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卫东听懂了她的意思,顿了一下说:“一码归一码,今天的情我记下了,但我不会帮你说情的。”
郭若君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记人情了?我自己乐意的,关你屁事,我也不要你帮我说情,这是我跟陈阳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那最好不过。”岑卫东说。
郭若君神色自若地说:“不会麻烦你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不行是我没本事。你多吃饭,少管闲事。”
岑卫东气笑了,她以为他想管?要不是她死心眼地看上了他大舅子,他才懒得多说一句呢!
两人话不投机,扯了两句,都没了说话的心情,纷纷闭上了嘴。
岑卫东打开饭盒,食不下咽地吃了一口,饭刚放到嘴里还不没来得及咽下去,忽然,产房里传来了陈福香的痛呼声,比先前大多了,一声高过一声。
岑卫东吓得手里的筷子和饭盒啪地掉到了地上,饭菜泼在他的鞋子上,他也无暇他顾,紧张地跑到产房门口:“福香,福香她怎么了?”
郭若君上前把他拉了回来:“应该是要开始生了,你别过去添乱了,耐心地等吧。”
“什么叫才开始?那前面几个小时干嘛去了?”岑卫东焦虑不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怎么办?到底还要多久?”
郭若君被他绕得头晕:“你坐一会儿,生孩子没那么快。”
“没那么快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多久?”岑卫东怕打扰产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只能逮着郭若君问。
郭若君很无奈:“每个女人生孩子的时间都不一定,第一胎大部分人都会难一些,从几个小时到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不等。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个谁说得清楚?”
“几十个小时?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岑卫东很暴躁。
郭若君翻了个白眼:“这种是极少数。你当生孩子那么容易?真这么容易,怎么有老话说,女人生孩子就跟闯鬼门关一样?”
岑卫东的脸色更不好了。他不想跟郭若君说话了。
郭若君可能也意识到这话吓到了他,改了口说:“没那么严重,现在医术在进步,实在生不下来还能剖腹产,不会有事的。”
“我谢谢你啊,你能闭嘴吗?”岑卫东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她的“安慰”。
郭若君摸了摸鼻子,不理解他又怎么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啊,女人生孩子本来就很不易,尤其是难产,要搁几十年前,那简直是九死一生的事,不过现在有了剖腹产,只要及时送到医院,绝大部分都能母子母女平安。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去找扫帚把地上的饭扫走了,然后回来站在一边跟岑卫东一起等着。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岑卫东不安地看着紧闭的产房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忽地天外下起了雨,这雨来得非常急,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
“怎么下雨了?”郭若君蹙眉。
原先还很暴躁的岑卫东却突然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将手伸了出去,停顿几秒,缩了回来,然后重新走会产房前,笃定地说:“马上就要生了!”
郭若君被他这神神叨叨的奇怪行为给搞糊涂了,怕他是急傻了眼,劝道:“这才刚开始一会儿呢,你别急,应该快了,再等……”
话未说完,产房里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郭若君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岑卫东,还真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给说对了。
岑卫东听到孩子的哭声,也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产房。
两分钟后,产房的门拉开了,护士将孩子抱了出来:“谁是陈福香的家属?”
岑卫东赶紧应声:“我,护士,我爱人她没事吧?”
“没事,你爱人身体好,生得很快,恭喜你,母子平安。”护士高兴地将孩子递给了他,“你先把孩子带回病房,一会儿我们会把你爱人送回病房。”
岑卫东接过孩子,浑身紧绷,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总算体会到了徐政委说的那句“软趴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是什么滋味了。刚出生的婴儿,好小,好脆弱,软软的,似乎一碰就会碎,让他抱着都怕碰疼了他。
“不是你那样抱的,托住他的头和臀部,刚出生的孩子颈椎骨还没长好,支撑不起
头,所以一定要托住他的脑袋,平着抱,稍微斜着点也行,千万不能竖着抱。”郭若君上前,教岑卫东抱孩子,还示范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
岑卫东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总算稍微好些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红的,两只眼睛紧闭着,嘴里发出小兽一样低低哭声,哭得他心都要化了,这是他和福香的孩子。
郭若君见他站在病房不动,提醒了他一句:“护士让你先抱着孩子回病房。”
岑卫东不动:“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福香,一起回病房。”
“腻味。”郭若君嘴上嘲笑,眼底却有些羡慕,“我去上班了,有事叫我。”
岑卫东应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产房,没挪一下。
郭若君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同样一起长大的,喜欢的又是一对兄妹,岑卫东这家伙运气怎么就比她好这么多呢?孩子都有了,她却连对象都还没搞定,哎!
郭若君闷闷地下了楼,走到拐角处,正好跟急匆匆赶过来的陈阳碰上。
四目相对,陈阳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可想着妹妹还在生孩子,他也顾不得这些了,点了点头就要走。
郭若君忙叫住了他:“你不用担心,福香刚生了,母子平安。”
闻言,陈阳大大地松了口气,张了张嘴说:“谢谢!”
“谢什么?我又不是妇产科医生,帮不上忙。”郭若君摆了摆手。
听她这么说,陈阳不知该怎么应答了。
郭若君看他这幅浑身不自在的局促样子,心里有点难受,头一低说:“我得去忙了,你赶紧去看福香吧。”
“诶!”陈阳赶紧侧开身,让她先下楼。
她匆匆跑了下去,一次头也没回,陈阳看着她像风一样的背影,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感。
到底是记挂着妹妹,陈阳也没多想,赶紧跑了上去,正好看到陈福香被推了出来,送到病房,他连忙凑过去:“福香,你没事吧?”
岑卫东小心翼翼地用脚踹了他一下:“别叫福香,她太累睡过去了,走吧,先回病房再说。”
陈阳这才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两眼,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岑卫东咧嘴一笑:“男孩。”
陈阳伸手想碰碰这个小外甥。
岑卫东见了,立即往左边侧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孩子很软、很小,很脆弱,你别碰他。”
“我不知道啊?我从小看着福香从这么一团长大的,还用你说。”陈阳撇了撇嘴。
扯吧,福香出生的时候,他还不到两岁,那么丁点大懂什么么,怕是连福香刚出生的事都记不住了。
岑卫东不理陈阳,抱着孩子赶紧回了病房。
回病房后没多久,陈福香就醒了,她睁开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岑卫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呢?”
岑卫东赶紧把孩子抱到她面前:“这里,你看,像不像你?”
“鼻子有点像吧,眼睛和眉毛更像你。”陈福香打量了一阵后说道。
岑卫东也很赞同:“对,嘴巴跟你一样,小巧红润,还有……”
陈阳真看不出来这个脸红通通的小家伙跟自己妹妹哪里像了,也亏得这两人振振有词地讨论,是不是当了爹妈之后,都这么傻了。
说话间,于青青拎着东西来了,她惊喜地说:“福香,已经生了吗?这就是宝宝,真可爱!”
“麻烦你了,于青青同志。”岑卫东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谢。
于青青摆手:“没有,一点小事而已。徐嫂子在家炖鸡汤,说晚点给福香送过来。”
已经下午三四点了,陈福香不想这么麻烦人,便说:“青青,你让徐嫂子别来了,我明天就回家了,她这跑来跑去的麻烦。”
于青青可不好给徐嫂子做这种主,便说:“她都已经炖上了,你让她不送怎么行?天气热了,这东西可放不了一夜。”
“可这也太麻烦徐嫂子了。”陈福香有点过意不去。
陈阳也觉得太麻烦人了,说道:“福香,我回去拿鸡汤吧,别让徐嫂子跑来跑去了,一会儿天要黑了。我骑自行车,速度快。”
这也行,岑卫东做主道:“那你跑一趟吧。”
陈阳笑笑,高兴地应下了。
旁边的于青青见陈福香一脸疲色,知道她现在刚生产完,需要好好休息,便站起来说:“厂子里还有事,福香,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嗯,哥哥,你骑自行车带轻轻一程吧。”陈福香
提议,两个人都要回去,骑自行车快多了。
于青青是特意来送东西的,理应载她一程,陈阳也说:“于青青同志一起走吧。”
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来到医院外面的车棚边,陈阳将自行车推了出来,骑上后,于青青抓住后座的那根铁棒,坐了上去,陈阳一踩踏板,加快了速度,自行车飞快地冲出了医院。
医院的三楼,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过来,偏头看了一眼站在窗户边的郭若君:“郭医生,你在看什么呢?307的家属在找你,叫了好几声了。”
郭若君回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嗯嗯。”小护士胡乱地点了点头,回到护士台就对另一个护士说,“你有没有觉得,郭医生今天挺奇怪的?好像刚才还哭了。”
那个护士明显不信:“你眼花了吧,郭医生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哭?听说上次去救灾,一块石头掉下来,差点砸到她的头,她都没哭。还有,上回送来那个人,血肉模糊,就剩一口气了,帮着打下手的护士眼睛都哭肿了,郭医生也没掉一滴眼泪。你说郭医生会哭?扯淡,她比男人都强。”
“不是,你别不相信,我绝对没看错,她眼睛里有水花。”小护士坚持自己没错。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水花?”郭若君大步过来,偏头好奇地看了她们俩一眼。
背后议论别人还被当事人听见了,小护士连忙摇头:“没,我,我们就是说一个电影里的女主角。”
“这样啊。”心情不好的郭若君没有怀疑,伸出手说,“给我一卷新的纱布。”
拿了纱布,她又匆匆回病房了。
起头的小护士不安地小声说:“郭医生她刚才没听到我们在说她吧?”
“应该没有,别说了,被人听到多不好。”另一个护士提醒她。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两人赶紧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郭若君回去处理了病人的外伤,又查完了房,一耽搁到晚上六点了,她来到陈福香的病房,没进去就站在门口问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让食堂师傅给福香开个小灶。”
岑卫东说:“不用了,徐嫂子炖了鸡汤,一会儿送过来,我就随便吧,
食堂里有什么你给打什么,麻烦了。”
“客气。”郭若君丢下两个字下了楼。
陈福香偏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低声问岑卫东:“郭医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岑卫东正在整理尿布,听到这话,头也没抬:“怎么这样说?”
“她以前经常笑的,刚才都没笑,话也少了很多。”陈福香眨了眨眼低声说。
岑卫东连妻子孩子都看不过来,哪有精力留意郭若君的情绪,他摇头:“没注意。”
陈福香嗔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郭医生可是来帮忙的,而且她还跟你从小就认识。”
“那又怎么样?她一个成年参加工作的人了,生活中、工作中遇到不痛快不是很正常吗?她自己会消化,会解决的,你好好养身体,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岑卫东把尿布叠了起来,放进袋子里。
陈福香想,这话也有道理,便没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郭若君就打了饭菜回来。岑卫东将粮票给她,郭若君收下说:“今晚我值班,搞不定的也可以叫我。我虽然没照顾过刚出生的婴儿,但好歹学了这么多年的医,又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纸上谈兵还是可以的。”
岑卫东点头:“行,有事一定找你。”
“嗯。”郭若君将手插进白大褂,转身离开,神色果然有点冷淡。
岑卫东虽然注意到了,但也没多说,就如他刚才所言,成年人了,有很多事自己会处理。她要实在遇到了麻烦,求助他,他能帮的就帮,她不说,他也不过问。
郭若君走没多久,陈阳就回来了。
他提着篮子进门,刚进屋,鸡汤的香味就窜了出来。
“好香啊。”陈福香吸了吸鼻子。
“好香你就多喝一点。”陈阳将篮子放在柜子上,拿出一个小碗盛了一碗鸡汤,递给陈福香,“喝吧,徐嫂子给你炖的,还留了半只,说明天炖。”
陈福香抿了一口,有点不好意思:“这次让徐嫂子破费了。”
岑卫东说:“没关系,回头等你满月了,咱们做一桌子好菜好饭,请帮过忙的嫂子们都过来吃饭,谢谢她们。再找机会单独送于青青和徐嫂子一份礼物。”
陈福香琢磨了一下:“这样也行。”
今天羊水刚破的时候,她可害怕了,多亏了嫂子们帮忙。
“行了,这些事有我操心,你赶紧喝鸡汤,再吃点饭,吃完好好休息,我看着孩子。”岑卫东摸了一下她的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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