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二木然,姜名出神,包包明白他们这是对夫人感同身受,也跟着轻叹向北望……
去询问姜亮的人此时跑回来了。
“姜先生没有写。”他道,“坐在窗前发呆,小童说已经好几天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很忧伤憔悴,小童猜测说可能是思春。”
什么啊!包包瞪眼。
中六走进来看到他们三人的神情有些不解。
“惆怅?”他皱眉,这么忙乱的时候还有心情惆怅……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姜名不跟这个专事监察的人讲情感。
他来总是没好消息的。
“出什么事了?”姜名问,“又有谁有什么动作?”
中六道:“太后,见了几位大臣,没有朱相爷未了在场。”
………
………
“小公主午睡后顽皮跑到陛下那里玩,太后寻来,正好遇到陛下的三个老师来授课。”
“太后本要回避,三人拦住太后,说了陛下的功课。”
听中六说到这里,李明楼好奇问:“陛下的功课怎么样?”
她很少上朝,也更不踏入皇宫,太后表明与她共进退,但没有人能真的对杀了自己丈夫的人释怀,哪怕她自己也想甚至也动手杀了丈夫。
太后也是君王。
君王会惧怕,会怀疑,会戒备,这臣哪一天会对她也举起刀。
李明楼明白这一点,便不去让太后更受惊吓,只要未了在宫里,保证太后现在不疯狂铤而走险,不惊乱现在安稳局势,她不介意也不怕一直守着这个君王。
皇帝还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太后更害怕,她更是不接近小皇帝,对他的衣食住行功课不管不问。
中六道:“功课不好,鲁钝贪玩。”
是真的鲁钝贪玩还是被纵容刻意?李明楼想了想,又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中六继续说。
“太后身边的太监说三个老师谈论的也是陛下功课不好,希望太后能多管教。”
“太后答应了,但也请几位老师别太急,陛下还小,让他慢慢学,欲速则不达,就跟经历过战乱元气大伤的天下民生一般,慢慢养。”
“未了问需要去警告太后吗?”
李明楼笑了:“不用,太后过问皇帝的功课,是理所当然,原本就没限制她,是她自己想太多刻意回避。”
中六应声是,便告退离开了。
李明楼也不再多想皇宫里的事,现在兖海道有周献坐镇,平定收复,趁着此事威慑重大,有太多事要做。
她坐正吩咐:“唤人来。”
门外侍立的宫女应声是,将命令传下去,第一侯府内官吏进出,如水一般流动。
………
………
下边官吏们的忙碌并不在上司眼中,下层官吏就是如同蚂蚁一般,听命做事。
身为上峰,只需要下令。
一间厅堂前的廊下站着两个官员,看似在说笑闲谈,实则戒备四周,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厅堂里有七八人在交谈。
一个官员得意:“钱没有白花,那个太监果然把太后引来了。”
一个官员拭泪:“有多久没见太后了?太后苍老了很多。”
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也没见过几次……都记不清太后什么样子,另有官员们腹议。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太后也很痛心如今第一侯的做法!”一个官员肃容道,“说这天下本应该慢慢调养生息!”
室内的官员们再次点头。
又有人叹息:“可惜太后不能临朝,否则也不至于无人能压制那女侯。”
以往史书上官员们最不喜太后听政,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期盼,这也是没办法,朝堂上有一个摄政女侯,那就只能再让一个女人出来听政,女人才能克制女人!
一个官员犹豫道:“果真要请太后上朝听政吗?”
别请来一个将来更难请回去……
他的话刚出口,有官员从外急匆匆进来,这是自己人,门口两人没有阻拦。
“不好了!”进来的人喘气道,“女侯要往各卫道派驻监察使!”
现在?!这个时候?厅内的官员们顿时哗然,对兖海道用兵,天下又乱了很多,事发至今各个卫道再没向朝廷有上书公文,朝廷送去的命令也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还有个别卫道拒收。
一副你也来打我的样子!
难道还能打啊?天下这么多卫道都去打啊?这到底是安稳天下呢还是乱天下?
现在竟然还要向卫道派监察使去分卫道节度使之权!那些监察使能走进卫道吗?进去了能活下来吗?被杀了,朝廷怎么办?问罪还是不问?打还是不打?啊!
“坚决不能同意!”
报信来的官员苦笑:“朱相爷已经从女侯手里接过公文签发了,下一步就是选官!”
荒唐!这朝廷就没有其他人立足之地吗?
先前犹豫的官员再无犹豫,斩钉截铁:“必须请太后临朝!”
第十六章 选人为监察
太后拒绝了官员们的请求,官员们连后宫都没进去更没有见到太后的面。
“我一深宫妇人,不干涉朝政。”太后让太监们传话,并且训斥了这些请命的官员,“朝事有第一侯宰相做决断,尔等不得违抗先帝遗命。”
官员们只能在后宫门前哭。
但不管他们怎么闹,第一侯的命令还是推行了,一边发公文给各卫道,一边开始推选监察使。
除了来太后宫门前哭的,其他朝臣们大多数都冷眼旁观。
“推选监察使?分明是推选送死鬼!”
“这时候去卫道,对卫道来说,那就是不带刀的兵,是眼中钉肉中刺。”
“谁去谁死,谁去?”
“你们听说了吗?朱相爷刚宴请了几个官员,那几个官员第二天要么自己病的不能下床,要么老娘快死了。”
“真是笑死了。”
“没必要去跟太后哭诉,到时候选不出来人,她能怎么办,不了了之。”
这边朝堂冷清,第一侯府却热热闹闹,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这些人或者年纪大或者年轻,有的孤身一人,有的车马随从豪华,他们风尘仆仆进了京城东看西看,很显然是外地人。
他们在候府外整理衣冠,拿出官谍,便被请进府内。
除了已经进了候府的,京城外四面八方的大路上还有人在不断的赶来。
这场面朝官们注意到,很快就打听出来,这些人是地方官吏,有的是现任的,有的甚至是叛乱中跑了的躲藏起来的原任官吏……
“女侯对各地发了征召令,原来这个选推监察使并不是只在朝官里选,只要是朝廷任命过的官员,都可以来参加推选。”
“御史台门下六品七品官咱们看不上,天下看的上的多的是。”
“更何况此次卫道监察使权限极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利之下必有狂徒!”
“那也得看有没有命能享受啊。”
“总有狂徒不怕死!愿以命博青史留名的屡见不鲜!”
“糟了!”
一个官员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有监察使被卫道杀了,女侯岂不是有借口对卫道用兵?”
官员们对视一眼,刚打完一个卫道,她还敢打?
他们当然知道,如今卫道虽然不反叛,但因为兵马壮大,早就没了规矩,无视朝廷
但也不能说打就打,说有规矩就立规矩,总得慢慢来吧!
叛军可还没清除呢,她是要把天下再打乱?
而此时的侯府待客厅内,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有一青衫文士正在慷慨激昂:“………唯有打乱,才能重塑,才能让天下真正太平!”
屋中的人多数也如他一般神情激动,这都是为了自己意愿来的,但也有为了家人家族前程来的,神情便有些犹豫。
“还是有些危险吧。”
监察卫道这件事能不能做成危险,他们作为身先士卒的文官也很危险。
听到有这样的担忧,先前慷慨激昂的男人哈哈一笑。
“危险?什么叫危险?什么叫安全?”
他长袖挥动转看诸人。
“躲在乡野里,避在深山中,在城池里匍匐在叛军脚下?苟活于世,这就是安全吗?”
“我张靖堂堂七尺男儿这样活够了!”
但这并没有说服有些人,在看不清的地方发出嗤声“到现在才觉得活够了啊”“匍匐在叛军脚下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哈”
室内便响起低低的笑声。
青衫文士张靖没有丝毫羞愧。
“我先前苟活是因为身在危险中,死太容易了,死也太不值了!”他拍自己的胸口,“我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少年得志选中为官,尚未造福一方,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指着在场的人。
“你们呢?但凡今日来了,不管是自己想来,还是家人逼着来,谁心里没有一丝不甘?”
这话说的现场一阵沉默,谁能甘心,遇到乱世,所有的人生都被打乱了,改变了,活着突然没有意义了……
“以往是那些当兵的将官们冲在最前方,我这等舞不得刀弄不得枪的人没有半点用处。”
“现在不一样了,我身后有女侯,我跟那些兵将一样,能冲锋陷阵,能平定天下,能安民生息!”
“我张靖如果死了,也是为国为民,死得其所!”
人活着不就是求一个死得其所嘛,室内的人都不说话了,也没人嘲笑他的慷慨激昂……
站在厅外亦是风尘仆仆的刘范看姜亮:“这个人,你给了多少钱?”
捏着残存两根胡子的姜亮呸了声:“你这是羞辱我,从来只有别人给我钱,哪有我给别人的!”
他伸手指着开始讲述分析女侯此时设置监察使的好处意义的张靖。
“就算是我安排他这样做,我也能让他主动给我钱买来这个机会。”
总之,让他给钱是不能给的。
刘范不理会他,对室内的气氛很满意,对张靖这个人也很满意,在这乱世里这么久,他都要对人性绝望了,还好,人性只是藏起来了,只要遇到能遮挡住恶鬼人间的人……
但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一屋子里通过女侯考核的没有多少,而张靖也不在其中。
入选的惊呆了,没入选的也惊呆了。
按理说女侯的决议不能质疑,但真是不服啊!
张靖带着一行人,不止没选上的,还有选上的不少人冲去要问女侯给个说法。
女侯并没有像传说中那么难见,听到要见她,她立刻就过来了。
如传说中一样的如仙般女子出现,让嘈杂的大厅安静下来,直到她开口询问才打破。
张靖站出来为代表:“敢问夫人,我等没选上,到底哪里写的不对?”
推选的试题很简单,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不仅问监察使该怎么做,还问今年多大家里有几口人爹娘安在否妻儿年纪身体如何……
张靖仔细的写了怎么削抢节度使的权利,怎么争夺民心,最后为了表明他的决心,还写明了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他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人吗?
李明楼让他报了名字,挑出他的问卷看了看,道:“你答的太好了,所以不合适。”
张靖等人听得一怔,觉得更不明白,写得好反而不合适?
于是便有一个选上的人不由脱口问:“那我为什么选上?难道是因为答的不好?”
他是不太想来了,家里花了钱给买了当地的小官,他觉得轻轻松松的很知足,但家里人太贪心,看到有更大的机会,就想要出封疆大吏几品大员让祖坟上冒青烟。
“我的乖孙儿,爷爷当然知道你资质平平,正因为资质平平才更要抓住机会,这乱世就是你这种人的机会……死了太多优秀能干的人了。”
他不情不愿的来了,寄希望与考不上,高高兴兴回家继续当小吏,所以问他怎么当监察使,他说当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说白了就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当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除此之外他还写了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娇妻心娶,还没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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