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宴星渊没有多问,只是颇感欣慰,话语多起来:“我现在升为都伯了,离你心里兄弟的要求更进一步。”
宴星渊神色很认真,似乎真将凉烟那日随口刺他的话,当成了目标去逐步靠拢。
凉烟仔细打量,见宴星渊面上并无平日里待他人时,那般生人勿近的淡漠,知他是真心认可自己为兄弟,一时竟也不忍再说甚难听的话,只生硬道:“恭喜。”
“你倒是比我还寡言,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凉烟愣了愣:“问你什么?”
宴星渊拿起地上的弓,搭上一支箭,不看靶子,瞧着凉烟道:“若是莲生,他会问我何时回的,什么时候会走,为何夜间要来演练场,你就无甚问的?”
绷紧的弦发出一声轻响,箭矢飞速射出,正中靶心下将草靶子击飞老远。
整个过程,宴星渊都没看手里的箭,凉烟心中惊叹,若有他十分之一,这次考核第一也就不用愁了。
“我可以教你。”
凉烟惊诧,不确信道:“你要教我射箭?”
“嗯,今日回营里,莲生便与我说了,你应下了五项考核第一,做不到就要离开这里。”
凉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十天时间太短,再给我十日,我应当能勉强一博。”
宴星渊将弓递过来:“我教你,两日后的考核,你必得第一。”
凉烟接过弓箭:“多谢。”
话音刚落,宴星渊便站至凉烟身后,高大的身形径直笼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拉开弓:“你集中精神至手上,慢慢感受我对力量的控制。”
凉烟的脸不自在的烧红,宴星渊教她射箭的姿势可以说是从背后拥着她,炙热的温度包裹而来,让她僵了身子。凉烟不断劝诫自己,是兄弟之谊,莫要多想,眼下学会射中靶心才是关键。
两个晚上,宴星渊皆来演练场教凉烟射箭,相比较自己的胡乱摸索,进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凉烟越来越顺,至最后已不用宴星渊帮她,便能箭无虚发。
到了考核的日子,凉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凝聚过来。
方安有些担心:“柏兄,队里好几个在训练时百发百中的,你想拿第一,太难。”
凉烟垂着头闷声不吭,相比较考核,她现在更烦闷的是宴星渊,本想离他远些才好,也明明前不久还厌他至极,现在却是莫名其妙就熟稔起来了。说起来,还是她的性子使然,别人的好向来都会记在心间,宴星渊帮过她几次,便觉着与他做兄弟似乎也还不错。
而让她万分苦恼的,便是害怕接触多了,真实身份被发现。昨个夜里宴星渊还邀她一块喝酒,墨莲生也会去,可她向来滴酒不沾,若是露了馅,惹出什么乱子可该如何是好?
见凉烟心不在焉,方安叹了口气,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干巴巴的抚慰之言。
“柏兄,考核之时,我会放点水,这样你好歹也能少个竞争对手。”
凉烟回过神来,望着方安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忍不住笑了:“你要放水?要不你再干脆点,去将那几个射箭厉害的,给打晕了带走,让他们无法参加考核,这样我岂不是稳拿第一了?”
方安瞧见凉烟面上的烦闷退散,放松下来:“柏兄说笑了。”
两人说话间,有阵阵叫好声传出,凉烟往前面看去,是猎户少年先后射出了考核的三支箭矢,无一例外,皆稳稳正中靶心。
那少年抬臂欢呼一声,随后扭头望向凉烟,目光里带着十足的挑衅。
凉烟只淡淡看着,无甚表情。方安哼了一声,道:“射中靶心了,那靶子连晃动都无,不过是软绵绵的花架子,得意个屁。”
一个又一个的排着队上前考核,后面值得一看,三支箭矢皆正中靶心的,有六个人。
凉烟和方安站在最后头,身前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所有人皆围在了两侧,等着看凉烟考核。
甚至是其它演练场考核结束了的,也纷纷跑过来拥挤在一起。被这般多的人围着,方安活动了一下手臂肌肉,微侧过身子道:“柏兄,你别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便好。”
凉烟点头:“嗯,你也莫要放水,拿出你最好的状态来,这第一,要争着才有意思。”
方安拱手行出,拿过一张弓,搭上箭矢,将弦后拉,松手之下箭矢带着破风声直击靶心,且带着靶子向后拖行了半米。
距离加大,难度自然更甚,方安很快搭上了第二支箭矢,射中靶心后又往后拉远半米。
人群里大片叫好鼓掌的,比之前更甚,杨教头也频频点头,很明显方安比先前那几个还要更胜一筹,考核第一自是归他莫属。
杨教头自动忽视掉凉烟,如他那般站在最后一个磨蹭的,不是胆怯是什么?更何况就凭他一个箭靶子都挨不到的人,仅十日就想超过方安?
凉烟拿过弓,搭上箭矢,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又拿出了第二根箭矢搭上去。
原本静悄悄屏气凝神看着的人群瞬时炸开了。
“这柏桑同时搭上两根箭矢想做什么?”
“他该不会是自知拿下第一无望,破罐子破摔吧?”
“他模样看起来倒是镇定,难不成他想双箭齐发?”
“别做梦了,教头都做不到双箭齐发,他才多大啊,这些日子总能听到柏桑这个名字,今日特意过来看看,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货色。”
杨教头看着凉烟,目光不异于看着一个疯子。
不管周遭如何喧嚣,凉烟自动摒弃放空,沉心静气回想着夜间在演练场时,宴星渊指导下的状态,射箭最重要不是力的大小,而是力的技巧。
眼眸微眯,手指轻动,调整两支箭矢的角度,最后绷紧的弦发出一声铮鸣,两只箭矢飞射而出。
虽无人愿意相信,但目光还是死死追随着箭矢,眼见离靶心越来越近,最后正中了红心,又冲击着靶子向后挪动近两米才静止下来。
人群里轰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怪叫以及欢呼,杨教头望着靶心上的两只箭矢,不敢置信到双目微凸,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六章
杨教头神色震动, 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 连他都无法做到双箭齐发, 那个他始终瞧不上眼的柏桑却是可以?
“弓箭考核就在十日之后, 第一?就凭你?我如今就是嘲了, 也拭目以待,你要如何将我这脸,打得更痛。”
他亲口说出的话还言犹在耳, 眼下只觉得整个脸都烧得滚烫。
凉烟再次搭上箭,又快又稳地拉弓, 箭矢激射而出,在一片喝彩声中轻而易举直击靶心。
围观的少年们欢呼着围拢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皆大声呼喊柏桑的名字。耳边铺天盖地皆是夸赞之言, 凉烟放下弓箭,唇角微翘,隔着人群望向僵直不动的杨教头。
不远处的枯木底下,宴星渊抱臂站在那里,面色冷漠如寒玉, 在瞧见少年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容后,他眸子里微微有了丝温热, 有种自家小弟初长成的欣慰之意。
凉烟越众而出, 行至杨教头跟前站定,声音清亮:“我拿下了箭术考核第一。”
杨教头胸腔里怒火在烧,他活了三十多年,当教头已有十多年,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打脸,压着火气沉声道:“柏桑,你现在得意还为时尚早,下一项是最难的考核,骑术与枪法两项并考,只要有一项你拿不到第一,你便是输。”
凉烟不管杨教头如何说,她既已应下考核第一,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不至最后一刻的竭力而为,我不会认输。”
杨教头望着凉烟眼里的光亮,心头苦涩,他已后悔了当初的妄断,但他同样不能退缩,毕竟说过的话,焉有收回的道理?心头憋闷却再也嘲不出来,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调头转身。
见杨教头气势已弱,凉烟心里却并无轻松之意,接下来的两项并考......
“你小子箭术不错。”
凉烟正思量,一个高大魁伟的少年阔步行来,望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审视,接着道:“听说你要拿下兵器考核的五项第一?”
凉烟看过去,那人并非自己队里的,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刚崭露头角就有人主动找上来了,凉烟也在打量眼前这人,直接开门见山道:“不错,这位兄弟可是看不过眼,想要教训我?”
那少年摇头:“岂敢,有宴兄那等人杰照拂,谁敢动你,只是观柏兄确有几分本事,心生敬佩之余,想与柏兄切磋一番。”
凉烟心头轻哧,说什么切磋,不过是眼热,见她现在风头正盛,便想要压上一头夺了关注。
“切磋?你想要如何切磋?与我比箭?”
那少年一滞,比箭?他可不会双箭齐发,疯了才要比这个,望着凉烟瘦弱的身子,他自信地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我们赤手空拳比上一场。”
凉烟冷笑,目光从围拢的人群里扫过,扬声道:“可还有要与我切磋的?”
“我!”
“还有我!”
“我也想见识下柏兄的厉害。”
......
人群里先后有人站出来,加上方才想要赤手空拳比一场的少年,统共有九个之多,想来皆是各自队里最拔尖的。
“你们都想与我比,一个一个去应付,岂不是要将我累死。”凉烟望着那些个跃跃欲试的少年,不愿日后的麻烦层出不穷。
有耐不住性子的径直嚷开了:“你莫不是怕了?既放出豪言要拿下五项第一,就该让我们看看你的厉害。”
“若是没那分本事,日后行事就莫要如此高调,叫我们一声大哥,便也不与你为难。”
“别说我们以多欺少打轮流战,你随便选一个出来切磋吧。”
凉烟在心里啐上一口,就这几个货色还想让她叫大哥?实在是想不高调都难:“不用选了,你们的切磋,我全都应下。”
九个少年震惊望着面前的小身板,皆是不可置信,他们听到了什么?这小子想要一挑九?
围拢的人群彻底疯了,又叫又吼吵嚷得整个新兵营都在震动。
那边杨教头已不知该摆出什么神色来了,他只觉得这柏桑太能折腾,整个新兵营都被他给闹得翻了天去了。
凉烟只觉得这些人着实太烦,她只想踏踏实实打好基础,习好武功,怎就总要与她为难?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性。
“如今我眼里只有考核,再无旁的精力分给你们,既然你们想要切磋,那便在两项并考时,与我加试一场,争夺这两项并考的全营第一,如何?”
狂妄,这是九个少年起初的想法,但随之便是狂喜,争夺全营第一,听起来可比打败柏桑要厉害多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
“好!”
“柏兄好魄力。”
“如此便说定了。”
“届时我们来争这全营第一!”
......
见这些少年们毫不犹豫便应了,凉烟接着道:“只有先拿下自己队列第一的人,才有资格与我比试。”
九个少年相互间打量起来,目光里充满了较量的意味。
“若拿不到队列第一,自然也就没有资格与柏兄切磋。”
“柏兄的提议不错,我赞成。”
“我也赞同。”
......
凉烟知晓她能清净一段日子了,松了口气:“既然你们提出要与我切磋,那自当得有点彩头。”
“不知柏兄想要什么彩头?”
凉烟一时也没想好,只是不想日后再被人百般挑衅,便道:“若我胜了你们所有人,拿下第一,往后营里再有人想要与我切磋,便得先胜过你们才方有资格。”
少年们本是竖起耳朵听,见凉烟只提出来这么个无趣的要求,便也轻松应了,随即又兴致勃勃提起若是他们赢了,想要个怎样的彩头。
一旁围观的少年们也来了兴致,三五成群悄然聚在一起做起了赌局,营里严明禁令赌钱,他们不敢触犯军纪,便拿伙食来赌。
赌那九个少年,再加上柏桑,到底谁能拿下最终的第一。
一时间热闹非凡,营里生活枯燥,只要不涉及赌钱,这种玩闹,教头们一般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少年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人群尽数散开来。
杨教头黑着脸心情不佳,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叫人收走了场地上的弓箭,又抬上来一排长/枪,一声号角声响,尽数归位站好队形。
方安压低声音朝凉烟道:“我信你,我可是押上了后面十天的肉饼赌你赢。”
凉烟瞧了方安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人家把口粮都押给她了,她更不能输。
杨教头拿了一杆长/枪在手,舞得虎虎生威,最后枪尖一收,立直收于身侧。
“接下来,长/枪与骑术两项一起训练,考核也是两项并考,也就是需得在骑马时用枪,难度不用我说,想必你们也知晓,马上用枪,必然握不了缰绳,如何维持平衡,以及如何在马背上发力,便是你们接下来着重训练的。”
“而且。”杨教头稍顿,“这两项练习与弓箭相比,存在着更大的风险,不管是坠马,还是被枪头所伤,切不可逞强,及时去军医处医治。”
少年们噤若寒蝉。
“你们可是怕了?”杨教头扫过下面队列里一张张青涩面庞,“来了军营,若是害怕流血受伤,想要退缩当逃兵的,按照军规,当斩。”
“再问一遍,你们可是怕了?”
“不怕!”
眼下已是黄昏,看了眼即将没入天边的太阳,杨教头挥了挥手:“今日训练结束,骑术及枪法明日正式开始。”
凉烟刚走出演练场,墨莲生便迫不及待迎过来拉着她跑:“你二哥已备好了酒肉。”
营里规矩多,他们这些新兵尤胜,酒是万万碰不得的,墨莲生已许久不知酒的滋味,早就馋得只能在梦里欢饮。
凉烟从未喝过酒,对此没有分毫兴趣,之所以应下邀约,不过是想再得几分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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