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你让司机送妈回去,我打车。”
余浙掏出手机来给司机打电话,一手去裤兜里拿烟,“我那儿不是什么车都开得进去。”
他倒是没有夸大。
小郑把车开停到大门口时,车牌识别系统刚好出了故障,小郑只好给岳翎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过后,岳翎亲自出来交涉,门口的保安才抬了杠。
接近十点,周遭很安静。
岳翎远远地跟在后面走,并没有上车。
余溏下车后站在别墅门口等了几分钟,她才从浓荫道上走到门灯下。
“你没有密码?”
“没有。”
“哈。”
她轻笑了一声,打开密码锁让他进去。
“你不是他的弟弟吗?”
“是,不过我们不在一个地方工作。”
“这样啊。”
她说着打开玄关的灯。
“那个,岳……”
“我叫岳翎,不叫小岳,也不叫岳姐。”
她一口气把余溏的声音堵了回去,弯腰换好拖鞋,然后又把鞋柜上的一只盒子递过来。
“帮你新买的,至尊超薄。”
“什么……”
余溏接过来一看,“我都说了那个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她说着朝他走近一步,身上玫瑰调的香水气味压迫性地钻入余溏的感官中,眼神中的光芒和余浙在时完全不一样。嘲讽,轻蔑,戏谑,玩味……各种戒备和恶意,应有尽有,十分精彩。
“哦,还有你这样的男人,觉得把避孕套带在身上很不好意思?有些人觉掏套这玩样儿,就像掏枪一样帅。”
如果魏寒阳在的话,一定能听明白她在用言语演绎什么。
但他此时却几乎要被这一盒避孕套逼到墙角了。
就在这个时候,衣兜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余溏低头见是魏寒阳打来的,赶忙接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魏寒阳打的是视频电话,而他的镜头此时对准正的是面前的岳翎,以及……她手上那盒至尊超薄。
电话那头魏寒阳的声音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我X,余木头,哥说什么来着,真的一举成功了啊!”
余溏猛的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恨不得把手机捂到外套里去。
“喂喂喂……人胡医生也想看你那边的妹子呢,你遮什么啊……”
“你TM没事少给我打电话,我TM现在能吃了你。”
他少有地对魏寒阳爆了粗口。
那边的胡宇有点差异,在魏寒阳边上小声问道:“这……这是余医生?”
魏寒阳跟本不知道他现他现在肾上腺素飙升,脸涨得跟要炸了一样,吊儿郎当地抓着手机继续点火。
“不是我说余……”
“挂了!”
“嘿!这木头……”
余溏摁下了挂断键,玄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岳翎仍然举着那盒安全套,挑眉问他:“要不要冰块,你的脸快熟了。”
“……”
余溏无言以对。
岳翎把杜蕾斯往他外套兜里一塞,随手抽了一张湿巾,边擦边往客厅走。
余溏站在玄关门口解释,“对不起啊,那是我朋友,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为魏寒阳调侃他,无端把岳翎牵扯进来而觉得抱歉。
然而她只是回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啊,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岳翎站住脚步,“你这样说无非是想把自己摘出来。”
余溏怔住,他完全招架不住这种直接撩翻十层皮开,胸见心脏的犀利,这种羞耻感,似乎和病人们脱干净后躺在无影灯下的感觉是相似的。
“别这么清高地把自己摘出来。”
她毫不顾忌地又割了一层,但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竟然有些怜悯。
“什么意思。”
岳翎收敛表情,把手臂靠在沙发靠背上,“你这样会很不和群,他们会肆无忌惮地调侃你,就像刚刚那样,虽然他们有可能觉得,他们是在为你好。”
说完,她重新露了一个笑,“加油啊,余医生。”
加什么油啊?
余溏在房间里坐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魏寒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余溏接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通吼:“ 你是不是有病!”
“你除了这句话你还会说什么?”
“……”
“哎好了好了,说正事,你周几回来啊。”
“下周二,怎么了?”
“哦,我朋友的儿子,小可可,就你也你认识的那个。今天在胡宇那儿确诊了法洛四联症,手术指针已经有了,但是这个小孩吧,心肺血管可能发育不太好,胡宇说情况比较复杂,我朋友夫妻两个人听了不踏实,所以等你回来,咨询资讯你的意见。”
“你们目前怎么考虑的。”
“可能考虑是做锁骨下动脉和肺动脉吻合术,姑息性的。”
余溏走到阳台上,“你们是想让我做手术吗?”
“欸对。”
魏寒阳啧了一声,“我发现你突然开窍了啊。”
“你再说下去我就挂了。”
“别啊别啊,我封口。”
余溏咳嗽一声,摁了摁鼻子,“我回来看了报告再说,你让你的朋友还是要以患儿的实际情况为重,注意观察,可以先挂我下周的门诊。”
“好,够兄弟,回来我请你……”
话没说完,楼下突然传来皮拉啪啦一连串的响。
“你那咋啦,放鞭炮庆祝你破处啊!”
第4章
余溏果断掐掉了魏寒阳的电话,打开房门去楼下查看。
一楼此时只有厨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余溏走进去的时候,地板上跟炸烟花似的,岳翎正蹲在门口收拾。
被打碎的是一套很讲究的日本香兰舍紫阳花浮雕碗,是去年余溏去日本参加医学会议的时候买回来送寄给余浙当伴手礼的,不得不说命运弄人,他亲自挑亲自买亲自寄,今天也亲自看它们了结一生。
然而他来不及缅怀,抬头就看见了灶火上还烧着一只柳宗理的奶锅,锅底已经红得快烧穿了。
这业务水平简直是要命。
余溏突然怀疑一个月8000块的家政工资是余浙瞎编的。
“关火啊!”
“慌什么。”
岳翎端着碎片冷冷地抬起头,转身看了一眼灶台,这才腾出一只手拧火,接着端起奶锅就往水槽走。
“你干什么!”
“嘶……你吼什么!”
“不是……你先放下!先放下,有话好好说?”
他一直不善言辞,仅有的一点非专业的语言储备,要么来自魏寒阳,要么来自TVB的黄宗泽和吴卓羲,这会儿一急竟然蹦出了港腔,听得他自己都尴尬了。
岳翎把锅跺回灶上,双手撑着灶台边沿,直接揶揄,“你演警匪片?”
余溏杵在门口,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一时之间也懒得去管什么交流艺术,指向水槽一通吐槽,“常识啊,烧成这样的锅,搁冷水里马上就裂了。”
他说完跨过地上的狼藉,拿抹布揭开锅盖,里面煮的东西黑乎乎地乱成一坨,看起来像是面。
“你是要……煮饭?”
岳翎用筷子把锅里的焦坨坨挑到一只碗里,丝毫也没有搞砸事的局促和尴尬。“没吃饭,现在饿了。”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余溏,又看了看碗里的“炭”,唇角向上一抬,竟然伸手把碗递了过去,“吃吗?我再煮一碗。”
淡定的言语加上“细思极恐”的逻辑,让余溏额头渗出了汗。
认真的吗?
他不想再被她带偏了,索性取下门后的围裙,自己给自己套上,摘下手表挽起衬衣的袖口。
“还有别的锅吗?”
说完似乎是嫌岳翎碍事,跟着又添了一句,“你站过去点吧。”
岳翎从橱柜里重新翻出一只锅搁到灶台上,自己走到厨房门口,站在背光处,靠墙搅着自己睡衣上的腰带玩,“让余先生给我做饭,不合适吧。”
余溏反手系上围裙带子,打开冰箱蹲下身,“我觉得我哥请你做家政,一定是有病。”
说着他取出一盒小葱。
冰箱里的东西很整齐,且都用保鲜盒分门别类地装好了,盒子上还贴着卖入时的时间,有些甚至还写着保质期。这对他这个强迫症产生了极大的舒适感。
他很快地把他要用的所有食材都挪了出来,在案板旁整齐地摆好,转头问岳翎,“有病吗?不是……”
令人着急的语言天赋把他带到了沟里,他还没来得急解释,门口犀利的话刀子已经飞了过来,“你看谁都有病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不是,我是说有没有冰块。”
岳翎站住脚步,抱着手臂回过头,“做饭要什么冰块。”
“你的脚背肿了。”
岳翎这才想起将才那一叠碗,有几个砸在了她的脚背上。当时倒不是很疼,这会儿竟然肿得老高。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余浙,他像进手术室时那样,举着刚刚洗好的手正望着她,一脸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的表情,既真诚,又说不出来哪里傻。
“烤箱下面有个制冰机。”
岳翎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余溏从制冰机里取出一堆冰块,找了几张厨房纸包好递给她,“知道怎么伤后冷敷吧。”
岳翎靠在门上并不伸手,“不知道。”
余溏听完想都没想就蹲了下去,“那你站好,我教你。”说着就要去抬她的脚。
谁知她突然朝后退了一步,低头凝着他伸到一半的手,眼神逐渐从戒备转向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有病啊?”
“什么病。”
这回轮到岳翎翻白眼了。
“算了你给我,我自己来。”
厨房里终于沉默下来,气氛跟战争结束后,双方各自打扫战场时一样,充斥着将才没发挥好的反思,和对对方不明套路的怀疑。
余溏一边切葱一边回忆刚才的对话。
和岳翎的交锋虽浅,但却隐约感觉到她戏谑背后的戒备。
这种过于和精神上的脆弱相关的东西,都是他搞不定的。
要说实话,比起对付思维活跃,活蹦乱跳的女人,余溏还是更愿意对付在无影灯下主动躺好的女人。
可是当这个想法以文字的方式浮现在他脑子里的时候,他居然被一种不可自抑的色情指引吓到差点剁到自己的手。
岳翎捏着冰包看着灶台前对付葱花的医生,
他的确比一般的四川男人都要高,身材偏瘦,背脊笔直,周身骨架棱角分明,是那种能把衬衫穿得很好看的男人。
“你多大了。”
看着男人的骨像,岳翎突然想问一个具体点的问题。
“二十八。”
他一面回答,一面把剁好的葱花放到一边。
接着又哐哐哐地剁完一盘黄瓜丝。
锅里猪油融化的刚刚好,余溏把葱段和蒜一道放进油里炸香,等到葱段变黄以后把油滤到一只空碗里,一边熟练地把生抽,老抽,糖,味精,香油等调味料依次加入。这种甜口的东西显然是北方做法,但岳翎还是被那精致的卖相勾出了食欲。
“面要硬一点还是软一点。”
“吃软不吃硬。”
“好。”
五分钟后,余糖端着两碗油亮亮的葱油拌面坐到了岳翎对面。
“你这碗软一些。”
岳翎拿着筷子,没有立即下口。
“你不喜欢吃葱油面吗?”
“不是,你先吃。”
余溏老实地己先埋头嗦了一口。
她却得寸进尺,“从我碗里挑些去吃。”
“啊?”
“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眼神和言语里依旧带着戒备。
出于边界感,余溏还是决定尊重她。
“那我去从新拿双筷子。”
说完他去厨房拿了一双新筷子出来,从岳翎碗里挑了一夹面,放进自己碗里,低头吃了一口。
岳翎一直看着他吃下去才动筷。
猪油的醇厚裹着葱花的香气,一下子治愈了她的肠胃。
岳翎吃得很沉默也很认真,眼神却还是偶尔会带到对面的余溏。
余溏想找个什么话题来切个口子,纠结了半天,结果还是不合时宜地问起了年纪。
“你……年龄多了大了。”
“比你小两岁。”
“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做家政啊。”
刚说完,又觉得这似乎踩到了职业歧视的线,“我的意思是……”
“因为你哥人傻钱多。”
岳翎打断他的解释,咬断面条,喝了一口果汁。
这到挺中肯的,余溏点头表示认可,低头继续吃面。
她突然反问道:“当医生的,为什么饭做的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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