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原本没什么胃口,不过不好拂苏皇后的好意, 便端起来尝了一口, 这一尝便发现这碗莲子银耳羹与他素日吃过的有些不一样, 似是加了两三味药材, 不过却一点都不苦, 反而多了一丝甘甜。
“这里面加了什么?”赵忱问道, “味道有点特别。”
苏皇后笑道:“里面放了点党参和麦冬。这是玉娘的主意,说是这两味药材补气养阴,还说沈夫人夏天的时候便常熬这种汤水给沈大人喝。”
赵忱从前也听苏皇后提起过玉娘,说她原来就寄居在沈家。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觉得玉娘既然能讨皇后的欢心,就这么一直住在宫里陪陪皇后也挺好。
可是如今他心里忽然多了点心事,再听到玉娘这个人,面上便不像原来那么平静无波,“听你这么一说,这个玉娘还挺聪慧。”
苏皇后笑道:“皇上这话说对了。玉娘确实聪慧得很,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宫中礼仪,她都学得很快。改天皇上到臣妾宫里,臣妾让她给您弹奏一曲。”
赵忱原本没有多想,可是苏皇后话里的暗示之意太明显,他也只能顺势应下,“好,改天朕一定去。”
苏皇后得到想要的答案,便顺势多说了一些,“皇上日夜操劳国事,还要为大臣们上的折子心烦。只恨臣妾身体不好,没能为皇上早日诞下皇子,不然皇上也不用为此心烦。”
苏皇后说到这里,赵忱便想起了苏皇后当年的小产,他不由轻轻握住了苏皇后的手,“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要怪朕,是朕当年没能护住你。”
“能得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是死也能瞑目了。”苏皇后当即就红了眼圈,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心积虑的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不过那究竟是过去的事了,苏皇后只伤心了一会儿,便抓住这个机会道:“臣妾现在想想,若是当年没有小产,只怕那个孩子比柔嘉还要大上两岁。只可惜臣妾没有那个福分,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赵忱正是对她充满愧疚和怜意的时候,忙道:“不会的,太医说只要你好好调理两年,就会好起来的。”
苏皇后叹道:“皇上不用安慰我了,臣妾现在只希望曾婕妤她们能再为皇上添个小皇子,将来能常常带着孩子来给臣妾请安就是了。”
苏皇后在御书房一直待了有半个时辰,从御书房回到坤宁宫时,就见到玉娘正带着宫女们挑选玫瑰花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苏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自从玉娘来了坤宁宫,苏皇后确实觉得宫里热闹不少,因为玉娘总有不少好点子,这么长时间过去,苏皇后已经对玉娘从原来的单纯利用到现在有了一定的感情。
玉娘笑着上前道:“我们在选玫瑰花瓣,打算自己做点胭脂膏。”
“你又淘气了。”苏皇后心情很好的笑道,“这些打下手的事,让她们去做就是了,你先跟我来,本宫有事跟你说。”
苏皇后进入寝殿换了身常服出来,便把玉娘叫到身侧,“我记得教你弹琴的常姑姑说,你已经将《阳春》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这样?”
玉娘点头道:“常姑姑说我的指法还稍欠一点火候,需要再练一段日子。”
“稍欠一点火候不重要,只要你能弹奏下来就行。”苏皇后叮嘱道,“回去以后你再多练几遍,本宫估摸着,皇上过几天就会过来。到时你记得不要怯场,完完整整的给皇上弹一遍这首曲子就行。”
要来的终于会来。玉娘脸上不由带了点认命的神色,“娘娘的话,我记下了。”
苏皇后拍拍她的手,“若是你能得皇上的喜欢和看重,你姐姐在宫里的待遇也会提高不少。本宫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苏皇后预料的一点不差,三天后,玉娘正在调制捣好的胭脂,苏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雪便找了过来,“先别弄这个了,快点换衣裳,皇上要见你。”
早前,苏皇后让尚宫局那边给玉娘做了不少新衣,冬雪帮玉娘找出一身鲜妍又不越矩的衣裙,帮她穿好,又替她梳了一个飞仙髻,便带着她去前面见驾。
永泰帝正靠在罗汉床上小憩,苏皇后则坐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揉额头。
苏皇后不等玉娘开口便轻轻使了个眼色。
罗汉床后的屏风前,已经安放好了琴几,琴几上摆着的正是玉娘平日学琴的那张绿猗。
玉娘无声的向永泰帝和苏皇后行了一礼,便走向了琴几。
苏皇后原本还怕她会怯场,不过没想到玉娘第一次见驾却很镇静,弹得琴曲虽不算技术娴熟,但是弹得很流畅,几乎没有停顿。
这对新手来说已经很好了。
玉娘一曲毕,苏皇后便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
永泰帝也适时的睁开了眼睛,“曲子弹得不错。”
苏皇后马上笑道:“常姑姑也说玉娘很有资质,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学《梅花三弄》了。”
苏皇后知道永泰帝最喜欢这首曲子,为了让永泰帝多看玉娘一眼,便这么说了一句。
果然永泰帝一听这话,便朝玉娘看了一眼。
这一看,永泰帝的目光就忍不住在玉娘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个在沈家长大的玉娘,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的缘故,竟然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
永泰帝忍不住开口道:“过来让朕看看。”
玉娘闻言看了苏皇后一眼,苏皇后朝她点点头,玉娘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永泰帝看着她缓缓走来的样子,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更甚,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苏皇后在旁看的真切,依着她对永泰帝的了解,知道对方大抵是对玉娘生出了兴趣,便笑着起身对永泰帝道:“请平安脉的时间到了。臣妾先去见刘太医。”又对着玉娘吩咐道,“你先陪皇上说会儿话,本宫去去就来。”
苏皇后走时把所有的贴身内侍也都一起带走了。
玉娘有些不安,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单独相处,饶是心里并无所求,但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好在永泰帝并不打算为难她,很快就开口问道:“朕听说你在沈家寄居了好几年,沈夫人和沈大人对你还好吗?”
提及熟悉的亲人,玉娘微微放松了一些:“表姐和表姐夫对我很好,几乎是把我当他们的亲妹妹待。”
永泰帝又问道:“你在沈家的时间是不是比柔嘉待得时间更长?”
玉娘点点头:“我比柔嘉公主先到沈家。”
“我听沈大人说柔嘉公主小时候很乖。”
玉娘道:“柔嘉公主小时候确实很乖,麒哥那时候很喜欢她这个妹妹,表姐干脆把他们三个孩子安排到一起住。”
那天下午,玉娘说了好多柔嘉公主小时候的事,这些事永泰帝大半都没听过,沈默之前虽然也跟他说过一些,但远不及玉娘这个整天待在内宅的人知道得多。
永泰帝听了这些关于柔嘉公主的事迹,对玉娘口中的那个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家生出了一丝向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再为柔嘉公主添几个弟弟妹妹。
这些日子大臣们给了他很大压力,一心想要他举办选秀,可是永泰帝清楚,妃子们没有动静,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调养好。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这种事,为的就是不想给宫里再多添几个可怜人。
如今听玉娘说了这么些温馨的家事,永泰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临走的时候还笑着说了一声,“改天朕再来听你说柔嘉公主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永泰帝来了坤宁宫好几回。每次永泰帝来,苏皇后都让玉娘先弹一首刚学会的琴曲,然后再寻个机会离开,好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永泰帝第三次来的时候,玉娘已经没了之前的不安感,觉得皇上不像她想象一样喜怒无常,而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一点和表姐夫很像。不过他对皇后这个妻子却好似没什么感情,只有客气和敬重,不像表姐夫和表姐感情那么好。
玉娘正在想着这件事,就听永泰帝问道:“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朕记得你跟着沈家在江西那边住过一段日子,那里的中秋节是怎么过得?”
玉娘道:“表姐夫在江西的时候换过两个地方,刚去的时候是在临川府,后来又去了东昌县。在临川府的时候过中秋节当然要热闹得多,知府夫人跟表姐的关系很好,她家种了两棵橘树,中秋节的时候橘子刚好成熟,送了我们一大篓。后来去了东昌县,那里不及临川府热闹,不过水产很多。只是表姐夫从来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只收少数几个当地乡绅送来的礼。可是陈夫人每年送来的虾蟹都不大,表姐只好让人再去买。”
永泰帝听了便问:“为何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反而收乡绅的礼?”
玉娘道:“这个表姐夫没跟我们说过,倒是我表姐给麒哥他们解释过,说下面人孝敬表姐夫的东西,也多是从老百姓那里克扣来的,他如果不收,那些人便可以少克扣一些。而那几个收礼的乡绅,则是得罪过表姐夫的人,如果不收他们的礼,他们会心里不安,觉得将来会不会治罪于他们。”
“他们怎么得罪你表姐夫了?”永泰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常常出来体察民情,自然知道底层小吏的捞钱手段,不过这是屡禁不止的事,所以他更为关注那些乡绅得罪沈默的事。
永泰帝这么一问,玉娘抿嘴笑道:“没什么,就是他们在我表姐怀孕的时候,往县衙送了几个丫鬟。”
原来是这样,永泰帝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玉娘道:“我表姐当然很生气,不过她不愿给人落下一个河东狮吼的名声,便让我表姐夫自行处理。后来但凡有人给我表姐夫送丫鬟,我表姐夫便找出他们的错罚他们的银子。这样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往县衙这边送丫鬟了。”
“原来你表姐还是个醋坛子!”
第147章
正在写信的林溪打了个哈欠, 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提笔写信。
距离上次写信已有一个多月, 林溪除了提了提最近家里发生的一些事外, 还提到了麒哥, 说麒哥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有人提起过定亲的事了。
麒哥现在才不过六岁大,在林溪眼里, 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就算他比现在大十岁,林溪也不会在不征求他意见的情况下给他定下一门婚事。
虽然她是想生个女儿, 将来嫁到萧家, 但那是基于对萧彦和江吟秋了解的基础上, 觉得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而且心里也只是想想, 如果女儿真的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
可是麒哥和慎哥这两个儿子的婚事,她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定下来的。起码在他们长大成人以前, 她不会考虑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出于要尊重两个儿子意见的考量, 另一方面则是娶媳妇是件大事, 总要好好的考察一下对方的人品以及对方的家庭环境。
总之太早定亲有很多弊端, 她若不是遇到沈默刚好合她的眼缘和脾气, 只怕也不会过得这么好。
所以信的末尾,林溪不厌其烦的叮嘱了沈默好几遍, 要他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时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定下两个儿子的婚事。
林溪这么叮嘱也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双方父母说一句话, 便能轻易的决定两个儿女的婚事。而且官场中拿儿女姻缘来稳固双方关系的也比比皆是。
沈默在林溪心里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事有万一,这种事还是小心一些。
林溪写完信,把字迹吹干,仔细的折好放进信封里,刚做好这些,在旁等了她好一会儿的锦儿便扑了过来,“娘,你看我打的络子好不好看?”
慎哥也不甘落后,扑到了锦儿后面。
两个孩子正闹得欢,陈三奶奶过来了。
“你这里可真是热闹。”陈三奶奶笑着道,“从外面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林溪一面请她坐下,一面问道:“怎么没带恒哥来,上次恒哥来玩了一次,慎哥就记住这个小哥哥了。”
林溪离开京城的这几年,陈三奶奶终于怀上生了个儿子,而且比慎哥只大了几天。
陈三奶奶道:“恒哥也想过来找慎哥玩得,不过他最近染了风寒,我就没敢带他来。”
其实恒哥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林溪家里住着个公主,陈三奶奶秉着小心谨慎的原则,终究不敢带儿子过来。
林溪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也许是从小就沾染她身上的气息,总之这三个孩子都很健康,长这么大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陈三奶奶道:“不小心不行。”永泰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有点什么差池,岂不连累了别人。
不过话说到这里,陈三奶奶想起一件听来的事,“我听说皇上驳回了大臣们想要举办选秀的请求。”
林溪微微笑道:“这种朝堂上的事,也没人跟我说,我也不打听。终究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陈三奶奶问道:“那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林溪摇头:“不好奇。”
陈三奶奶有心想说外面现在传得厉害,说皇上大概是有了隐疾,所以才不愿举办选秀。可是这话当着锦儿的面,她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过林溪根据她的神色,就猜出她要说的话来。
在上一世,京城里就流传过永泰帝有隐疾的事,事情发展到后来,也就是永泰帝登基第四年也没能添个一男半女,底下的大臣们便有些坐不住了,有些人甚至上折子请求永泰帝从几个亲王世子中过继一个。
直到永泰帝三十岁那年曾婕妤生下一个皇子,这些传言才渐渐消失。
不过这一世,永泰帝应该不会像上一世那样落了一身的病痛,那么皇太子的出生应该会比上一世早几年到来。
所以林溪一点不在意这些传闻,反正这些传闻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不过她这里表现的一点不在意,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中秋节那天,林溪要带柔嘉公主去给苏皇后和曾婕妤请安。
午宴上,苏皇后便随口问了一句:“本宫听说这些日子因为皇上驳回选秀的事,所以京中多了不少传闻,是不是这样?”
林溪道:“臣妇长居深宅,倒没有听过什么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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