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几年陈皇太后又不在宫中,她相信若懿贵太妃有心,皇帝膝下绝不可能只有两个病弱的皇子。可无奈现实就是如此。
李安好嚼着柑橘,翻过一页。她敢断定当今圣上敬懿贵太妃,却不亲。而懿贵太妃恰好有两子。轻嗤一声,靖昌皇帝的皇后不好做呀!
首先身为大靖国母,品性必须好,可凶可狠万不能毒;其次,要极能忍却又不能太和善。需孝敬得了太后、懿贵太妃,也要能压制得住她们,否则迟早也是被这两虎生吞活剥。
最后一点是关键,皇后必须拢得住皇帝。没有这一点,皇后就算是捋顺了后宫,也有可能只是为别人做嫁衣。而纵观史上,能得善终的皇后并无几多。
所以前朝后宫为何都在抢那个位置?
旬嬷嬷剥好了柑橘,抬首笑道:“好在您过了岁数,明年不用参选。”
“还是嬷嬷眼神明亮,”李安好长出一口气:“最近盯着点李安馨和李桐儿,别让她们做出什么有损宁诚伯府声誉的事。”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
宫里,朱薇岚下午见了风,受了凉,晚膳时分,就开始咳嗽。懿贵太妃命宫人请了太医。虽无大碍,但朱薇岚为太妃贵体想,还是自请离宫回家养病。
懿贵太妃很是不舍,连声念叨心喜她的陪伴。朱薇岚再三恳求,终懿贵太妃是含泪成全了她的孝心,并赐下颇多珍品。
而朱薇岚一走,宫里的妃嫔也松了一口气。居在钟粹宫的淑妃听着小太监的叙述,不禁冷哼。什么哀家舍不得?
懿贵太妃也不想想朱薇岚一个未出阁的闺秀留在后宫里都几天了?舍不得……舍不得,要不要让皇上将坤宁宫给她住?还有毓秀宫那个没用的东西,懿贵太妃都把朱薇岚接到宫里了,她竟跟没事人一般,活该入不了懿贵太妃的眼。
“什么?”
刚回到家的朱薇岚就听青葙报说,那个杨柳儿不见了。
“东子找了一下午,也没找着,”青葙两手紧扣着,极为忐忑:“他说那杨柳儿应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咳……咳,”朱薇岚轻咳了两声,也回过神来了:“钱呢,你给了她多少银子?”脏病而已,哪那么容易死?
听到问钱,青葙不自禁地紧缩两肩,声如蚊蝇一般回道:“那杨柳儿在青.楼待了近十年,难缠得很。奴婢把事跟她说了之后,她……她就猜到姑娘要要干什么了?”
也是她思虑不周,朱薇岚知青葙定是被那贱人威胁了,换了口气冷声问道:“她要了多少?”
青葙抽噎了一声,豆大的眼泪滚落眼眶,声音更小了:“五百两,起先奴婢按着您的意思,是要先付她一百两银子,欲事成之后再付两百两。她一听这话就要去闯宁诚伯府,说问问宁诚伯府,她家三姑娘值多少银子……”
“贱人,”朱薇岚几乎是咬牙切齿,也是真心疼那五百两银子。在这古代,对待花.柳病就像现代人看艾.滋一样,是人闻人怕。杨柳儿那贱货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让东子继续找,一定要确定她死了。”不然留着必是祸端。宫里走一朝,也叫她看明白了一点。李安好能稳坐中宫,还生下两子一女,绝非良善人。
“是,奴婢这就去。”
九月二十九一早,燕府的仲管家就亲自驱马车来了宁诚伯府。李安好戴着帷帽,围着斗篷,在跟车来的周嬷嬷搀扶下,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出了宁诚伯府。
上了宁诚伯府的马车,已临十月,天微凉,她也就没脱下帷帽:“大舅母实不用差嬷嬷和仲管家走这一趟,父亲昨儿就备好了礼,也安排好了护卫。”
周嬷嬷安置李安好在软垫上坐下:“因着明年的大选,近日有不少官家送姑娘进京,来来往往的,大夫人怕有所冲撞。”
这事她已有听闻:“安好明了了。”
第14章
燕府处京城东南向明月里弄,从宁诚伯府出发需一个时辰才能抵达,之间还要经过明程主街。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任驾车的汤河是御马的老把式,也不敢分心,两眼盯着前路,时不时地摇晃铜铃警醒行人。
马车里,李安好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着神。车窗外的吵吵嚷嚷似未能扰到她分毫,姣好的面容很平静衬得周遭都显得安然。
跪坐在她下手的周嬷嬷浅笑着,眼底尽是满意,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承恩侯府后院云悦楼,才两三天功夫就憔悴了许多的青葙,拎着只极为精致的插花浮云竹篮,一脸急.色地小跑进院去楼上:“姑娘……姑娘,奴婢有事要回禀。”
在楼上小书房中练字的朱薇岚,垂目看着因手颤晃了稍稍毁了的“赢”字,不禁双眉紧锁,不悦地嘟囔了一句:“真晦气,”耳边是未有丁点收敛的脚步声,眼底有了怒色。青葙越来越没规矩了。
哗啦一声,大喘着气的青葙撩起碍事的珠帘,闯入小书房,瞅见了人不等站定就说道:“姑……姑娘,”咽下一口气,也未在意主子此刻面目冷然,“宁诚伯府三姑娘出出府了。”
那杨柳儿还未找到,也不知今日会不会露头?
正欲呵斥青葙失礼的朱薇岚顿时愕然,不禁瞠目,舌头一转:“李安好出府了?”见青葙连连点首,她丢下笔就吩咐道,“让马房备车,我要出府。”
还未缓过气来的青葙闻言大惊:“不不行,姑娘没事先向侯夫人报备,是不能随意出府的。”且急急出府,定来不及周全部署护卫,若是在外受了冲撞可怎么办?她家姑娘明年是要进宫当贵人的,清誉上容不得有损丝毫。
这会朱薇岚满心里都是李安好,根本听不进去话,见青葙还杵着不动,不耐地厉声呵斥:“本小姐让你备马车就备马车,哪来这么多话?”
青葙不作他想,嘭的一声跪到地上,态度坚决地拦着欲要出书房的朱薇岚:“姑娘,您要出府可以,但一定要经过夫人同意。”
她是贴身伺候姑娘的婢女,今日要是拦不住,无论姑娘在外是否遭受不测,她都只有被发卖的下场。想想都遍体生寒,此刻青葙已后悔将宁诚伯府三姑娘出府的事如实回禀了。
“大胆贱婢,你放肆。”
“姑娘,您不能私自出府啊,”青葙已经急哭了,展开双臂拦着:“那是梦,您不能因为一个噩梦就冲动行事。万一……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您的清誉……”
“不是梦,”现已临冬,朱薇岚不愿放弃任何可阻挠李安好为后的机会,且她也想见一见李安好,微眯双目盯着有些语无伦次的青葙,气极抬腿就是一脚揣去。
青葙被踹倒,察觉姑娘要绕过她,不顾心窝处的钝痛,转身死死抱住她的腿,再次急语劝说道:“姑娘,宁诚伯府三姑娘此次出府应是去往明月里弄的燕府,您现在赶去也不能半路遇见。咱们等等,奴婢这就让丫头去擎园……”
“闭嘴,”朱薇岚一把抠住青葙的下颚,尖尖的指甲陷入其颊边的软肉里:“不许在外提到宁诚伯府三姑娘。”
朱氏薇岚与李安好并无交集,若是让她母亲知道她那般针对李安好,不免会生怀疑,到时又该如何解释?她拿来骗青葙那一套说辞可经不住推敲。
“是……是,”青葙惊恐得双目圆瞪着,眼珠子暴凸似要飞出一般,颤着音回道:“奴婢谁谁也不说,去擎园也只只说您想去宝格楼看首饰。”仰视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什么,她直觉七姑娘变了,变得很彻底。
因着明程主街人多,李安好一行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到明月里弄。被派出府探望的小厮逮着眼,就立时兴奋地回身飞奔。
驱着马车在前的仲管家笑着斥道:“没规矩的东西,知道表小姐来了竟不上前请安,待回了府看我怎么收拾他。”
“仲老哥不必这般严厉,”架着宁诚伯府楠木马车紧随其后的汤河接上话:“想来是大夫人久等不到三姑娘,才派了人出来探看。”
“汤老弟说得在理,哈哈……”
等在燕府绘阐院的景氏听到急切的脚步声,立马从榻上下来。身段娇小的沈嬷嬷掀帘走至门旁,笑着道:“大夫人,表小姐来了。”
入了燕府后院,就脱了帷帽的李安好由旬嬷嬷搀扶着,随周嬷嬷进了主院。多年未见,景氏对这个外甥女真的是想得很,这会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跨出门槛迎了上去:“舅母的小元元。”
元元,有多久没人这般唤过她了?李安好鼻间一酸,立马快步向前屈膝行礼:“安好请大舅母安。”
“快起来,”景氏一把握住安好放在腰右侧的双手,将她拉起,一双杏仁眼已泪湿:“让舅母好好看看。”
李安好抬起首,同样双目含泪,手紧紧地与舅母相握:“见着您身子安康,安好就放心了。”
六年前正当平中省天灾人祸时,大舅被皇帝派往赈灾,那时宁诚伯府里的下人私下里都在传燕茂霖是有去无回。祖母以为那些下人是受了钱氏的指使,实则却是她那个好二婶纵容的。为的就是吓唬她,好让她乖顺一些,她遂了周氏的愿。
“像……像你外祖母,也像你母亲,”景氏盯着安好的脸,心中多有愧疚:“这些年我们都不在京中,叫你受苦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要老爷外放,即便知那是极恶凶险之地,老爷为报君恩,为那些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为着家族门楣,只能领旨叩谢皇恩浩荡。后将生死置之度外,极力与那些豺狼周旋。
景氏都数不清她有多少个夜晚是被噩梦惊醒,好在一切都将过去。
“安好很好,”她记事早,知事也早。记得幼时母亲带她回燕府,三个舅母都会与舅舅们争抢着抱她。那时外祖还在,她总是故意被外祖的一块龙须糖骗走:“安好让你们担心了。”
周嬷嬷用帕拭去眼泪:“大夫人,这日头有点烈,您和表小姐还是进屋里叙话吧?”
“瞧我,”景氏笑了,拉着安好走向堂屋:“沈丫知道你要来,前两日就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膳食了,”进了屋,“都是你爱吃的。”
站在门口打帘的沈嬷嬷今日也高兴:“奴婢炖了元宝鸽子汤,小青叶拌虾仁做馅,包了水晶饺。还有表姑娘最爱吃的麻鸭,早蒸上了。”
挨着舅母坐到榻上,李安好难得露了小女儿的娇态,将头靠在舅母的肩上:“您别再往下说了,我这口水都出来了。”
“你呀,”景氏抬手戳了下安好的额:“五年前,我离京时有意让沈丫去服侍你,你倒好一口给回绝了。”
这怎么能要?沈嬷嬷可是大舅母自娘家带来的。李安好抱着她的右臂:“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是女子,但却好君子之风。”且大舅最喜食沈嬷嬷做的臊子面,她可没脸真留下沈嬷嬷。
“还君子之风,”景氏帮她理了理散下的几根碎发:“沈丫的大闺女宝鹊,你也见过,手艺也学出来了,不输沈丫。这次你回伯府将她带上。”
李安好闻言不禁挑眉,确实心动:“宝鹊愿意吗?”
沈嬷嬷祖上是前朝专给后妃看病的女医,擅长用各种药膳调理妇婴身子。后因牵扯进一桩祸事,全族被贬为奴由司人府发卖。朝代更迭,对女子的约束是愈来愈繁重,而今擅用药膳调理身子的女医是可遇不可求。
景氏粲然一笑:“宝鹊幼时可是吃了你不少糖,她一心就想跟你过甜丝丝的日子。”
这时沈嬷嬷默默地退出屋,不一会领着个圆脸姑娘端着汤盅进来:“表姑娘,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丫头,您若是不嫌弃,便带在身边使唤,”盛了两碗元宝鸽子汤小心地放至炕几上,“她除了馋,没其他毛病。”
听了话,宝鹊也不等安好回应,便快步走近磕头:“奴婢定伺候好姑娘。”几年没见,姑娘长得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既漂亮又精神。
安好乐了,这丫头也没怎么变,脸圆圆的,长得真喜庆。下了榻,亲自去扶。
“快起来。”
第15章
看着自家那傻丫头笑嘻嘻地站到了旬大姐身后,沈嬷嬷眼中闪过晶莹,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不过这块心头肉跟了表小姐,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抽了帕子摁了摁眼角:“午膳还要有小半个时辰,大夫人和表小姐先用些元宝鸽子汤垫一垫肚子。”
“辛苦您了,”安好得了一宝,心情美得不行,面上的笑压都压不住,不再挨着舅母,坐到了炕几的另一侧。
景氏见她高兴得像是得了条肥鱼的小猫,不禁笑着轻轻摇了摇首:“我记得宁诚伯夫人身边只两个嬷嬷,四个一等婢女。”
这话一出,安好便知大舅母在想什么:“您放心吧,宝鹊的月例从我私账上走。”伯府里的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她可不会因着这点,落下不敬长辈的话柄。
“你清楚就好,”景氏拿了调羹,尝了一口奶白的鸽子汤,醇厚之中带着股清爽,味道鲜美极了。
见舅母拿了调羹,安好才开始动作。这元宝鸽子汤里还可见黄芪、枸杞,但闻起来却没什药味。
“这鸽子是正宗的扬城白鸽,肉嫩又滋补,”沈嬷嬷刚已细观过表姑娘的面,气血充盈、神清目明,全无体弱之象。老爷和夫人可不用担心了。
景氏咽下嘴里的汤,点首认同:“确实不错。”
安好笑着抬眼,正好瞧见舅母额侧隐露的两根白发,心突然酸疼,一直爱护她的人终将老去。口中的汤没了味道,嗓子眼也跟着发堵,只是面上仍然带笑,他们希望她活得怡然。
看着外甥女连汤带肉全吃完了,景氏才放下调羹,接过周嬷嬷递上的温水漱口。
宝鹊利索地收了碗筷,跟着娘亲退出了堂屋,她还要拾掇私己。
将擦嘴的巾子给了周嬷嬷,景氏也不跟自家女孩儿绕弯子,直接问了:“我听你周嬷嬷说,宁诚伯府老夫人要归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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