了!”
话一出口,云许舟不禁怔了一怔,眉眼有些郁郁——那个人,当初扮女人时那么有意思,做男人怎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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