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远远随手把垂到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道,“我信你定不会与人藕断丝连。”
“自然。”韩少陵眸中有痴笑化开。
“若你言而无信,”桑远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我便回桑州,与你……此生不复相见。”
韩少陵朗声大笑:“大丈夫一言九鼎!桑儿,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他定定望着面前的绝色佳人,向来坚毅的眸光不禁软了又软。
喉头干得要命,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眼前的女子,就像一团清凉绵软的云,他难以想象将这样一片云拥在怀中是什么样的滋味,是不是会化了、散了,只余两手空空?
他犹记得,大婚那一日,跟随了他数年的一名老暗卫突然叛变行刺,在他失神的霎那,是她,像一只火红的飞蛾一样扑到他身前,替他挡了刀。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本该好好守着她的。
可是那个女人……该死!那个叫梦无忧的女人,怎能和她长得这般相像!
他倒是丝毫也不后悔临幸了一个野女人,只是一想到要苦苦再等一个月,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值当。
虽然那个女人滋味甚美,但眼前这个更是人间尤物。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将给他带来数不尽的益处。
他隐约觉得她变了一些。
桑州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男子极彪悍,女子极柔美,恰到好处地诠释何为阴阳。作为桑州王女的桑远远,温柔雅致,举止端方,姿容绝世,是最适合做正妻的人选。
这样的女人,应当是如水一般,包容一切。
如今,竟是有些小小的棱角了。
这一点变化,却是可爱至极。
桑远远见他望着自己出神,轻咳一声,正色道:“还有另一件事。”
“请说。”韩少陵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你该不会相信幽盈月真的点到为止吧?”
韩少陵垂眸:“此事我心中有数。那个灰衣,我不会让她活过今夜。安心,再无人能伤你半分。”
“我信不过。”桑远远直言,“幽盈月入主后宫已有整整五年,这里的人,多少是她心腹,恐怕你心中也只知个大概。我不放心。我要桑州的人进宫保护我。”
虽然被雷劈进了玄幻修真的世界,但桑远远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状况,想要靠着修仙来保命逆袭完全是痴人说梦。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人手。
韩少陵略有迟疑。
桑远远道:“幽盈月可以带幽州的人入宫,我不可以?”
韩少陵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云境十八州生存环境十分极端,每日都会有大量武者战死沙场,长此以往,男女比例严重失衡,造就了很森严的男尊女卑局面。
女帝君上位十年,也只是扭转了世人对她一人的看法,将她划出了‘女子’之列。其他的女子,地位照旧低下。
女子出嫁,便是夫家的财富和生育工具,贵为王女也是一样的,出嫁便从夫,生死荣华皆系于夫君之身,原身连贴身侍女都只带了两个,更别说什么侍卫。
幸好前头有幽盈月这个榜样,桑远远的要求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韩少陵思忖片刻,道:“在你父王派来的人进宫之前,我让韩十二和韩十三留下来保护你。”
被赐王族之姓的侍卫,都是死士中的死士,精英中的精英。排名越靠前,意味着修为越高、越受主君重用。十二和十三,在外是要被称一声‘将军’的。
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带着残影的黑衣人从殿外掠进来,站定在韩少陵身后。
韩少陵定定看了桑远远一会儿,温和地说道:“我去处理一些公务,明日一早来看你。桑儿,安心歇息,我会护你一生平安。”
大婚时韩五的叛变像一根刺,深深扎在韩少陵心中,已有月余。今日幽盈月拿出解药,已然露了马脚,韩少陵必定急着去彻查此事。
桑远远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她是真的很累,而且目的达到后,也没什么心力再应酬韩少陵。
两个侍卫弄醒了满殿侍女,众女心头惶恐,也不敢多问,手脚麻利地收拾了那些被幽盈月弄脏的物什,还替桑远远擦了背,换上一件干爽的新衣。
她一动不动任她们倒饬,心中默默计划着将来的事情。首先,该怎么说服这具身体的生父桑州王,让他同意派几个好手入驻韩州王的王宫呢?
这事儿其实挺离经叛道的。
灰衣是个女人,与幽盈月渊源很深,加上五年前的那件事……韩少陵才会破例允许她把这个灵明境的强者带入宫中。
桑远远想着想着,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正午。
醒时,发现韩少陵正坐在云床边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桑儿。早。”
他示意守在一旁的侍女上前伺候她。
柔若无骨的人儿被小心翼翼地搀起来,洗漱、梳妆。
坐到妆台前往镜中一看,桑远远差点儿厥了过去。
这不是凡人,是仙女!
她演过很多美人,浓妆覆面、娉婷婀娜时,也曾误以为自己倾国倾城,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真正的美人根本不需要出演。
韩少陵高大俊朗的身影也出现在镜中,朝着她笑:“桑儿不要难过,好生将养,不需几日便能恢复容颜。”
听这意思,还能更美些?
桑远远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韩少陵陪她用过午饭,便匆匆离开回云殿,继续去处理公务了。
他并不是那种有大把时间恋爱的、游手好闲的霸总。他忙得很,桑远远站在巨大的及顶雕花木窗边往外看,仿佛都能看见西面的硝烟。
看了一会儿,桑远远打发侍女离开,独坐云床上,取出了妆匣中的玉简。
厚厚一叠。
她掂起一枚,刚捏断,便听到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冲了出来,地动山摇般回荡在大殿内。
“闺女?!”
“啊。”桑远远弱弱地回。
对面立刻传出一个公鸭被捏紧嗓门的怪声。
“夫夫夫夫夫人!闺女醒了!闺女醒啦!”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很快,玉简中交织着野兽派的男低音、带着呜咽的女高音、流水叮咚般的男中音。
交响乐开了个头,然后玉简碎了。
桑远远扶着脑门,换了一枚。
这一回,对面大约是商量好了,由女高音先发言:“我的好远儿……你爹天天咒你,说你醒不来了,娘这几日正在与他闹和离……”
桑远远:“……”
“我早就说了,叫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远远,嫁这么远,出了事爹娘都不能在身边陪你……呜呜呜……我偷用你爹的王印,给韩州王那个兔崽子发了好几次信,他只一味打太极,就是不答应把你送回来……”
果然,天下当娘的都一样。
“娘,小妹肯定有要紧事要对我们说。”清朗男声传出,“小妹,换一个玉简,别被娘惹哭了。”
“就是,儿子说得对。”男低音瓮声瓮气,心虚地说道。
桑远远忽然觉得自己的要求很有戏。
玉简再一次接通,桑远远开门见山:“爹、娘,哥哥,我身体已无大碍,不必忧心。宫中近来好像混进了刺客,能不能派几个人过来保护我……嗯,两个就行,不方便的话,一个也可以。”
“哎呀我的乖儿你终于想通了!好好好!爹这就去安排!”粗犷男不假思索就应下了。
桑远远心中悬起的大石头噗通一下落了地。
没想到桑州王还挺开明嘿。
桑远远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朽生活。能够送到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整个韩州境内最好的供奉。
韩少陵对她极好,每日都会抽空过来陪她说话,举止守礼,一丝不苟地履行一月之约。
大约过了两三日,忽见韩少陵神色怪异地走进殿中,眼角肌肉轻轻抽搐,道:“你父王派来的人,到了。”
桑远远心中一喜:“让我看看!”
韩少陵纠结地挥了下手,只见两排铁塔一般的黑壮汉子大步跑进殿中,震得梁顶簌簌掉金粉。
粗略一数,足有四五十个!
桑远远:“……”
为首那人声若洪钟:“桑大,率桑二桑三……桑四十八,奉命守护王女!”
这是把最亲的亲卫给派来了!桑远远心中涌起了极复杂的情绪。
殿中侍女吓得瑟瑟发抖——这些野蛮人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拳头都有她们的脑袋大。
脸色最不好看的,当属韩少陵。
他本以为,哪怕自己应了,桑氏也该把握好分寸,不会闹得太过火。谁知桑州王竟派了这么多人!
这一行人,风风火火跋涉数千里,声势浩荡地碾过来,听说还跑死了近千头最好的云间兽——可把他们能耐得!
而且,明明已嫁入韩州,他们为何还叫她‘王女’,这是不承认他这个主君的意思?!
韩少陵皱着眉,正要发作,忽有急信来报,说是,幽州王持帝君谕令,率军越境,傍晚便会抵达韩都城。
“幽无命?!”韩少陵瞳仁骤缩,指节不自觉地攥得发白。
第4章 桑州女战神
幽州王越境?!
还未缓过一口气,忽然又有侍从急急来报——
“主君,天都那位小公子,带着梦无忧梦姑娘闯进来了,说要娶她——属下不敢拦!”
这位小公子可不是寻常人,他是女帝君的亲侄子姜谨元,隐藏了身份到韩州来,跟着韩少陵这位金属性的灵明境强者修行,至今已有近两个月。
女帝君不可能生孩子,她无后,所以姜谨元极有可能是下一任新帝——如果他可以活得比女帝更久的话。
韩少陵目中已有怒火:“怎么回事?”
不待侍从回话,姜谨元清亮的声音已远远传了进来:“我要见我老师韩州王,谁人敢拦我?!”
话音犹在,身穿金线白底华贵长袍的半大少年已拽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冲了进来。
女子不断挣扎,带着哭腔喊道:“放开我,你放开我!姜谨元,你放开我!”
韩少陵只觉一阵晕眩。
姜谨元的身份本是绝密。这下可好,被嚷得人尽皆知。
韩少陵望向梦无忧的眼神中,已染上了沉沉杀气。
两天之前他便让人把梦无忧送出了都城,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好的手段,居然搭上了姜谨元。
这般想着,眸色更见幽深。
桑远远轻轻挑了下眉。
原剧情中梦无忧并没有被打发出去,姜谨元是在宫中邂逅她的,对她一见钟情,闹到了韩少陵面前,请韩少陵吃了人生第一桶醋。
虽然当初追求桑远远的人更多,但这位桑州王女端庄守礼,待谁都温和疏离,叫人吃不起醋来。韩少陵成功求得美人归,其他的追求者失望归失望,却也没有什么不忿,只盼这位明月一样的女子能过得好。
而梦无忧,她出身极低,身上毫无气度可言,乍乍乎乎,还特别容易惹桃花,每次都弄得十分狼狈,哭哭啼啼地闹到韩少陵面前。韩少陵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越陷越深。
古早虐文男女主标配。
桑远远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悄悄打了个呵欠。她才没兴趣掺合男女主这些破事,反正虐来虐去,到最后都要HE,简直浪费感情。
姜谨元冲进来的时候猖狂得很,但对上韩少陵那双黑沉的眸,一腔热血顿时冷下了一半,微微垂头,喊了声‘老师’。
韩少陵踏前一步。
气势沉沉。
姜谨元明显怂了,却梗着脖颈道:“老师,学生心悦这个女子,可她却说,她得罪了韩州王,只能孤独一生,否则必定会连累她身边之人!不知,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孤独一生?!她一个弱女子,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被这般欺负?!”
梦无忧一边哭一边摇头:“姜谨元,你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桑远远记得,原著中韩少陵是这样回答的——姜谨元,这是一个爬我床的女人,被我宠幸得死去活来的女人。
啧啧。
韩少陵偏头看了她一眼。
桑远远竟在这位青年王者的黑眸中看出了两分心虚。
只听韩少陵冷淡地开口道:“想娶?不可能。此女身份卑贱,乃是叛奴之后,且非处子,你的家族绝不能容。你若实在喜欢,便带回去,藏在院中自宠着,若再让我听到半点消息,我便将她扔下冥渊。”
桑远远:“……”这个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姜谨元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与梦无忧纠缠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她有难言之隐,且这份难言之隐与男女秘事有关。少年意气上头,带着她冲杀上门来的时候,分明是存着一两分与情敌置气的心思。
被韩少陵冷冰冰几句话一泼,只觉一阵阵透心的凉。
“老师我……”
“不必再说了,”韩少陵目光微冷,“既然身份已经泄露,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学生。我自会向帝君请罪,你准备准备,待接引使者到来,便随他们返回天都。”
“老师!”姜谨元急了。
他的修为卡在灵隐境九重天已有好一段日子,无论灌下多少灵液都毫无破境之兆。
姑母让他到韩州跟着韩少陵修行,短短两个月境壁便有所松动,眼见即将踏入灵明境成为真正的强者,若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打发回去,肯定功亏一篑,境界又要跌落回数月之前!
姜谨元那颗萌动的少年初心登时被吓死了一半。
韩少陵微笑:“带上你心悦的女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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