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瑶华觉得十分好笑,“听你这口气,也知道中间有蹊跷了。我干嘛去蹚浑水,站在岸上看不也挺好的嘛?”
崔晋庭十分遗憾,他向来信奉算账最好亲自动手,打脸更需亲身上阵,瑶华这种“待过几年,你且看他如何”的态度,他一直觉得太偷懒了。
不过,夫人愿意把时间花在他身上卿卿我我,他也是十分乐意的。“今晨,阮皇后犯了大不敬,被禁于慈元宫。”
瑶华天生对那种草蛇灰线的事情十分敏感,说是有洞幽烛远之明也不为过。她的眉眼低低一转,便玩味地开口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官家没有惩罚黎王,反而把阮皇后关了起来。没有罚和煜,反而同意黎王娶了瑶芝。这事,”她笑妍妍地望向崔晋庭,“不是个正常的路数啊!”
崔晋庭最喜欢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俏模样,每当她露出这种“放心,我什么都不说破”的表情,他心里就痒痒的。只可惜,小舅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呢。
他只能咳了一声,“黎王,皇后嫡子,要是太子出点什么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太子。这么尊贵的人物,迎娶侧妃,怎么会这么仓促?而且,官家曾经对阮皇后明言,阮家抢了和家的女婿,为何要用他的儿子去作赔。那时,官家还没明白和煜也是局中人。可和煜宁愿把瑶兰嫁进阮家,也不肯把瑶芝嫁过去。而且现在瑶芝又跟黎王事发。官家如何还不明白,如何能不恼了和煜?”
瑶华一眨眼,“所以,摁住了阮皇后,让她不能搅局。待亲事一成,官家就要动手收拾和煜,是不是?”
崔晋庭立拍马屁,“夫人高明。”
这才对。瑶华点点头。随着肖蘩易在明,崔晋庭在暗的努力,官家对于阮家的态度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处处忍让。而瑶芝和黎王的关系被抖露了出来,官家更添了一重的恼怒,连和煜这样的朝廷大员,都暗中跟黎王勾结在了一起。所以这件事,必然谁都不能讨好。如今瑶芝越招摇,和煜是高兴,下面就会跌得越惨。
“如果是这样,我们更不能跟那边府上有牵扯了。否则,下面可就难以甩掉这个狗皮膏药了。”瑶华道。
崔晋庭嘿了一声,“等和煜倒霉了,他们家还能靠谁嚣张?”
瑶华笑笑,“这事我得好好想想。咦,这些是陈公公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崔晋庭剑眉一挑,“这等小事,当然是我自己想的。陈公公只说了皇后被禁,瑶华要嫁给黎王的消息。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想的。”
瑶华赞许地点点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家郎君果然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崔晋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不要大笑出来。
一旁的和尧恩眨巴眨巴眼睛,姐夫这副表情架势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哦,对了,他小时候被姐姐夸了,就是这副模样。哎呀,没眼看,没眼看。
外面闵婶高声问,“大人,浆糊已经打好了,春帖可写好了。”
尧恩早已经待不住了,连忙拿起桌上晾干春帖走了出去,“好了好了,我们去贴吧。”
崔晋庭飞快地在瑶华的脸颊上偷了个香,也拿了瑶华剪好的窗花走了出去,“来,要贴哪儿?”
去年他还只能在鹿鸣湖上惆怅满怀,独自喝着西北风,听着这院子满院的笑闹声,羡慕嫉妒。如今,也终于轮到他得偿所愿,让别人羡慕嫉妒了。
哈哈!崔晋庭忍不住突兀地大笑两声。
瑶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着摇头,刚夸过他,立马又像个孩子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只凭天生的机敏和武力行事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能够揣摩帝王心思、洞知局势的四品武官。虽然这个官职来源不怎么过硬,但是手里的人和权,倒是实打实的扎实。这个家伙,妥妥地要走权臣路线啊。
若他是匹千里马,但愿她能是他的缰绳,使得他不要跑偏方向;若他是把绝世锋利的宝刀,但愿她能是那把刀鞘,护他不被轻易折损。
“瑶华,快看看我贴歪了没有?”崔晋庭站在梯子上回头。满院子的人,偏偏还来问她。
瑶华笑得眉眼生辉,“高点,再高点!”
“啊,还高,再高就到屋檐了!”
“哈哈哈哈……”
这个寒冷的除夕之夜,崔晋庭和尧恩领着满院的丫头小子们玩得几乎都快疯了,吃完了就开始放烟花。在院子里放不算,还让人去敲隔湖书院的大门,把尧恩的那些昔日同窗都叫到廊桥上一起看烟花。
瑶华看他这样,只能亲自去抓人回来,“崔晋庭,明晨还有元日大朝会呢,你需得入宫,赶紧回来歇会儿吧。”
崔晋庭点燃了一架火树银花,飞身往后窜,“这么快活,我才不睡,一会儿直接过去就是了。”
他这话一点也不像个大官说的,尧恩和旁边的那些学子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倒是江海清不放心学生们,也闻声赶了过来。自从尧恩童子试高中,进了东宫听学。瑶华与他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反而尧恩归家时,时常去找他讨教学问。
瑶华一见连忙向他行了一礼,“江馆长,别来无恙?”
江海清爽朗一笑,“托尧恩的福,如今书院越发忙碌了。”
瑶华忙道,“这是好事。先生满府经纶,人品出众,学子们能得江馆长的教导,真是三生有幸。而先生广育英才,桃李遍天下,乃是大善。”
江海清正要说什么。崔晋庭窜了过来,客客气气地向江海清拱了拱手,“江先生岁安。”
江海清回礼,“崔大人岁安。”
崔晋庭便道,“天寒地冻,夜色已深,是我的疏忽,喊了学子们出来玩耍,要是冻着了就不好了。我们这便回家。”
江海清本来就是个洒脱的人,如何不明白他那暗涌的醋劲,不由得促狭地笑道,“大人方才不是还说通宵守岁吗?”
崔晋庭牙痒痒的,“孩童们守岁,我们大人当以正事为要。”
瑶华似笑非笑地听他一本正经胡诌。
崔晋庭赶紧辞别江海清,扶着她往回走。
一片璀璨的烟火中,两人的身影渐渐从江海清眼中消失。江海清长出一口气,十分遗憾,也十分圆满。
但他没听见的是,崔晋庭在瑶华耳边念个不停,“夫人,你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啊?我忘了什么?”
“搬家啊!我们不是说好等尧恩考中就搬家的吗?”
“啊?什么时候说好的?有这事吗?”
“你,你怎么能赖账呢?”
“我哪有,而且房子还在修建呢,你有常去城西练兵,住在此处正好啊!”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搬家!”
……
第77章 元旦
元旦大朝会是一年之中除了冬至之外最盛大的朝会。
连官家都得四更起身准备,住在京城西南鹿鸣湖边上的崔晋庭更是三更就得起来。他一边仰着脖子让瑶华给他束冠,一边磨叽,“你看,我就说要搬家吧?回头我官越升越高,官家日日传我进宫,我这路上也能节省点时间不是?”
瑶华被他唠叨了一晚上了,又好气又好笑,十分想揪着他那把长发把他丢出去,但是……还是舍不得。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口中应付道,“好好好,搬家,搬家……可是靠近宫中的就那么几个坊,人挤人,车挤车,哪里有这里住的宽敞舒适。你呀,还是等立了功,等官家赐你个宅子吧。”
崔晋庭瘪瘪嘴,坐在那边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瑶华疑惑地歪头看他,“你说什么呢?”
崔晋庭不敢说他方才在嘀咕江海清贼心不死,忙笑道,“我在说这大朝会得耗费个大半天,中午那顿还不得嘴里淡出个鸟来!”
瑶华拿梳子敲他,“不准胡说八道。你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元旦大朝会呢,你怎么会知道!”
崔晋庭分辨道,“我真没胡说八道。因为是大朝会,百官都得注意仪态,谁都不敢吃喝。忙活了大半天,就等着官家赐宴,一道主菜叫胙肉,是宫里除夕夜里祭祀用的猪牛羊肉。祭祀用的肉那都是不放盐和香料的,执事们用刀子割成小块,分赐群臣。这种毫无味道的白肉,吃起来苦不堪言,但又不能不吃。我小时候好奇,还特意薛老么特地去尝过。我的天爷,我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肉,味如嚼蜡都是夸他!”
瑶华被他逗笑了,好吧,原来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高官名臣也有小老百姓不知道的苦恼。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已经给你束好冠了,快起来穿好官服,崔大人。”她可以拉长了最后这三个字。
崔晋庭站了起来,伸开两手,让她帮自己着装,“好了,我走了,你继续好好睡一觉。”
瑶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辛苦你了,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崔晋庭看着烛火下她柔腻的脸庞,心中颇为遗憾,当官有当官的好,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从初一开始,就有众多的事务缠身,不然领着她和恩哥儿四处玩耍也是好的。
瑶华给他整理好衣服,前后有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好了,赶紧去吧。”
崔晋庭一低头,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狠狠啃了两口,便当做是早膳了。
待赶到宫中时,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已经都严阵以待。素甲银枪,十分威武。崔晋庭走到他们面前,手一挥,暴喝了一声,“班齐未?”
那些禁军们齐声回应,“班齐!”,一班又一班的回声报了过来,响彻了丽正门的上空。
引得那些在丽正门外排队的文武百官们纷纷侧目。
崔晋庭暗笑,故意站在禁军队伍面前左右巡视。
惹得有些文臣心中腹诽:跟只孔雀似的,就你威风,就你能干!
崔晋庭也没嚣张太久,他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立刻走到了排队的武官中。
五更攒点的梆鼓声终于在城楼上响起,丽正门的大门缓缓打开,门轴吱吱呀呀,沉重的磨擦声划过晨光熹微的夜空。百官蹑手蹑脚而又神情整肃地鱼贯而进,前往大庆殿外。
元旦大朝会终于开始。
原以为今年的大朝会与往年并无不同,但是当他们发现皇后没有出来同官家一同接受百官朝贺时,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狂澜。
阮皇后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在元旦大朝会这样的日子不出来?要知道皇后只有在元旦、官家以及其本人生辰之日才能接受百官的朝贺。
大庆殿中人心浮动,不知内情的官员纷纷朝阮太师和阮相瞧去,企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分析出些什么。
但是阮太师和阮相都是混迹朝堂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八风吹不动,哪里能看出什么?
好吧,看不出就看不出吧,反正迟早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别人不急,和煜急啊!这不对啊,昨天官家才点头让瑶芝嫁过去,阮皇后要是这个档口出了事,那黎王还能不能嫁啊?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能自己煎熬着。
待元旦大朝会终于结束了,和煜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去了黎王府,可是黎王也不在府中。和煜硬着头皮去了太师府。
这次逮到人了,不管黎王在这里,太师,阮相,还有许多阮党的重要人物,都在这里。
和煜想着这时避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殿下,皇后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黎王叹了一声,“娘娘因为我与瑶芝的事情触怒了爹爹,被禁足思过。”
和煜心中更加忐忑,“这可如何是好?”
阮太师却摆摆手,“不要紧,不用慌张,有老夫在,这天塌不下来。”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和煜心中稍安。
阮相十分和蔼地挽留他参加府中的晚宴。
因是年初一,太师府中的夜宴格外隆重了些,光是第一轮餐前的小吃便上了近百种,更别提后面的下酒盏与正菜。
和煜也算是朝中油水特别丰厚的实权人士了,各种宴饮也没少参加,便是如此,太师府的奢侈做派也让他瞠目结舌,大开眼界了。
艳婢美酒,一顿下来,和煜头晕眼花飘飘然。心中直后悔未曾早些上了阮太师这条大船。
阮相又将瑶兰叫来与他见了一面。
瑶兰自嫁进太师府,几乎都在那个院子里待着,迄今为止就再没见过阮安之。因此见到和煜忍不住热泪盈眶,有心诉苦,但是因为有阮家的仆妇在旁,她也没法说什么。
和煜喝得满面通红,脚下发飘,但还没有完全糊涂。但见瑶兰面色红润,而且竟然还比在府中胖了一些,不由得十分欣慰,“你嫁到阮家,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好好服侍长辈,戒骄戒躁,柔顺温恭……”
瑶兰好不容易见到她爹,却是一嘴醉话。她气得几乎要尖叫。但是对着一个喝醉的人,她又能说什么。只能憋着气,连连点头,“爹爹说的是,只是孩儿十分想念爹爹,爹爹若是有空,望能常来看望我。”
和煜连连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然后让仆人扶了出去。
瑶兰望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肚子的苦水,是真正地无人可诉。她生母早就不在了,蒋氏更是恨不能除她而后快,徐老太太从来都只是面子上的好话,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亲爹了,可是他都说的什么话啊!
唯一一个帮过她的也就是瑶华了。可是……瑶兰苦笑一声,她做了这么多,就是把自己送进这金玉牢笼中困起来吗?
旁边的仆妇过来,“少夫人,此处到底不是后院,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回去院子吧。”
瑶兰没办法,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厢是惨淡各自知,但崔晋庭那边就只恨热闹不够多。尧恩只有几天的假期,崔晋庭打着陪小舅子玩乐的幌子,让瑶华换上了男装,带着一帮随从去逛夜市去了。
虽说是夜市,但到底街头巷尾寒风刺骨,那些杂耍、唱曲的都纷纷地进去了各家铺子中。店家们平日请他们进来揽客免不了还要给上几个钱,如今艺人们主动上门还不用掏钱,自然是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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