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情况下窝里斗?”
李弘远一愣:“你谁?”
乔晚:“在下姓陆。”
到底这对准逃兵的刀还是没砍下去,李弘远脸色憋得铁青,愤愤地将刀尖换了个方向,对准了黑暗中这一队魔兵,头也不回地怒吼道。
“列队!冲杀!”
“兄弟们!仙阳城门不开,守城的兄弟明显也有自己的顾虑!怕一个不慎引敌军深入,大家别让守城的兄弟们难做。”
李弘远脚步如风,洪亮的嗓音清楚地回荡在寒夜里:“就让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把这杀干净了再入城!”
乔晚缓缓地放下了手,脸上先是一愣,紧跟着肃穆,再接着是敬意,最后化为了凝重。
在这关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这些不起眼的,却恍若星辰般灼灼闪耀,“保家卫国”的普通人,报以深深的敬意。
就算乔晚也不例外,这或许也和她大天()朝一直以来的教育有关。
尊敬敬佩军人,军民一家亲,军民鱼水情,这与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都不一样。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别说打仗了,连架都没打过机会,但在这魔兵环伺,城门紧闭的情况下,乔晚却不由得侧过头,低声问失魂落魄的仇二狗。
“仇道友,这情况下,你确定还这么消沉。”
“我们不去帮这位李道友吗?”
乔晚的嗓音很轻,却很坚定,透过夜风清楚地传入了仇二狗一行人的耳朵里。
“杀了这些魔兵,再来处理你们自己的私事。”
登时,仇二狗,邓三儿等一行人猛然醒悟!
乔晚将目光又转向了李弘远等人的方向,这些狼狈不堪的修士,已经重新整肃军容,迎战了上去!!
魔兵不算多,却牵着只庞大的魔兽,一开始碍于仙阳城的守卫没敢轻举妄动,而现在李弘远一动,对方立刻也跟着动了!
仇二狗虽然贪生怕死了点儿,脑子却很清醒。
这世上谁人不贪生怕死。
就因为贪生怕死,所以在危机之前,反倒更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魄力来!
之前远远地瞥着这座城池,就让仇二狗等人心中愧疚悔恨交织了。
是他们对不起李弘远,仇二狗苦笑。
大家当年一同入伍,李弘远作为大哥多照顾他们,他们心里是清楚的,他们几个人结伴跑了,背叛了李弘远,他心里肯定恨死他了。
事到如今,只能尽量补偿多少是多少了!
冲乔晚使了个眼神,乔晚和仇二狗等人也一同冲了上去!
但等乔晚一冲上去之后,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因为,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再到现在,她根本就没有见过死人。
生长在和平的年代,她从来没见过死人,就连在魔域也没见到过死人。
而眼下这仗根本没有所谓的前锋没有所谓的左右翼,就只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而修真界的战场比任何一个世界的战场都更要恐怖,战争一打响,魔域立刻就放出了这几头魔兽。
这几头魔兽,来来回回,左冲右突,宛如犁地一般,在这兽蹄肆虐之下,不少来不及的修士,顷刻间就被踩成了肉泥!
明明之前运使灵力倒运使得不错,但看到其中一个修士被某个魔兵一拳击成了碎片,乔晚的脚仿佛被冰雪给冻住了,几欲作呕,思维不受控制地走偏了一秒。
这种感觉十分矛盾,也十分痛苦,乔晚觉得自己快分裂了。
她脑子很清醒,清醒地甚至能感受到血液飞溅上脸颊时的温热,身体里仿佛有一股蓬勃的战斗力在叫嚣着,上啊,上。
但另一半来自于她体内那个软弱的大学生的灵魂。
她怕了,她下不去手。
本来,仇二狗敢上也是依仗着身边儿有位女菩萨,冲杀中一回头,瞥见乔晚微微走神的模样,仇二狗愣了一秒。
率先反应过来,吼道:“上啊!发什么呆!你想死吗?!”
甫一交战,双方几乎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
仇二狗十个手指头上灵丝一缠,不知从哪儿扯出来三五具傀儡,十指如飞,运使着傀儡冲了上去!
一具倒下了,又一具补上!
怪不得逃跑之后,只能靠打家劫舍为生,就这傀儡消耗程度,十分之败家。
而邓三儿则直接甩出了十多道沛然的剑气,剑气隐隐流动着淡淡的波光。
这是他还在崇德古苑的时候,孟师兄教他们这些上战场的弟子的,可惜,他修为不高,没法做到像孟师兄那样三十多道刀气汇作个堪比绞肉机一般的旋涡。
这一打起来,最没用的,反倒成了乔晚。
乔晚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咬牙反手丢出几个灵力弹!
就是搓灵力弹的时间比之前慢上了不少,手也哆嗦个不停。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秒的停顿,那就是“咔嚓”一个人头落地!
很快,察觉出来时间就是生命之后,乔晚心念电转间,灵力一路往下蹿,附在脚底上,竟然又给她琢磨出来了“迅雷”!
连开迅雷大战,乔晚手上短剑往面前这魔修肚子上一捅。
一刀一个,一边捅,一边从储物袋里甩出去了那尊菩萨像,三两下钻了进去!
这菩萨像,是为了对付这些魔兽的。
体型大的,就该来对付体型大的,这个时候,让仇二狗改造菩萨像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改造之后的菩萨像,速度快,稳定性高,不怕这些魔兽的冲撞。
用力拔出手上的刀,李弘远一扭头,隐隐看见夜色下这庞大的轮廓,一颗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被震到的不止李弘远等人,还有城楼上那些守城的士兵。
夜色下的菩萨像,真宛如佛陀从天而降,身形巍峨如远处高大的雪山。
“这……”守城士兵世界观被刷新了一下,忍不住去看自家长官,崇德古苑的元婴长老彭志杉,“这是什么东西……”
这菩萨像一出来,甭管实力如何,至少声势上也先震住了其他魔兵。
趁着其他魔兵怔愣的间隙,仇二狗手上操控的着的三五具傀儡立刻飞扑了上去。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讲究的其实就是个士气。
这一下子,隐隐倒有了些乔晚这一方占优势的意思。
“……要动手吗?”守城的士兵请示,往下一看,那厢,魔兵见势不妙,已经祭出了魔焰。
眼看熊熊魔焰就要烧起,彭志杉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天色。
激战了一晚上,天际隐隐泛起了白。
崇德古苑的彭志杉面色微沉,一抬手:“摆阵。”
城墙上一声高喝:“摆阵!!!!”
声音一路传到了城外。
这是特地喊给李弘远等人听的!
李弘远眉头一耸,当下收了刀,立刻喊着还在拼杀的同袍们各寻掩护。
“快跑!!”
“下雷阵了!!”
雷阵?!
乔晚一愣。
守城的士兵立刻在掩护之下,立刻各寻阵点。
只见天际突然间乌云滚滚,道道落雷撕开天幕,惊天动地,如雨般轰隆砸了下来。
那些避之不及的魔修,被一道天雷劈下,立刻就劈成了一段焦黑的骨头。
就在这时,仇二狗领着邓三儿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了,往这菩萨像下面一躲,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暗骂了一声操。
乔晚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天雷勾地火”:“这是什么?”
仇二狗哆嗦着手指从袖子里摸出个烟枪,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这才缓过了点儿神,曲起手指,用力地往地上一磕:“闪开点儿,别沾上那玩意儿,那是魔焰,邪乎得很,不怕水,一沾上不烧死你决不罢休,有时候还会突然炸开。”
乔晚一愣,若有所思。
“这个是雷阵。”
“你没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不知道。”仇二狗道:“修士的战场和凡人战场不一样。”
“体修通常在前,负责掩映剑修,剑修主战,兽修类似于骑兵,阵法修在后。”
“其实人人都以为剑修最重要,其实大家都是替阵法修卖命的,护住阵法修,给他们布阵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你剑修要是像之前那乔晚一样,一剑能劈山,就当我说的话是放屁。”
于此同时,苍梧洲
苍梧洲临海,作为南线战场的必争之地,魔域与修真界在这块地上僵持不下,打得十分销魂。
修真历,通微四年二月,梅康平嘱派魔将带领大批魔兵伴同魔兽从海上登陆,一时间海上波涛四起,日月无光。
通微五年,三月,昆山问世堂堂主马怀真动身南下,亲自去找了趟甘南的大本家敖氏。
意欲和甘南爹敖陶结盟。
敖陶也不是傻的,正犹豫要不要淌这滩浑水呢,马怀真却眉头一压,不紧不慢客客气气地陈述了其中的利害。
大致是如今修真界和敖氏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在梅康平对付完修真界后,势必会收拢势力,一点击破敖氏。
敖氏想关起大门,默默龟缩在水中,海上过自己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敖陶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和修真联盟结盟的提议。
有了敖氏帮助,南线战场稍得喘息之机,不久之后,修真联盟派谢行止南下,赶往苍梧洲,辅佐青阳书院长老陈玄灵,一同抗击魔域。
从这南线战场统帅是青阳书院长老这点,就足以窥探出修真联盟这帮老家伙的精明之处。
敖陶能同意,最受宠的小儿子敖甘南说实话没少吹风。
可惜,敖氏这边儿也是乱成了一锅海鲜粥。
就在两家结盟没多久,谢行止眉头紧锁,正和陈玄灵,甘南在营帐里排兵布阵。
面前的青年,依旧一身玄色的道袍,高高道冠上饰有太极双鱼纹,清雅又矜贵,但经过战争的洗礼之后,除却之分矜贵出尘之外,又多了一股接地气糙汉子的男人味儿。
那股浩然正气混杂着一股硝烟与血味儿,眉关紧锁,俊美得令人心悸。
至于甘南,少年脸蛋依然晶莹如玉,漂亮得像个小姑娘,却褪去了点儿怯弱,琉璃似的眼里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
陈玄灵:“说到底还是在海上作战,将魔兵拒之岸外,歼灭与海上最理想,而守住海岸,不让其登岸,不过为中策。”
至于下策,那是不用说也知道了。
谢行止:“但我们没有足够的船,也没有足够的通水性的灵兽。”
陈玄灵叹了口气:“魔兵一登岸内陆就遭殃了。”
说白了,两人争执的还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对付魔兵,究竟是水军为主,还是陆军为主。
陈玄灵是正宗的儒家出生,多带了点儿哀民生之多艰的意思。
而谢行止,受这无情道的影响,则更强硬点儿。
这连年的征战,更让他多了点儿铁血的味道。
谢行止不卑不亢,低声道:“晚辈知道前辈的顾虑,魔兵一旦登录,遭殃的是内陆百姓,但海上作战并非我等擅长,纵有剑修能御剑驾临海上,但浪掀三千丈,剑修也无可奈何。”
“再退一步,拒绝魔兵登陆,海域广阔,千里海疆,我们没那么多兵力配备在沿岸。”
“为今之计,只有待敌登陆后,诱敌深入,集中兵力点杀。”
说了半天,一直沉默没开口的甘南,上下唇一碰,面露踌躇:“但……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
少年还不大适应提出自己的见解,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他们胜则深入,败则退回海岛,游刃有余。这办法,只能治标,总归无法根除,长此以往,我们这边儿的修士肯定疲倦不堪……
更何况北境那儿战况危机。”顿了顿,又面红耳赤地继续道:“南线战场拿不下来,对他们也没多大坏处,总归是能拖住一部分兵力防止支援北境的。”
众所周知,那边儿才是主战场。
谢行止冷硬地垂下眼,面皮扯动了一下:“眼下这个情况,只有这办法。”
营帐里,唯有长久的沉默。
良久,陈玄灵掩面,悲怆的嗓音这才响起:“魔兵可不比凡人军队,这一登岸,赤地千里,多少百姓要死在这魔兵的铁蹄之下……”
却是没有再驳斥谢行止的意思。
难道修真界真的要完了吗?陈玄灵好歹也是个长老,活了几百岁了,也是谁家的爷爷,谁家的祖宗了,但这个时候,这位老人家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甘南犹豫地握紧了师长的手,想要努力安慰师长。
陈玄灵别过了脸。
这都是报应,这几百年的安稳,让修真界故态复萌,又将矛头对准了彼此,在铁桶一块的魔域面前,一盘散沙的修真界纵使急急忙忙结成了个修真联盟,其间也有不少龃龉,互相牵制,难以配合。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坐镇的苍梧洲还算是好的了。
谢行止更是个沉稳有力的,对他这个老的颇为敬重。
在这一片沉寂之中,不知是谁喃喃自语了一声。
“要是……妖皇伽婴愿意参战就好了。”
甘南眼神不由一黯,默默攥紧了拳。
妖皇伽婴……
这代表了修真界武力值天花板的人物,虽然是个战斗狂魔,但在身为“战斗狂魔”之前,他是“万妖共主”,故而,在修真界与魔域爆发战争之后,这位万妖共主并未参战,一直处于个旁观的状态,沉稳地斟酌着要与哪一方为盟。
人妖本就有世仇,没人好指责他的选择有哪里不对,他的选择,也确实是对帝王来说最好的选择。
个性凶残归凶残,但他的的确确是个英明大义的仁主。
不过,站队总归是要来的,想到这儿,陈玄灵叹了口气:“但愿最后他不会站到魔域那一方。”
说着却又是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失踪的那位乔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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