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抬眸,对上殷九野的眼睛。
殷九野稍稍低腰,直勾勾地看着温阮的双眸,似要看进她心底,低低的嗓音说“好,还有一次,我等姑娘来救。”
他的眼神过于尖锐,像是藏有两把尖刀,能横刀立马地劈开一个人的心门。
温阮半垂眸,避开他的眼神,点头道,“希望阴公子不再有危险,回去歇息吧,明日你还要去仕院授课。”
殷九野收回尖锐的眼神,换上慵懒的笑意,闲声问“姑娘来找我有何事?”
温阮想了想,自己才刚刚装完逼,立刻提起让他给自己开后门的话头,好像很不符合当下这个逼感十足的氛围?
于是她说“无事。”
殷九野便道,“那姑娘慢走。”
温阮转身离开,殷九野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莫名笑了下。
被人护着这种事,好像也是生来头一回。
感觉还不错。
下一次,会是什么情况下呢?有点期待啊。
温阮一回到府上,二狗子当场一个原地起跳扑进她怀里,猫头埋,胸。
“阮阮阮阮,呜呜呜我好想你。”二狗子本来就有点忧郁感的大饼脸全是委屈可怜,今天一天它快要憋死了。
温阮把它的猫脑袋拿开“别想了,仕院不可以带宠物过去。”
“……”
没劲。
二狗子跳出她的怀抱,给她一个屁屁,甩着猫尾巴走了。
殷九野放学路上被几个学生堵了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仕院中,于悦听闻后当场看向吕泽瑾,怒目而视。
吕泽瑾开骂“你是不是傻逼?他打了纪知遥的脸我不知道多痛快,我找他麻烦干嘛?”
于悦哼了一声,坐在温阮旁边“温阮,那阴九没事吧?”
“无事。”温阮翻了页书,有点头大,艰涩深奥的文言文好难懂,想退学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诶,怎么有只猫?”
温阮偏头看去,果然看到二狗子趴在窗子上,一脸高冷地睥睨着愚蠢的凡人。
“是你的那只诶,喵喵快过来,姐姐抱抱!”于悦认出是二狗子,但她实在是叫不出“二狗子”这个奇葩的名字。
二狗子高冷,一动不动,只是喵了两声“阮阮,我只是不放心你,我绝对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温阮你滚。
很痛苦,因为下午的课是棋道。
温阮觉得自己气运极不好,抽签抽到的对弈对象居然是吕泽瑾。
“哟哟哟,咱们温师妹是特厉害吗?怎么要输了啊?”吕泽瑾棋艺不精,两人菜鸡互啄,他要赢温阮都很费劲,这会儿却开了温阮一脸嘲讽。
温阮拈了粒棋子落下,笑说,“吕师兄棋艺精湛,是我技不如人。”
吕泽瑾还真听不出正反话,就敢顺杆往上爬“我棋艺当然精湛,要不我让你几子吧,别说我一大老爷们儿欺负你个小女子。”
此处应有殷九野。
殷九野状似不经意般走过温阮身边,在温阮执子落下时,稍稍曲指,几成微力隔空打在温阮手背上,改了她的棋路。
不过三两子,一局必败的死棋让殷九野盘活,吕泽瑾转眼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温阮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殷九野的长袍下摆,撑腮笑对吕泽瑾,说“哟哟哟,吕师兄不是特厉害吗?怎么要输了啊?”
吕泽瑾看不懂了,一脸懵逼地问“你是不是作弊!这,这怎么回事!”
温阮抿唇笑,不说话,是又怎么样,你咬我呀?
殷九野从她身侧缓步而过,在她耳边留了个只够她听见的话“一手臭棋。”
温阮抬眸,行,这里是仕院,你是夫子,我是弟子,尊师重道,你大,我认!
有本事放学别走!
放学后,于悦拉住她,说要给她补课教她下棋,省得吕泽瑾耀武扬威。
温阮看着她心想,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补课这种事,就不必了吧?
她笑着谢过了于悦的好意,让于悦先走,她自己站在仕院门口等殷九野。
二狗子蹿进她怀里蹭了蹭,吐槽“我的阮啊,你为什么要把一本十八禁文变成清纯校园文?啊,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你闲得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温阮“我自带净化。”
二狗子“……”
行,你自带满奶i子搞黄涩的净化。
但温阮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殷九野,拉住一个夫子问了问,才知殷九野今日上完棋道课便无事,已是先回去了。
温阮抱着猫轻轻地揉了下,往渔樵馆去。
走进渔樵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个很奇怪的称谓“九野。”
第15章
殷九野还没来得及阻止辞花住嘴,就看到温阮抱着猫出现在门口。
辞花怔住,连忙起身行礼“温姑娘。”
“嗯,辞花公子。”温阮回礼,又奇怪地看着辞花。
殷九野捏着棋子,静看着温阮。
“你刚才唤他什么?”温阮问辞花。
“我……”辞花不知如何回答,“殷九野”这个名字不可以出现在京城,闻者即死。
“九爷。”殷九野落子,慢声道“他唤我九爷,怎么了?”
“九爷?”温阮抬步进门,揉了下怀里的猫儿,“你们很熟么?”
“还行,他曲儿唱得不错,我给的赏钱够多。”殷九野面不改色扯大谎。
辞花在心底疯狂翻白眼,去你大爷的赏钱够多。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他男扮女装,那日在茶楼是故意叫他过来打招呼的?”温阮问。
“不错。”殷九野见瞒不住了,干脆坦荡承认了自己的小九九。
“哦。”温阮平淡无奇地一声,又说,“可你是我的下人。”
“所以?”殷九野不知道她这话何意。
“我唤你九爷好像不合适,叫你阴公子又显生疏,不如,我叫你阿九吧?”温阮说。
殷九野“……”
辞花“……”
很好,温姑娘,好胆量。
她会不会被殷九野一巴掌拍碎天灵盖?
殷九野轻轻吸了口气,往椅子上靠了靠,好好地给自己压了压惊,才点头“行,阿九但听姑娘差遣。”
辞花“……”殷九野他是不是中毒了脑子不清醒?
“阿九,帮我补课。”温阮坐在他棋盘对面,“能赢吕世子就行。”
“姑娘这是……强人所难啊。”殷九野见识过温阮稀烂的棋艺,跟于悦的武功有得一比。
温阮拿了颗棋子在指间,看了看辞花,笑说“不如阿九你强人锁男。”
“……阮阮,你是不是在开车?”二狗子敏感地问。
婴儿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的大脸猫。
殷九野没能理解到“强人锁男”这四个字,只是有些后悔今日不该捉弄温阮的,得了一个“阿九”的称呼不说,还得给她补课,这事儿容易折寿。
温阮棋学得怎么样这事儿且另说,辞花比较委屈。
他好好儿一个跟殷九野一同长大的玩伴,转瞬变成了端茶倒水侍侯他两的下人。
以后可能还得改口叫殷九野“九爷”。
九爷?
这称谓他光是想一想都好笑。
“辞花公子,你在春元楼常驻么?”温阮捏着棋子问他。
“回姑娘话,不是的,我只是偶尔过去唱曲。”辞花笑答。
“赚得多么?”
“不多。”
“那你喜欢赚钱么?”
“……喜欢。”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常驻吗?我去跟二哥说,让他给你的工钱开高一些。”温阮放下棋子,刚放下就被殷九野吃掉了一大片棋。
她看了殷九野一眼,吸吸气,揉着猫对辞花道“我很喜欢听你的曲儿,很好听。”
“多谢姑娘抬爱。”辞花拱手,看了看殷九野,殷九野手指轻叩了一下棋盘,辞花便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我们就说定了。”温阮笑着起身,对殷九野说“明日我再来找你下棋,阿九。”
殷九野点头,回话时有那么点儿咬牙切齿地味道“好的,姑娘!”
温阮走后,辞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笑不止“阿九?哈哈哈阿九?”
“再笑把你舌头拔了。”殷九野收拾着棋盘,瞥了他一眼。
“我搞不懂你啊九野,你对她这么大兴趣?”辞花还是乐。
“是又如何?”
“那她可真惨。”辞花乐道。
被殷九野盯上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所谓的兴趣,不是什么好事情。
比方昨日。
昨日的殷九野就对陈家那位陈雅然挺感兴趣的,感兴趣到趁着夜黑风高活活撕裂了陈雅然的咽喉。
殷九野听了辞花的话,拔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半晌不语。
辞花瞧着,笑了一下“你近些日子,倒是不曾动过太多次杀念。”
殷九野手指划拉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语气莫名,带着些森然“京城最大的好处在于,有杀之不尽的人。”
“九野,你总有一天会被它吞噬掉的。”辞花叹气。
殷九野阖上双眼靠在榻上,从软枕下摸出那柄檀香小扇,许是这檀香味有静心宁神之效,他心底的那头怪兽也沉睡了过去。
可它总有一日会醒的,殷九野知道。
第二天倒没有棋道课,但有名师来仕院教抚琴。
授琴艺课的夫子是个异常俊美的年轻男子,长发柔顺地半绾,着一身青衫,坐着抚琴时,宽大的袖子及地。
而且,他的琴音,极是动听。
动听到所有的学子们都如痴如醉,沉迷其中。
他抚完琴,轻按琴弦,抬首看向一众学子,眼神温和,面带笑意。
此人很容易让人想到“温润如玉”这四个字。
“萧夫子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师,余韵不绝,传说中的伯牙之曲,也不过如此了吧?”有人低语。
“可惜我们没资格成为萧夫子的子期,唉……”
吕泽瑾听着冷哼一声,胡乱地拔了一把琴弦,发出嘈杂之声“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萧夫子也不恼,只是笑着看了看吕泽瑾。
吕泽瑾不敢在仕院里造次,但他对这位萧夫子却也的确有很大的敌意。
因为萧夫子名叫,萧长天。
他是天下第一琴师,他也有他的子期,他的子期,名叫盛月姬。
蹲在窗柩上看热闹的二狗子喵喵喵叫“阮阮,你没想到吧,就算你躲进这地方,该来的还是会来,嘿嘿嘿,你这种自带修罗场领域的玩家就别想躲了,上去干就完了。”
温阮拔弄了一下琴弦,并不觉得现在是修罗场。
因为她还挺想投一票给萧长天的。
七龙珠里,她对萧长天这颗龙珠,很有好感。
学琴时,萧长天还仔细地指点了她指法上的错误,柔声细语,不苛不责,谆谆教导。
“多谢夫子指点,是弟子愚钝。”温阮低首道谢。
“温姑娘应是第一次抚琴,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加以时日,必能出彩。”萧长天语气温和地说。
有些弟子可就没温阮这么好说话了,萧长天不过是个宫廷琴师,琴弹得再好,也是个乐伎而已,跟盛月姬的那点儿事,他们也不会像对纪知遥那样宽容予以美化。
他们觉得,萧长天,脏。
“这宫中是真找不到人来教琴了吗?居然请了这么个玩意儿过来,膈应人。”有人出声嘲讽。
“我怕我们学着学着,琴没学会,倒是先学会怎么跪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了。”有人应声附和。
吕泽瑾就很难堪,他帮着骂吧,就把他自个儿也骂进去了。
他不帮着骂吧,他就只能听着别人指桑骂槐,听他们诋毁盛月姬。
他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干脆扔了琴站起来,喊道“我不学了!”
温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萧长天。
萧长天负手,笑看着吕泽瑾“吕世子何故不学?”
“我不跟你学!”吕泽瑾绷着一张脸。
“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自今日起,往后诸位的琴艺课,都是由我来教授。”
“那我就逃课!”
“逃吧。”
“……”
吕泽瑾看向萧长天。
萧长天指了指门口,说“门在那儿。”
吕泽瑾“……”
吕泽瑾好憋屈,他是答应了盛月姬,今年才来仕院听学的,如果不好好上课,搞不好就再也见不到盛月姬了。
但他没想到这课上得这么窝囊难受。
萧长天见他挪不动脚步,便好声说道“既然不逃,就坐下吧。”
温阮低头忍笑,她觉得,吕泽瑾,好惨。
我的情敌是我的老师,是什么感受?
她手指拔弄着琴弦,脑海里开始回顾这个萧长天与盛月姬的故事。
说实话,这个故事有那么一点点感人。
当年的盛月姬还只是教坊司的一个歌伎,不曾有现在这样的声动天下,风头无两,就是在那时候,她与已是宫中御用琴师的萧长天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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