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眼睛颤了颤,视野模糊,隐隐看见一个人,她喃喃:“我在做梦吗?”
容离手指紧了紧。
他被怀里冰凉的温度惊了一下。
“好冷。”云芷蜷缩着打颤。
“殿下!”天阙这才追上,满身狼狈,看着云芷的样子有些吃惊。
容离看了课室门口那群瞧热闹的一眼,淡淡道:“都遣回去。”
那声音清冷而又掷地有声,仿佛惊雷般响彻众人耳际,砸得所有人耳廓“嗡嗡”直响。
留下这句话,他便抱着云芷消失在院里。
不知怎么,众人竟觉得他有些着急。
此时,她们才慌张起来。
太子说,要将她们遣回去?
“杨姐姐,殿下在说笑吧?”被宋颂从辰江翻船上救了的那位少女脸色比哭还难看,整个人犹如被人抽了血气一般,摇摇欲坠。
杨雎脸色惨白,再没有刚才容光焕发,她有些恍惚道:“说笑吗?”
第42章 含入V公告
荣国公府,海棠苑。
院里静悄悄的,大朵大朵的海棠争相竞放,放眼望去,一片红色花海,耀眼夺目。
这院子精心侍弄,无处不奢华,无处不尊贵。
敞开的棂窗边,凌丽华难得没有华服锦衣、高髻峨眉,只简简单单穿了件素色单纱,站在窗边,不时向窗外瞧一眼。
整个海棠苑静悄悄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平时海棠苑虽也安静,但绝不是这种诡异的静。
仿佛酝酿着什么似的。
就在凌丽华忍不住脚下动了动时,终于,大门处走进来一个颇为持重的老嬷嬷,——正是上次磕破头的刘嬷嬷。
凌丽华垂下眼睑,面色一肃,坐到软榻上斜倚下来。
刘嬷嬷一路不动声色地走来,直到见到自家主子,才松了紧绷着的那口气。
“主子,奴才幸不辱命,此行收获颇丰。”她道。
“说。”凌丽华漫不经心道。
“是。那幼院确实与云芷牵扯颇深,更甚者,常德纸背后之人,便是她身边那个江晚泊,——即江晚晚之弟。虽然明面上二人看似无关,其实暗地里都是他替云芷办事。幼院之事系江晚泊与江晚晚二人合力办成。二人能力,不可小觑。”
凌丽华点了点头,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捻起一颗紫葡萄放进略显红润的唇里。
一举一动,慵懒而充满风韵,这副模样是外人见不着的,也这样一直伴着她的刘嬷嬷才熟悉这样的凌丽华。
“各府小姐今日均出动了,太子亦去了书院。不过,”刘嬷嬷有些犹豫地看了凌丽华一眼,才低声道,“太子没有坐渡船,而是轻功踏过辰江去的。”
“哦?可知为何?”
刘嬷嬷摇摇头:“不知,这位太子较常人冷漠淡泊,情绪不露其表,难以捉摸。”
凌丽华垂下眸子思索着,半晌才轻笑一声:“一群蠢货。”
“主子说的是。”
凌丽华这才发现刘嬷嬷一头的汗似的,于是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坐着说吧,喝口茶。”
“主子,这于礼不合!”
凌丽华挑起眉眼:“让你坐你就坐,多少年主仆,还拘泥这些,喝茶吧,看把嬷嬷累的。”
刘嬷嬷眼底闪过温和,小心坐下,笑道:“主子宽厚。”
凌丽华眼角余光从茶盏上扫过,漫不经心把玩手指:“嬷嬷从小看着我长大,说是我最亲厚的人也不为过。”
刘嬷嬷端起茶喝了一口。
凌丽华眼睛眯了眯:“当年我第一次毒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嬷嬷还在一旁教我不要慌,那时候怕得夜夜不敢睡觉,要抱着嬷嬷才行。”
“说起来,容离那孩子……他小时候我没少见。”
嬷嬷手颤了一下,屏息凝神,不敢随意应答。这个话题……
“他那时候中毒,危在旦夕,我也很担心,还送了不少药材去。”
刘嬷嬷一颗心悬着,僵笑道:“谁说不是呢。”
“是啊,谁那么狠心,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凌丽华叹息着。
“算了,不说这些了,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刘嬷嬷松了口气,笑得满脸褶子皱了起来:“郡主都这般大了,老奴总觉得昨儿个郡主还是那个提着莲花灯的小姑娘——额——”
刘嬷嬷说着说着一双眼睛突然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指着凌丽华“你”了半天,一张脸涨得青紫,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眼珠子从眼眶里突出来,竟是喘不上气,慢慢憋死了。
“啪”地一声,凌丽华手里捏着的紫葡萄滚落在地。
她恍惚了下,眨了眨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盯着死不瞑目的刘嬷嬷看着,胸口起伏越来越大。
“到了下面,我会给你烧纸的。”
“如今处境,我……不得不防。”她眼里骤然射出凌厉的光芒,跟雨过天晴穿透云层的太阳映在一起,令人不敢直视。
*
白鹿书院。
宋颂醒来时,隐约听见外面喧哗。
她伸了个懒腰:“每次都要这么辛苦,扮柔弱搏出路,我怎么这么惨。”
系统翻了个白眼。
宋颂自说自话推开门:“可有什么办法啊,要不是辣鸡系统辣鸡任务,我至于做这劳什子的亏心事么!”
“说得你好像没有馋容离的美貌一样,哼。”
宋颂扬眉:“怎么可能!我馋那也是馋——嗝——”
她瞧着院中这些人,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我不就睡了一觉么,怎么了这是?都给我站岗呢?我可消受不起。”
为首的,是吊梢眼夫子和杨媛。
宋颂瞧着一众人如丧考妣的表情,心里一乐。
脸上自然也带出来了。
她可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怎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杨媛双眸瞪大,拳头捏得紧紧的,整个人都气得颤抖。
但是脸色却是苍白的,仿佛受了很大惊吓似的。
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终于喘匀了这口气,咬着牙道:“云芷,今日是我不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必要牵扯我父亲,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宋颂笑出声来:“杨二小姐改性子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以往不都是祖宗八代招呼吗?”
杨媛脸色铁青,求救般看向杨雎。
宋颂亦把目光放到杨雎身上。
只是几个时辰没见,杨雎早上那番雍容气度如今已经在花容失色中黯淡了下去,整个人笼着一层阴翳。
对于杨媛的求救,杨雎垂下眼睑,视而不见。
杨媛急得眼眶都红了,眸子里愤怒如有实质。
宋颂瞧着这一幕,心里知道,必是容离出手了。
杨家,肯定翻不了身了。
那被她救了的少女这会已经哭得宛如泪人。
一见宋颂出来,立刻从人群后面往前面挤。
一下子扑倒在宋颂眼前:“云大小姐,求求你,跟殿下求求情,我不想被赶出书院!”
宋颂身上衣衫换过,柔软舒适的布料贴着身体,晕倒前那股黏腻湿冷的感觉终于消散。
她收回脚。
少女因没有了支撑而跌落在地。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眸子里的恨意翻腾鼓噪。
宋颂抬眸:“此事,我无能为力,你们好自为之。今日,我便如你们所愿,从此退出白鹿书院。”
“轰”地一声,她这话震得所有人眼露惊骇。
“不行!”吊梢眼夫子第一个涨红了脸驳斥。
宋颂笑了笑:“为何?”
所有人暗恨,若是此前她肯走,又何来这么多事!
没见她只是晕倒,太子就要将所有人遣走吗?!
他们在此等候就是为了抓住最后一线机会,让她松口去跟太子求情。
若是云芷愤而离开书院,他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我做的决定,与君何干?走了。”说完,跟一旁等候的江晚晚抬脚往院门外走。
“站住。”容离的声音轻轻冷冷响起,好似山间清泉,沁人心脾。
雨后院里木樨吸饱了水,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里晶莹剔透。
宋颂深吸口气,转头露出一张憔悴中透出倔强的脸,脚下稍顿了顿,随即扭头就走。
竟是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
容离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
随即扫了眼院里诸人,目光淡淡的,一丝情绪都无。
众人心头打了个寒战。
杨雎垂下头,眼里不甘,牙齿狠狠咬着嘴唇,掌心给指甲掐出血来。
她心里的魔鬼叫嚣着,怎么可能!云芷那样无才无能之人,容离如何会对她另眼相待!
绝不可能!
一定是她看错了!
“书院规矩第十条,不得倾轧同窗,不得凌辱他人,夫子不得私心惩罚学生。”
容离望着台阶下满目仓皇的人,心里无波无澜,脑海里的印象全是云芷那倔强的背影。
他抿了抿唇:“按规矩,逐出书院。”
众人望着他冷漠而不带情绪的眸子,被那里的漠然刺得心头剧颤。
她们错了,这根本就是没有感情的神祇!她们怎么能妄想他的感情!
杨雎深吸口气,强撑着自己,深深看了眼容离,不跟花容失色的众人一起祈求,而是默默离开。
求,是没有用的。
有一种人,他们是没有感情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心里的不甘像一株毒草,蚕食啃餮着她的血肉。
*
宋颂将白鹿书院抛诸身后,捏着一根草慢慢悠悠下山。
“这就走了?当初好不容易才进来的。”系统鼓着腮帮子道。
宋颂眨了眨眼睛:“你还要不要做任务了?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
见系统背过身留给自己一个光溜溜的后脑勺,宋颂摸了一把,满足道:“哟,还生气啦!行了行了,咱们接下来干的是犯法的勾当,要被朝廷抓的,当然是少留把柄为妙了。”
见系统耳朵动了动,她促狭道:“在书院里成日有人看着,我哪有时间搞事情?”
系统恍然大悟:“你这是一箭双,不,三雕!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宋颂哼着小调:“一是在容离面前再扮一回柔弱,二是借他的手威慑一下那帮女人,省得老给我找事,三么,正好离开书院了,多好的时机。”
系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伸出胖嘟嘟的手指头,颤抖半天:“你……”
宋颂挑眉,盯着系统看了半天,只把系统看得脸红耳赤,捂着胸口嘴硬:“你想干嘛!”
宋颂狡黠一笑:“我赢了,容离没有退婚,宝贝给我吧!”
系统腮帮子瞬间瘪了下去,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本文确定周六12月21日倒V,届时会有三更掉落,倒V章节25-42章,看过的小可爱不要重复购买哦~
为了赶周六字数,周五就不更新了,手速慢到怀疑人生,明天见。
第43章
“别给我装死,起来,继续。”
容戈满脸汗水,浑身衣衫被汗水浸湿,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对宋颂的话不理不闻。
“我数到三,你若还不起来,今日的训练加倍。”
“一,二——”
容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漆黑的眼睛深深看了宋颂一眼,拿起地上的长|枪,闷声继续虎虎生风地舞了起来。
江晚晚忍不住笑了。
宋颂双手环胸,看着容戈,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练武场上的年轻人脸上完全褪去稚气,轮廓清晰而分明,俊美非凡,身形短短数月间抽条似的强壮起来,已经算得上颀长,不论谁看到,都不会把他跟以前那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尊贵太子联系起来。
“主子,陆止和严友宁传来消息。”江晚泊走近道。
宋颂眸子一转,从容戈身上收回:“什么官职?”
陆止跟严友宁才高八斗,博学多才,于学问一途早就是士林中人仰慕的对象,后又因着幼院夫子这个身份,在读书人中不可谓不出名,就连闽南前来赶考的学子,对他们二人事迹都是如雷贯耳。
此番春闱,二人高据状元、探花之位,引时人热议,恐怕就连街头巷尾的黄口小儿,都知道太康元年的状元与探花是幼院夫子出身。
新帝更是于殿试时,当场称赞二人品信高洁、文章千古,近来沅州城大事小事几乎全围绕他们,就连云芷还未被退婚这件事,都渐渐隐匿了下去。
这样两个人入翰林是必然的,可是,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呢?
这个问题牵挂着所有人的心神。
考中留京的学子亦是无比期待朝廷公布的那一刻。
宋颂心里隐隐有预感。
“一个是中书舍人,一个是翰林编撰。”
“呼。”江晚晚诧异。
宋颂笑了。
她看着训练时间已过,拿布巾擦脸走近的容戈,道:“听见了吗?”
容戈眼睛里凌厉闪过,认真看着宋颂:“什么时候报仇?”
宋颂垂了垂眼睑:“现在不是在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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