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崇煜双手接过大红的喜状,欠身道谢:“谢谢岳父。”
黄怀阳捋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比他自己儿子考中解元还开心。
忠勇侯府大门口,涌入越来越多的人,都为了一睹新解元风采,连门口的两尊大石狮子都快被挤走。
前院管事吩咐了人放喜钱。
黄怀阳继续给储归煜报喜,他还是雷打不动地考了第三。
本来第三也很好,只是第一第三同出一家之门,第三也就黯然失色了,储归煜草草接了喜报的红纸,对外客气寒暄一番,便回了院子。
今日储家喜气盈门,厨房灶上的火,就一直没停过。
韫玉堂里,丫鬟们都一道吃起了酒。
黄妙云和储崇煜两个也吃醉了,夜里醉醺醺地歪在床上,情浓似蜜。
储崇煜翻身,将黄妙云压着,捧着她的脸颊端详。黄妙云双颊浮红,唇如樱桃,眼里水雾迷蒙,勾着他脖子细声问:“干什么呀?”
“你说呢……”他伏在她耳边,含住了她软软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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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只等来年二月会试和殿试到来,这一科的结果也就尘埃落定了。
黄妙云对储崇煜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做解元夫人她已经十分满意,会元、状元没什么所谓。
储崇煜越发刻苦学习,他极度自律,不管三伏天还是寒冬腊月,天不亮就起来,打拳练剑之后,在书房一待就是两个多时辰。
以至于黄妙云嫁过来后,不得不常常去“打扰”他,给他送汤水或者喊他起来在院子里逛一逛。
冬月的时候,倒是有一件事引起了储崇煜的注意。
皇帝病了。
黄妙云也是在和世子夫人她们打叶子牌的时候,听来的消息,跟丫鬟讨论可能有“国丧”的时候,被储崇煜听到了。
储崇煜便等黄妙云给她送汤的时候,问道:“消息传出来几天了?”
黄妙云想了想:“我是前儿才听说,可婆母说,大约是五天前的事。”
储家离皇室算近的,消息应该准。
储崇煜写了封信,让亲信送走,黄妙云知道是密信,忐忑地问:“写给六皇子的呀?”
储崇煜压根不瞒她:“是的。”
黄妙云垂眸,储崇煜跟了六皇子,储归煜跟了太子,他们两个,注定要分开阵营,皇帝病倒,政斗只会更激烈。
罢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只求兄弟二人,不要真的兵戎相见得好。
储崇煜见黄妙云走神了,冲她招手:“娘子,你在想什么?”
黄妙云抬头,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抱住,她便坐在了他腿上。
这几个月储崇煜可能是吃得好了,身子又见长,不仅高了,肩宽胸膛结实,黄妙云轻轻抚着他胸口,掌心里感受到一阵踏实和温暖。
黄妙云眨着眼说:“我在想很多很多,六皇子怎么会找上你?”
储崇煜把玩着黄妙云的手,说:“因为我有钱。”
黄妙云忍不住大笑,储崇煜哪里来的钱,还没她有钱呢。
没两天,另外一个奇怪的消息像风一样刮入权贵之家——储崇煜是不伦之人。
黄妙云听着没由来的消息,冷了脸,她冲储林玉撂脸子:“表妹,你再说这种话,别怪我打你!你都定亲了,可别好事就差临门一脚,被自己搅黄了。”
储林玉脾气大,纵使忍了忍,也还是嘟囔说:“你不信你去问就是!”
黄妙云拂袖回韫玉堂,正逢储崇煜从外面进来,她挽着他手臂道:“夫君今早出门了?”
储崇煜点头,跟她齐肩走着,说:“去见六皇子了。”
夫妻二人走到书房里说话,黄妙云问:“这时候去见他做什么?”
储崇煜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还没听说么?”
黄妙云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管别人怎么说,又不是真……”
“是真的。”
黄妙云僵住,是真的?
“我亲生父母,是苏州皇商沈家大房和二房的孩子,他们两个是兄妹。”储崇煜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又用平静的语气说:“他们在私奔的路上,正好遇到战乱,伤残了,就是那时候,我与大哥抱错。后来他们弄丢了大哥,大哥成了乞丐。”
黄妙云头皮都紧绷着,紧张地问:“后来呢?”
储崇煜声音稍低了一些:“找回大哥的那一年,养父找到了我生父生母,他失手打死了我生父,我生母也自杀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大抵这才是他们将我养大的缘故。因为愧疚,所以才不得不答应我向你父母提亲的要求。”
竟是这么一回事。
黄妙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储崇煜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很喜欢摸她头发,细细软软,像猫儿的皮毛一样。
黄妙云任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你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储崇煜点头:“其实也没有多久,去年六皇子找上我,我才知道全貌。沈家从前便是跟在六皇子母族身后做事,与宫里往来的生意,仰仗的都是六皇子母族,所以六皇子才对沈家家私了如指掌。”
黄妙云很奇怪,储崇煜也不过是去年才知道消息,怎么秘密一下子就如丸走坂地散开了。
储崇煜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告诉她:“皇上生病,本该由太子监政,不过太子脾气暴烈,素来不得臣心。而六皇子在去年治理南方雪灾的时候立了功,朝臣推举六皇子共同协政。太子不允,也开始提防六皇子的人,抢夺明年的状元之位……总而言之,不过是拿我作筏子敲打六皇子罢了。”
黄妙云不喜政事,听着脑袋大,只问他:“你可想好了如何打算?”
储崇煜沉默了半天,才说:“沈家子嗣单薄,倒是想把我要回去。去年的时候,沈家人已经来见过我一面,给你的聘礼里,就有沈家给我的见面礼。”
黄妙云恍然大悟,难怪他说他有钱,难怪他说想分府就分府。
“那……你想回沈家吗?”
“不想,沈家与皇室往来紧密,也是个是非之地。妙云,沈家与储家,都不是我的家,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黄妙云心情极好。
原来嫁如意郎君,是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也没有大剧情可写了,就是日常,毕竟感情也水到渠成了。
这章发个红包吧~
第83章 (捉虫)
这是黄妙云与储崇煜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
刚入冬, 黄妙云将院子里的褥子毯子全换成厚的,时刻叫小厨房上备着热水和热食,以备储崇煜随时取用。
黄妙云今日得闲, 亲自下小厨房蒸南瓜糕,分成两份, 一份丢在灶上热着, 一份叫丫鬟提族学去给黄景言。
正逢黄景言下学,他跟着丫鬟一起到储家来了。
黄妙云见黄景言的时候, 惊讶道:“言哥儿, 你怎么来了?”
如今黄景言眉眼张开,正脱稚气, 初初有了些少年郎的模样。
黄景言提着南瓜糕说:“哼, 我都好多天没吃糕点了, 这点哪里够。”
黄妙云笑, 引着他进次间。
储崇煜原本在书房认真做文章, 听见动静,便搁下笔,带了几本做过批注的书出来, 到次间见黄景言。他一面将书给黄景言, 一面告诉黄妙云:“家里又没有小娘子, 言哥儿想来便来。”
储林玉一出嫁, 家里出了黄妙云就没别的年轻女眷,黄景言毕竟年纪小, 倒也无妨。
黄景言打开南瓜糕, 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吃,同储崇煜道了谢。
黄妙云无奈摇头,九岁的郎君了, 在读书一事上还是兴致平平,吃东西倒是兴趣一流,她半嗔半取笑:“在家里莫不是爹娘亏了你的肚子?”
黄景言皱着鼻头说:“你都不知道爹娘现在多黏糊……嫂子怀了身孕,大哥成天围着她转,哎,还有谁管我呀。”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黄妙云:“姐姐,你可要多给我做糕点送去。”
家里一切都好,黄妙云听了高兴,一口答应:“知道了。”
储崇煜不喜言谈,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自然地搭放在膝盖上,看着姐弟俩斗嘴,唇角也跟着上扬。
黄景言接连吃了三块,嘴边还有碎渣,他突然说:“姐姐,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黄妙云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省得噎着。
黄景言喝了一口,眨着眼说:“天冷了,大黑不能再在族学待了,我怕它冻着。王文俊在营卫里出不来,姐姐,让它在你这儿吧!”
黄妙云:“……啊?”
倒不是黄妙云不想让大黑在这儿,她很喜欢大黑,但是……她心虚地瞥了一眼储崇煜,他还不知道跟他传信的人就是她吧!
如果知道了,岂不是证明她早就觊觎他,还跟他私相授受么!
黄景言纳闷:“姐姐?”
黄妙云脸颊浮红,磕磕巴巴说:“也、也行,让它来。”
黄景言点一下头,从罗汉床上跳下来,拍拍手说:“那我现在就去把它牵进来。”
黄妙云硬着头皮答应:“好。”
黄景言走后,黄妙云催促储崇煜:“你还不去读书么?”
储崇煜也喝着茶,抿唇笑一笑,道:“许久没见大黑,等它来了我再去。”
黄妙云拽他袖子:“别了,别为它耽误你读书,我招待它就是了。”
储崇煜凝视着黄妙云频繁眨着的眼睛,一本正经说:“那我去了。”
黄妙云推他:“快去快去。”
没多大功夫,丫鬟牵着大黑来了,带话说黄景言回家去了。
黄妙云正想吩咐丫鬟把大黑安置在厢房,给它弄个暖和的窝,奈何大黑已经跳着转着,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储崇煜从书房出来,在黄妙云身后说:“大黑是想我了——把它放了。”
丫鬟得令,松开绳子。
大黑直接飞扑向黄妙云,丫鬟吓得叫,大黑却朝黄妙云脸上吐舌头,黄妙云摸大黑脑袋安抚:“一会儿给你弄吃的,先回窝暖和着。”
储崇煜走过去,牵起绳子,抱着大黑下来。
黄妙云匆忙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
落荒而逃。
内室里,丫鬟打水过去给黄妙云洗脸,留香木香都纳闷:“这大黑怎么亲夫人比亲姑爷还多?”
帕子搭在黄妙云脸上,她仰头坐在罗汉床上,掀开帕子一角,露出一只眼睛,没底气转过去:“许是因为它来黄家找言哥儿的时候,我喂过它那么……一两次?”
储崇煜挑帘子进来,丫鬟自觉退出去,淡声问道:“喂了一两次?”
黄妙云抿一抿嘴角:“……三次?”
储崇煜揭下黄妙云脸上的帕子,跟她鼻尖抵着鼻尖,轻声问:“娘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他好看的眼睛近在咫尺,黄妙云心如擂鼓,摇了摇头:“没有。”
储崇煜退开一步,似是信了:“哦。”
黄妙云赶紧将脸擦干净,把话题扯去别处。
一直到晚上,储崇煜也都没有再多问,黄妙云私心想着,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次日早上,黄妙云趁着储崇煜出去买书的功夫,跑去训狗。
她听说狗是能训的。
黄妙云教大黑离她远一些,只有她抬手示意的时候,才许过来。
奈何这个狗训不会。
黄妙云叹气:“算了,关了你一晚上了,带你出去走走。”
她给大黑弄了件小衣,遮住肚皮,牵绳带去园子里溜达。
原只是随便走走,她在后山亭子下歇脚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她不确定,跟了半天,才发现就是那人——抓张素华奸夫那天晚上碰到的黑衣大汉。
奇怪了,这壮汉怎么会在忠勇侯府?
黄妙云远远望着,壮汉从园子的后门离开,看路径,应该是从后山上下来的。
那更怪了,后山是侯爷的书房,除了他和嫡长孙储归煜谁也不能用。
黄妙云满腹疑问,回韫玉堂之后让丫鬟叫来花园门房的人过问。
门房的人答说:“那是李老三儿,前院李买办的儿子,他娘在夫人跟前伺候。”
“李老三现在在谁面前当值?”
“世子爷呀,跟了有些年头了。”
李老三是储归煜的人?!
黄妙云脑子更乱了,她打发了门房的人走,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下子,黄妙云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事,其实储归煜这一世是有些奇怪的,按理说,她的重生并未影响到他,可他科举的排名为何比前世好得多?
而且他前世多么钟爱尤贞儿,顶着大风大浪娶了她,这一世似乎对她情淡了许多。
黄妙云还不明白,储归煜是如何得知她要去抓奸,又为什么要帮助她?
抓张素华的奸夫,吃亏的可是尤贞儿……
他好像,一直在帮她。
黄妙云疑虑重重,回韫玉堂的路上,与其说是她遛狗,倒不如说是大黑拽着她回家的。
可巧她刚进院子,储崇煜就回来了,他正往书房去,黄妙云问道:“马上就用膳了,夫君还去读书?”
储崇煜扬一扬手里的信纸,道:“不是读书,我有位恩人,自从下场考试以来,许久不曾与他联系,今天给他报个喜。”
黄妙云:……
结果就是,储崇煜将信纸贴到大黑腹部的时候,大黑在黄妙云房门外,不停地吠,丫鬟不开门,它恨不得要撞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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