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没有八角?”
“桂皮呢?”
“丁香,大料,干辣椒,香叶,姜,花椒……”
厨房里头热火朝天,几个厨子菜也不炒了,通通跑来给秦漓打下手。当了那么久厨子还没见过能把这些东西弄来当香料,全都奇着呢,她们一度怀疑可别是掌柜的病急乱投医喊了个装模作样不会做菜的。
可是当锅里添上油,秦漓一股脑儿把香料扔进去,翻炒均匀时,一股子香味便扑进鼻子里,不一会儿就把整个厨房都染香了。
秦漓已经好久没有做菜了,拿起菜刀锅铲竟有一瞬间的陌生,恍如隔世之感。但多倒弄一会儿便上手了,做起来毫不含糊。
昔日做菜是为了打消寂寞,今朝做菜却是为了谋生,世事无常,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啊!
“秦大厨,你可真厉害!”厨子们初见秦漓连切菜都不熟练,没想到才一会儿就如鱼得水,甩了方才的质疑,由衷敬佩到。
秦漓笑而不语,往锅里掺了两瓢水,等着水开了好煮鱼,她闻了闻锅里的味道,和以前做鱼的味道大相径庭,这里的料虽然很齐全,但是大家都还没有利用起来,就更别说有豆瓣酱了,虽然大家都在赞扬,她却不甚满意。
想了想,干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买些豆瓣回去做好了,过年给秦爹也做鱼吃。
酒席要的菜陆陆续续做好,伙计来一盘盘端上去,后厨便慢慢闲了下来。秦漓感觉腰酸背痛,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酒楼的厨子拢共六个,走了两个,她来补了一个,只有五个人,另外四个老是来瞅她怎么做菜,一窝蜂跟她打下手,结果菜差不多都是她给炒的,真是气死人了。
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外头天色不早了,恐怕秦爹正在担心她,她也想早些走,可是这菜做好了,也得等掌柜给个准信儿,是要她还是不要她啊!
听厨子说崔员外是镇上的大户,今儿个包了酒楼宴请了生意上的人在这儿吃饭,崔员外是酒楼的常客,所以掌柜的也去陪酒,给崔员外长脸去了。
秦漓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掌柜的终于下来了。
“秦漓呢?秦漓在哪儿?”
“掌柜的,秦漓在那边儿坐着呢!”
秦漓闻声站了起来,迎着掌柜去,掌柜喝的两腮泛红,扶着个胖胖的,年纪比她还大的女人过来。
掌柜一把拉过秦漓:“这位是崔员外。”
秦漓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心中万马奔腾,若是没有记错,此人应该就是叫人打了原主的人,还好姓崔的已经喝的晕晕乎乎,没有认出她来。
“秦漓是吧,今天的菜_好吃!我的客人都满意!”崔员外站的不大稳,晃来晃去差点摔在地上,掌柜赶紧把人扶牢了。崔员外虚着步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给秦漓:“拿着,我赏你的,今儿个我高兴。”
秦漓拿起银票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此人怕是拿错银票了,这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再是大户人家也不会拿这么多出来打赏,不过她却是欣然接受下了,你高兴要打赏,管你给的多少,既然给了,我就要了,莫不是你还能要回去?
“多谢崔员外。”
崔员外满意的频频点头,扭过身却呕的一声吐了出来,溅了掌柜一身,掌柜登时脸黑的像锅底。
秦漓半捂着鼻子:“掌柜,您看我能在这儿当厨子吗?能不能您给个准信儿,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能,当然能。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这么好的厨子了,你明天就来工作,今天也算工钱。”掌柜扬了扬眉毛。
秦漓松了口气,可算是找着了活计:“那行,我明天就来上工,今天就先走了。”
“行,慢走啊!”
出了酒楼,呼吸着外头的空气,秦漓顿感轻松了不少,揣着银子去买了豆瓣儿,又买了两包点心,也不是她管不住银子,她就是想给秦爹买些东西,本打算再买些棉布回家给秦爹做两件衣裳,但是一来,时候是真的不早了,二来突然有这么多银子恐怕会引起秦爹胡思乱想,想想还是算了,干脆等过年时结工钱再买。
回到进镇的地方,竟然还有牛车,牛车上已经男男女女坐了三个人了,赶牛车的远远给她打招呼:“坐不坐牛车,最后一趟了。”
“坐。”
秦漓赶忙爬上车,避开男子挨着女子坐下了。
“大丫头,你坐到哪儿啊?”
“我到普照村。”
“噢,我们是你隔壁,云回村的。”
秦漓扫眼打量了一下几个人,应当也是在镇上务工的。同她说话的是个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一来就问东问西。
“你叫啥啊!”
“秦漓。”
“嗨哟,真是个有模有样的丫头,怕是娶夫郎了吧?”男子嬉笑道。
“还没呢。”
男子听着狠狠打量了秦漓几眼,捂着嘴笑,倒是没有再说话了。
秦漓感觉浑身不自在,到了普照村口,给了车夫一个铜板儿后赶紧走人。
天已经黑黢黢的了,天上竟然瓢起了小指大小的雪片儿,风吹起来可真是冷,地里早就没有人了,大冬天大家收活都比较早。
她加快步子往家里赶,从大路上过了爬上田坎,黑蒙蒙的天气里看见远处有一个小身影,她觉得有些眼熟,快步走过去,是李西檬。
他还是背着一背篓的猪草,弓着背从山上下来,小身板儿冷的瑟瑟发抖,不知他怀里搂着什么,抱的紧紧的,似是不愿露出一丝缝隙一样,细看,居然是她家的花猫。
这孩子,自个儿冷成这样了还怕猫被冻着。
李西檬走到了土里,雪花盖了一头,他也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宋漓,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怀里的猫儿。
他曲了曲手指,慢慢抬起头,鼓足了气,结结巴巴问了一句:“是……是你家的,猫吗?”
秦漓呆愣愣的杵在了田坎上,那一双清澈怯怯的大眼睛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了过来,撞的她的心七荤八素,险些一头栽进田里。不曾料想李西檬竟然生的那么好看,声音也像小溪一样动听。
李西檬,李西檬,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可爱。
秦漓简直要飘飘然了。
李西檬见秦漓一直没有答话,心里像在擂鼓一样,紧张又害怕的不敢再说一句话,怀里的猫探出个脑袋,在他冰凉的手臂上蹭了又蹭,喵的叫了一声。
“是我家的猫。”秦漓被猫叫唤回了神儿,缓过劲儿来向李西檬走过去。
李西檬小心翼翼的把猫抱给秦漓,手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他迅速把手缩回。秦漓接猫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他慌忙缩手时与她对视了一眼,连忙又把头低下了,怎么也不肯再抬起来。
“我,我在山上的时候,看见,看见它的,怕它找不着回去,才,才抱下来的。”
“谢谢你啊。”
李西檬咬着下唇,不作答话了。
秦漓看着他怜人的模样,关切道:“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割……割草。”
秦漓把从镇上买的糕点递了一包给他:“拿着,一些糕点。”
李西檬连连摆手,虽然他从来没有吃过糕点,肚子也饿了,但他就是下意识的拒绝。
“拿着吧。”秦漓想塞给他。
不料李西檬背着背篓擦身从她身旁跑走了。
“李西檬!”
她唤了两声,李西檬头也不回,反倒跑得更快了。秦漓怕他太急摔倒,只好噤了声在田坎上看着他跑远。
第6章
顶着风雪回家时,秦漓老远就见着魏花棠在家门口佝着背打转,头上铺的雪花比她身上的还厚,显然等了好些时候了。
她远远的喊道:“爹,我回来了。”
魏花棠听见熟悉的声音,呼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你这孩子,咋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出事儿了呢。”
秦漓搀着魏花棠往屋里走,身子瞬间暖和了许多。
“爹去给你端饭,你歇着。”
“我去吧爹。”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让你歇着就歇着。”
魏花棠已经自己钻到厨房去端饭了,秦漓争不过,只好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去摆饭。
今儿个魏花棠为了犒劳秦漓,竟然还炒了个肉菜,鲜肉炒白菜,因为菜在锅里温太久,白菜的颜色都变了。
魏花棠也不过问秦漓找没找着事儿干,只顾着给她夹肉到碗里,满脸慈祥的看着她吃。
“爹,你也吃啊!”
“爹不饿。”
秦漓给魏花棠也夹了一筷子肉过去才继续吃饭:“咱哪里来的鲜肉啊?”
“今天刘大秦琴家杀猪,爹就去买了一点儿回来跟你炒着吃,你也好些日子没有吃肉了。”
秦漓心里暖洋洋的,把放在桌子上的糕点递给他:“爹,我找着事儿了,在镇上酒楼帮工,这是我从镇上给你带的点心。”
她没说去做了厨子,怕魏花棠不信,便只说是在酒楼。
魏花棠一阵惊喜,没想到秦漓还真找着事儿干了,捧着手里的糕点鼻头又是一酸,这孩子真是懂事儿又长本事儿了。
“银子是每天结吗?还没揣热乎就买这些东西,你赚的钱你吃,爹一把年纪了还吃什么孩子的吃食。”
“爹,您就拿着吧,好歹我的心意。”秦漓把糕点强塞到魏花棠怀里。
“那爹就要一包,还有一包你留着自个儿吃。”秦爹说什么也不要另一包,秦漓也不逼他,由着他去。
两人吃完饭后,秦爹收拾了碗筷,整个人都是眉开眼笑的,就差哼曲儿了,秦漓在背后看着觉得心里十分满足。
李西檬背着猪草回家时天已经大暗了,他进屋到灶前开火煮猪食,今天李爹和李楠去刘大琴家吃肉去了,所以他回来晚些也没事儿。
给他们烧了热水后,他坐在暖烘烘的灶前发呆。
下午在山上割猪草的时候,他看见花猫也在山上,他知道花猫是秦漓家的,以前他听见秦爹唤过,所以看见猫在山上冻的走也不走时,他给抱着下山了,本想把它捂热了就放在秦漓家前的路上让猫自个儿回去,可是没想到下山时居然碰见了正在赶回家的秦漓。
他想起抬头那一刹那,看见秦漓高高的身影,好看的五官就不禁有些脸红。秦漓时常在家里待着,所以不像日日在外下地的女子般粗糙魁梧,皮肤也比她们白,但是身体看起来还是很健壮的。
也不知自己为啥要胡思乱想那么多,从秦漓给他布条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开始怪怪的,莫名其妙想见着她,哪怕远远瞟上一眼,或者是走在同一条路上他都高兴。
他摸了摸自己跳的贼厉害的心,脸更红了,可,可别是喜欢上人家了。心烦意乱的跑回了屋里躲着,却又跟魔怔了一样把藏在枕头底下的布条给拿出来揣在怀里。
秦漓可真好,撕衣服给他包伤口,今天又要给他吃糕点……
“李西檬,李西檬!你这孩子死哪儿去了!”
他那道小木门被哗的一声推开,李爹回来了!他连忙把布条塞到铺盖底下,站起身颤着道:“爹,您回来了。”
“猪喂了?热水烧好了?就知道躲在屋里偷懒,你是欠抽是吧!”
李爹今儿个高心,吃了顿饱肉,心情不错,嘴里骂着却没有真的要打人。
李西檬低着头:“水烧好了,我,我马上去喂猪。”
他赶紧从屋里跑了出去。
李爹站在他的屋子里,四处看了一遍,拧起眉毛:“怪里怪气的。”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秦漓就起床了,冬天天亮的晚,所以得趁着天不亮就起床,要是真等着天亮了才起床时候就不早了。
她收拾好,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外头的雪已经停了,薄薄铺了一层,若今天不下雪,中午雪就该化完。她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朝着村口去。
不是赶集的日子没有牛车到镇上,她只得早起走路去,昨天回来时她特地留心了路怎么走。
其实到镇上的路就只有一条,其它的小路都是通往各个村儿的,她一路沿着大路走就成,估摸着走两个时辰就到了。
她的腿脚快,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到镇上了。轻车熟路找到酒楼,没想到掌柜的竟然在门口候着,一见到她来就跑了上去。
“秦漓啊,你可算来了,昨天喝昏了头也没有给你商量工钱的事儿,还怕你多心不来了呢。”
“瞧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家里离镇上远,所以来迟了些。”
“没事儿,没事儿,来了就成。”掌柜的笑意吟吟,拉着秦漓往店里走,凑在她的耳边道:“秦漓啊,咱酒楼里的厨子都是每个月三两银子,我给你五两一个月,你在这儿做主厨怎么样?”
秦漓稍加思索了片刻,普照村娶个夫郎才一两半银子,五两一个月这个价亏不了,就算镇上的工费高,厨子又是一个吃香的行业,她也觉得不错了。虽然不知道这里的行情,但是相信假以时日便可知晓,掌柜也肯定知道这个道理,既然她有心想留她,就不会少给银子损她。
“听掌柜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你说。”
“我只做到腊月二十四,过年间不来做。”
掌柜的舒了口大气:“没问题,小年我也要回家过呢,酒楼只开到小年前一天,你完全放心。”
“那行。”秦漓也愉快的答应了。
昨天崔员外请的客人觉着这家酒楼的菜好吃,来了不少回头客,都是些有钱的商人,有两个还承包了宴席。
这是她开始做菜的时候才知道的,怪不得掌柜的那么热情,大清早就在门口等着。
但是由此她心里也踏实,被需要的感觉很不错。
上了一天工,店里客人多得跟春天嫩树叶上的毛毛虫一样,一堆又一堆的,可把她累得够呛。
晚些时候,店里的客人还是不少,但比中午要少了许多,酒楼里的其它厨子都是镇上的人,所以她们也不急,但是她一个乡下人可不一样,待会儿走晚了怕是天黑也到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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