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看了她一眼,“本宫记得沈大人去了江北已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沈夫人可曾接着沈大人的家书?”
这句话与前一句话完全没有什么联系,可是林溪却知道苏皇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几句话,联想到那些传闻,林溪忽然明白了苏皇后的意思。
“夫君去江北后,大约一个月会来一封家书。如今马上就快一个月了,想来再过几天就该来家书了。”
苏皇后发现林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点点头:“皇上上次还和本宫提起,说沈大人是少有的肱股之臣,更难得的是心系百姓。”
苏皇后不只是嘴上夸夸而已,林溪带着锦儿回府的时候,苏皇后还大手笔的赏了很多东西。
这些赏赐的东西里有两样东西引起了林溪的注意,一样是宫里珍藏的一部古籍,一样是夏天所用的折扇。
看见这两样东西,林溪就知道她没误会苏皇后的意思,对方确实是想让沈默上书,好借机控制下舆论。
半个月以后,远在江北的沈默便上了封折子。
随后,朱衡和蒋允仪等几个一直支持永泰帝的大臣也纷纷上折子,支持永泰帝暂不举行选秀的决定。
有这几个大臣支持,朝堂中反对的声音渐小,只剩下几个御史锲而不舍的继续上折子,想要劝永泰帝改变心意。
朱夫人私下里跟林溪道:“照我说,那几个御史管的也太宽了。先帝在的时候独宠李贵妃,新帝则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女都笼络到宫里。而我们这位皇上,既不独宠一人,也不喜新厌旧,就是于子嗣上有几分困难,便被这些御史抓住不放。”
林溪笑道:“那也是因为当今圣上是位难得的仁君,不然换做从前,这些御史哪敢吭声?”
“你这话说对了。”朱夫人感叹道,“所以我最烦这些御史,芝麻大点的小事就抓住不放。可是当年皇上被废的时候,他们怎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皇上讨个公道?”
林溪知道朱夫人这么感叹是有原因的,朱衡朱大人如今风头正健,不免成为了那些御史们的目标。
不过朱夫人找林溪过来,也不是为了向她抱怨御史们的事,很快就说起了正事。
“蒋夫人托我问你,她娘家兄弟有个女儿和麒哥一般大,她那兄弟在工部做员外郎,家世也还匹配得,问你可有这方面的意思。”
朱夫人说的这个蒋夫人便是蒋允仪的夫人。
这已经是林溪这个月里,第二次听见类似的话了。
不过蒋夫人不同于其他人,林溪措辞的时候便格外小心,“这事其实我也做不了主,夫人您该知道,我上面虽没有公婆,但是老家还有一个祖母。老人家比较讲究一些,麒哥出生的时候便找人给他算了一卦,说是这孩子不宜早早定下婚事。为此还特地给我们去过信,叫我们一定不要早点给孩子定下婚事。”
朱夫人听话听音,知道林溪多半是不愿意。如果与蒋夫人关系不错,她可能会多说几句,不过朱夫人与蒋夫人关系一般,而且觉得蒋夫人这时候提出联姻多半是出于柔嘉公主的缘故,心下有些不屑对方的行为,面上便淡淡说了一句。
“你说的也是,孩子太小,这事不急。”
林溪笑道:“夫人说的没错。蒋夫人要是看得上我家麒哥,不如再等几年,等孩子大了再说。”
定亲这种事,麒哥是个男孩,迟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可是蒋家那边却拖不起。
果然蒋夫人那边听了这话,过后便不再提起这件事。
不过林溪再遇见蒋夫人时,对方对她的态度便不像从前那么热络,脸上淡淡。
林溪一点都不在意,蒋允仪和朱衡这两位大人现在看着相安无事,朱夫人和蒋夫人也有来有往,可是再过两年,他们两家便会彻底势同水火了。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
朱衡和蒋允仪都是在永泰帝最危难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的忠臣,可是永泰帝患难的时候,两人可以同舟共济,可是当永泰帝否极泰来后,这两位大臣必不可免的争斗了起来。
谁都想更进一步,成为永泰帝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个肱股之臣。可是首辅这个位置只有一个,两人论年纪论资历又是不相上下,所以谁都不想相让。
不过最后蒋允仪棋高一着,在门生故吏上赢了朱衡一局,所以首辅的那个位置落入了他的手中。
但是朱衡也没有吃亏,永泰帝让他同时兼任内阁学士和吏部尚书。朱衡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提拔了好多自己的门生,在朝堂中的影响力不在蒋允仪之下。
林溪不想与蒋家那边结亲的原因就是为此,既然朱衡和蒋允仪迟早要翻脸,自家总要站在他们两人中的一边。事实上,自家其实与朱衡家走得更近。何况蒋允仪更为看重男主顾文轩。
所以林溪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蒋允仪虽然后来会坐上首辅这个位置,可是掌握官员升迁大权的却是朱衡。
第148章
京城的第一场雪到来时, 林溪也收到了沈默回京的消息。
好事成双,林溪还收到了远在边关的江吟秋写来的信件, 说萧彦如今升为了守备,等明年春天她就会带着一双儿女来京了。
对于这一天,林溪已经等了很久了。
沈默从江北回来后,林溪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他。
沈默道:“原本我有事要跟你商量的,不过看你现在这么高兴,有些不忍心扫你的兴了。”
林溪闻言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事要商量?”沈默不会要被调到外地吧!
沈默看她这个紧张的样子,由来就觉得好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从江北回来,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离开京城了。”
“那是为什么事?”
沈默道:“是有关珣哥的事。”
“珣哥怎么了?”
“祖母写信跟我说,自从大伯母死了以后,珣哥有些伤心过度, 整日都提不起精神。她觉得这么下去不好, 便想把珣哥送到我们这边住一段日子。”
沈大太太没有熬过秋天,中秋节过后便撒手人寰了。
林溪虽然对于之前的事情没有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对沈大太太这个人也没有多少好感。因此她收到晋城那边送来的消息后,只唏嘘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如今沈默再次提起这件事,又说到珣哥, 林溪便知道沈默是在担忧怕她不愿意叫珣哥过来住。
“说来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珣哥了。”林溪对珣哥这个侄子不是一点感情没有, 听到他要来的消息便道, “麒哥一直嚷嚷着没人陪他读书, 珣哥来也能和他作伴。”
果然麒哥听了这个消息以后,表现得很高兴,时不时就要问林溪堂哥什么时候来。
林溪只能告诉他:“现在天气太冷,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一点,你大堂哥便会过来了。”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珣哥便在管事和家丁们的护送下到了京城。
林溪带着三个孩子在二门处等了好半天,就见特地休假一天的沈默领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
当年林老太爷去世,林溪回去奔丧的时候,珣哥便长了老大一截,如今四五年过去,对方都这么高,这么大了。
林溪掩住内心的惊讶,带着三个孩子上前。
珣哥面对林溪的时候有些局促,低声叫了声,“二婶。”
林溪笑道:“几年不见,珣哥都长这么高了。”说着便唤麒哥,“你不是一直想见堂哥吗?”
麒哥真见到了珣哥,却又有些害羞了,不过还是鼓足勇气上前喊了声:“珣哥。”
珣哥还记得麒哥这个小弟弟,闻言应了一声,还摸了摸他的头。
麒哥马上就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还把锦儿和慎哥拉了过去,“快叫堂哥。”
锦儿对这个堂哥没什么兴趣,敷衍的喊了一声,倒是慎哥和麒哥一样也很喜欢这个刚来的大哥哥,从善如流的叫了声堂哥。
林溪看在眼中,觉得珣哥以后应该能和两个堂弟相处得很好。
后面林溪给珣哥安排房间的时候,便把他安排在了麒哥的隔壁。
麒哥一直跟着袁师傅读书。回京以后,袁师傅又搬回到了落花胡同。麒哥便每天由家丁陪着去那边上课,中午有时在那边吃,有时回来吃。
珣哥来了以后,林溪便和沈默商量几个孩子读书的事,“慎哥马上也要到读书的年纪了。我觉得袁师傅一个人教三个孩子有些吃力,不如我们再请一个先生。”
当初袁师傅提出要教麒哥的时候,林溪没有多想,加上当时条件不允许他们聘请好一点的先生。如今他们定居京城,林溪便有意想给孩子们请一个经验丰富的先生。毕竟袁师傅年纪大了,教麒哥一个人还好,可是加上珣哥后面再加上慎哥,肯定会觉得吃力。
沈默觉得林溪说的有理,“这事我会跟袁师傅说的。至于请先生的事,我倒有一个人选。”
“你可还记得我们那年进京的时候路过邺城,听客栈的伙计说过的那位唐公子?”
林溪回忆了一下,“就是那个两岁开蒙,五岁就能提笔写诗的那个唐公子?”
沈默点头:“就是他。我在江北治水的时候,有天遇到一个农妇拦住我的官轿喊冤。我让随从去问,才知道农妇的儿子被无辜卷进了一桩命案,求我替她儿子洗清冤屈。我觉得奇怪,按理我既不是巡查御史,也不是当地长官,只是过来治水的官员,为何这农妇会寻上我。后来这农妇告诉我,说这拦轿喊冤的法子是一个唐公子告诉她的,说她儿子这案子,只有我才能帮得上忙。农妇还说,那位唐公子说了,只要我能替她的儿子洗清冤屈,便会奉上一个治水的良方。”
“那后来呢?”
沈默道:“后来我当然找当地官员审理了一下这个案子,确实发现农妇的儿子是替人受了冤屈。等这件案子结清,那位唐公子果然找上门来。原来他自那年我们路过邺城后,便开始四处游走,每到一地便会停留一段时间。而江北有他一个亲戚,所以自从他去年来了此地后,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奉命去治水的时候,他有感于当地的水患,正在研读水利方面的书籍,在他苦心思索之下,终于找到一个解决当地水患的方法。”
“他所献的良方对当地水患确实有用,解决了我一个大大的难题。我便顺势留下他辅佐我治水。这一来,我就发现这位唐公子确实不愧为才子之名,几乎无书不读,而且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会。更难得的是,此人心性澄澈,功名利禄在他眼里犹如浮云,有些魏晋名士的风骨。我奉命回京的时候,他也要启程回邺城,说是家里有事要他回去一趟。如果你同意,我就给他去封信,请他做几个孩子的先生。”
沈默不常夸人,所以林溪听到他夸了那位唐公子这么多以后,便不由露出犹豫之色,“可是我听说这位唐公子不喜举业,由他来教孩子们,会不会耽误了他们。”
“那倒不会。”沈默回答的很肯定,“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参加举业进入官场。再者以他的才华,教孩子们四书五经应该不在话下。”
这么说也是。林溪想起一位和这位唐公子同姓的名人,早期写起诗词歌赋来灵气逼人,后来为了生存去考科举,写的文章笔法老辣,简直和原来的风格大相径庭,最后当然不出意外的夺得了解元。只可惜运气不佳,最后陷入一场科举作弊案,自此落了个终身不得踏进科场的结局。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有天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喜欢不代表不会。
林溪这么一想,便多了几分愿意,觉得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先生,对孩子们也是件好事。
“只是他肯来吗?”林溪问道,“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他既然喜欢四处游走,未必肯一直留在京城。”
沈默道:“这个你就不用多管了。只要你同意他来教孩子们,到时我自会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林溪这边已经没什么不愿意的了。于是夫妻两个达成一致后,沈默便给远在邺城的唐公子写了封信。
不等唐公子的回信到来,江吟秋带着一双儿女从边关到了京城。
林溪早就收到了江吟秋动身的消息,可是一直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她的到来。
阔别多年,林溪再次见到江吟秋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样子变了很多。许是边关风沙大,气候比较恶劣,总之江吟秋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黑,眉眼间也多了一股坚毅。
“江姐姐,我刚才险些没认出你来。”林溪说话的时候,有些心酸,看江吟秋的样子,就知道她这几年没少吃苦。
江吟秋却是淡淡一笑:“几年没见,三妹妹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林溪悄悄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早变老了。”又问两个孩子在哪。
“银姐和榆哥昨晚因为快到京城了,兴奋的半夜才睡,如今正在马车上打盹。”
林溪听到两人在马车上打盹,便制止了江吟秋去叫两人下来的举动,“那就先别叫他们下来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我们先去宅子吧!”
早在林溪接到江吟秋要来京城的消息时,就替她提前租好了一处宅子。这处宅子位于沈宅不远,之所以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宅子,住在隔壁的钱家帮了林溪不少忙。
马车到达宅子后,林溪便带着江吟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相比人少地多的边关,京城的宅子自然是不及那边宽敞,不过房屋要比边关精致不少,园子里还带了一个小池塘。
江吟秋对此很满意,话里就带着一丝感激,“幸亏有三妹妹你在京城,又帮我找到了这么好的宅子。不然我们一家人还得住在客栈。”
两人说话的时候,银姐和榆哥也醒了。
江吟秋便唤两个孩子过来见过林溪。
银姐长高了许多,五官结合了江吟秋和萧彦的优点,生的眉目秀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肤色有些黑。
而和麒哥差不多大的榆哥完全继承了萧彦的容貌,性子也很沉稳,活脱脱一个小萧彦。
林溪见过两个孩子,便送上了两份见面礼。
“两个大的跟着先生读书,两个小的又太小,所以我就没带他们过来。明天我给你们摆接风宴,到时大家好生热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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