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确不需要宴总帮忙,宴总也忙不过来的。”顾雪仪说。
正好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宴朝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是吗?”
保姆过去开了门,两个厨师模样的人,身后还带了助理,鱼贯而入。他们手里拎着食材,还扛着桌板,显然是要在宽阔的客厅内再搭起几张桌子。
顾雪仪说:“本来应该在酒店里办的,但是乔迁宴么,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在家里办更有烟火气。过去办乔迁宴,也都是为了请亲戚朋友到家中,旺一旺人气,如此住下来之后,才会顺顺当当。”
宴朝:“啊。”
所以……她到底请了多少人?
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
宴朝:“……我来吧。”
顾雪仪:“唔。”现在才十一点,这么早其他人也到了?
顾雪仪又往嘴里放了颗葡萄,然后突然顿了顿:“你身上的围裙……”
宴朝却已经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多双眼睛正好对上。
“……”
“…………”
门内外,骤然间都是一片死寂。
半晌,才响起了宴文姝的声音:“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越:“呵呵,宴总啊……”
他们都死死地盯住了宴朝身上的围裙,身形挺拔的男人呈现出了家庭煮夫的主人姿态。
他们恨不得把这么个东西扒下来给自己穿上!
宴朝什么时候来的?
他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前夫就该有前夫的觉悟啊!
宴朝也依次扫过了他们,平静的面容下,要多不快乐,就有多不快乐。
空气凝滞了三秒钟,彼此双方谁也开心不起来。
“江总。”
“盛先生。”
……
“宴总没看见我吗?”封俞插声道。
“封总的事都处理完了?”宴朝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
顾雪仪听见声音,立刻朝这边扫了过来。
“封俞?”顾雪仪丢开手边的水果,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封俞:“……”
封俞觉得自己都不算阴险了。
宴朝才叫阴险。
顾雪仪走到门边,拽了下宴朝的袖子,好让他让出一条路:“文姝……你们先进来。封总……”
封俞心底大骂了一声“草”,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我还不配进来吗?”
顾雪仪淡淡道:“封总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封俞咬了咬牙龈。
他也就是回国的时候,才陡然意识到,彻底接手扑克牌,不仅仅是一种变相的洗白,同时也给他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他想要再随心所欲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顾雪仪这是拿他当老黄牛使呢。
顾雪仪这女人实在无情得很。
偏偏又正是她理智无情,才更迷人。
草。
封俞想来想去,还是难得升起了点委屈。
“那江二呢?”他问。
江越一看要拉自己下水,立马就不干了:“我和封总不一样的嘛,封总做生意,谁知道有多少见不得光的……”
封俞:“……”
江靖捂着自己被踢得火辣辣的屁股,心说,看来还是有人比他哥更蠢更惨的。
啧啧。
江靖重新看向顾雪仪的方向,还是顾姐姐厉害啊!
“不过今天既然来了……还是感谢封总、江总捧场。其他事,一会儿再说。”顾雪仪也没打算真把人拦门外,“都进来吧。”
盛煦这才迫不及待走在了最前面,一进门就左右打量:“大……姐姐,哪儿我帮得上忙啊?”
他没想到宴家那群小崽子也腆着脸上门了。
那他肯定得体现一下自己和他们的不同啊!
得让顾雪仪知道,谁才是贴心好弟弟!
其他人却皮笑肉不笑地齐齐看了盛煦一眼:“哪里需要劳动盛先生?”
江越一眼瞧见了桌板,说:“我先搭桌子。”
封俞还搁那儿憋气呢,就没动。
盛煦却是立马道:“这么多人肯定招待不过来啊,我帮你招待啊,我去洗杯子接水……”
宴文嘉:“我自己有手。”
宴文宏:“我去削水果,我水果削得可好啦。”
原本因为面积过于宽阔而显得有些冷清的整层楼,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啊,甚至是乱糟糟了起来。
所有人都积极地变客为主。
顾雪仪:……
突然失业的保姆:???
保姆张了张嘴,看着屋子里晃来晃去的,无数张都让她感觉到熟悉的面孔,有一丝恍惚。
啊对,中间还有个……那是原文嘉吧?好像是叫原文嘉!她女儿可喜欢他了!
那可是个大明星啊!
保姆于恍惚之中,不由转头看向了顾雪仪。
她的雇主……这么厉害的吗?
这些不会都、都是她养的小白脸吧?还、还都挺有职业操守,一个个都挺积极,局面比她刚当保姆竞争上岗的时候还要火热。
顾雪仪坐回了餐桌旁。
她明明才是主人,但这会儿,江越突然递了杯茶给她,宴文宏突然削了个芒果还切了片给她,宴文嘉还翻出了她的小饼干……
好吧。
这里没有什么伺候的佣人丫鬟,要顾雪仪亲自劳动起来招呼他们,顾雪仪其实也是不乐意的。
既然能轻松享受,那便享受吧。
顾雪仪缓慢地吃起了芒果。
宴朝这时候反而没有动了。
宴文姝急得都快掉头发了,她强忍着冒犯大哥的畏惧,小声说:“大哥,你快去啊!他们都在讨好大嫂你没看出来吗?”
宴朝当然看出来了。
这会儿他胸口都仿佛揣了块冰,眼底快要压不住戾气了。
宴朝淡淡道:“这时候去有什么意义?无数人拥簇而上,再加进去,不过锦上添花。”
宴文姝怔怔道:“所以呢?”
宴朝拔腿走向了顾雪仪:“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劳动,就让他们劳动吧。”
然后宴文姝就看见宴朝坐到了顾雪仪的对面,低声和她大嫂说起了话。
宴文姝:…………
对不起打扰了。
大哥,狗还是你狗。
是我小看您了。
宴朝低声和顾雪仪聊起了基金会的事,包括公司选址等等……
顾雪仪正需要汲取这方面的知识,毕竟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味能从书本中得来的。像宴朝这个地位的人物,手中应该握有大量花钱也买不来的宝贵经验。
其他人自然慢慢也注意到了这边聊天聊得热切的景象。
江越:“草。”
封俞已经在心底草了又草。
宴朝真不是个东西!
但这会儿他们要想再停手,也来不及了。
这事情开了个头,现在撒手不干了,那不更得留下坏印象吗?
几个人只好憋着劲儿,摆好了果盘,又放好了碗筷和餐巾。
顾雪仪今天请的厨师,都来自高档中餐厅,他们可就比保姆见得更多了。
厨师们正在宽敞的厨房内忙活的时候,突然进来了一个人,问:“先上什么菜?”
厨师:?
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厨师还当是自己的助手,等一回头,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总?!”
江越木着脸应了声。
“这道,这道……”
江越端了菜就走人了。
厨师却有点没回过神。
他是识得顾雪仪身份的,只知道这位昔日的宴太太,今日的顾总,是要在家中宴请宾客的。前脚看见了宴总,他还心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离了婚都还能做朋友,大概是利益关系摆在那里吧……结果现在呢?
厨师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
厅里好不热闹!
一眼望去,全是认识的面孔!从商界到政界,甚至还涵盖了大明星!
厨师恍惚地转回了头:“……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
办个乔迁酒,都这么多贵人捧场。
厨师哪能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呢,没一会儿,就频频有其他几位贵客,跟着出入了厨房,他们都是来打下手的。
到后面,厨师都麻木了。
这头江越端了菜出去后,就径直走到了顾雪仪的身旁,呵呵笑着说:“宴总不去帮忙吗?”
宴朝捏了下手腕:“有点累。”
顾雪仪想起他早早地就来了,给她做完食物后,他就又继续忙工作了。再想起前几天,他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淡淡道:“宴总的确有些累。江总也坐下休息吧,交给厨师带来的助手就行了。”
江越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宴朝就他妈是个纯种工作狂,他会累?谁看见他累过?
顾雪仪竟然还就吃这套?
“那宴总慢慢休息。”江越咬着牙说:“我去厨房看看,顾女士爱吃的菜做好了吗?”
顾雪仪惊讶道:“江总怎么会知道我爱吃什么?”
说起这个,江越那可就有点得意了。
科技啊!
科技改变人生啊!
江越说:“我特地翻过,百科词条上有写……顾女士爱吃炝炒秋葵,脆皮金狮虾……”
江越这话说得也不委婉了。
当着宴朝的面,甚至还故意强调了下“特地”两个字。
宴朝却依旧八风不动。
他挪走了顾雪仪手边的果盘,说:“少吃一点了,一会儿该吃正餐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了点熟稔亲近的味道。
江越:“……”
他扭头看向顾雪仪。
顾雪仪这时候却更惊讶了:“嗯?这些不是我爱吃的。”
宴文嘉走过来,语气欠打:“哦,江总说百科词条啊,这东西都是瞎编的。我的词条里,还有人说我积极乐观、阳光向上呢。”
江越:“…………”
垃圾科技!
宴朝抬了抬眼,这下再看宴文嘉。
嗯,这个弟弟看上去也没那么蠢了。
顺眼了许多呢。
江越厚着脸皮问:“那顾女士爱吃什么?”
顾雪仪顿了顿。
她对过去在古代爱吃的那些菜,记忆深刻。而到了这个世界后,她反倒不太记得菜名了……尤其是宴朝亲手做的那些,她更不知道菜名了。
宴朝倒是大大方方地开口道:“蟹肉粉丝煲,小笼包,酸汤牛肉,煎银鳕鱼……”
江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底嫉妒且不爽,忍不住开口:“宴总怎么知道?”
宴朝淡淡道:“是啊,我知道。我还知道她爱喝的茶是君山银针,她不爱喝咖啡。她会品酒……”
顾雪仪怔怔出了神。
原来在她自己不曾留意的地方,有个人细心地记下来了她的喜好。
从来都是顾雪仪去留心别人,这回却是新鲜了。
江越越听越觉得冒火。
这他妈不就变相秀恩爱吗?
不是都离婚了你有什么可秀的?
江越闷声说:“多谢宴总告知,我以后一定记得牢牢的。”
宴朝语气平缓:“江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啊。”
江越:?
江越觉得宴朝这人真他妈蔫儿坏到家了,到底谁脸皮厚?
顾雪仪轻笑一声:“江总倒也不必记这些,我不会因为一顿饭不够妥帖,就记江总的仇。”
江越张了张嘴,更觉得胸口闷得慌了。
他……他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顾雪仪看不出他的意思吗?
他不是都约顾雪仪去电影了吗?顾雪仪都答应了啊!他们还一块儿看了一场爱情电影啊!行吧,虽然事后顾雪仪评价拍得挺烂的。……但那不就是约会吗?
江靖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江越的肩,端出一点有丰富经验的过来人的架子,说:“哎呀,哥,一会儿跟你说。”
江越只好按住心头的思绪,准备一会儿再在江靖那里取取经。
江靖却盯着江越心道,惨呐,真惨呐,明显人家顾姐姐都还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呢。
江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这就是打弟弟的代价啊。
上天终于开眼了啊!
江越又去端菜了。
还没忘记回头吩咐江靖:“你一块儿。”
江靖:“……哦。”
顾雪仪望着他们满屋子忙活的情景,倒是没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辈子围着她打转的人从来就没少过。
大理寺少卿有一回为了求她一桩事,还想给她做马夫呢……只是顾雪仪不想传出,盛家、顾家苛待他人的名声,便婉拒了。之后还有什么新科探花,大学士的公子,……那位休了夫婿的长公主的长子,还在她跟前,躬身给她做下马车时的脚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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