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床榻前的宫女莞尔,柳色忍住笑道:“公主先别急着心跳,驸马还没回呢,这会儿跳得欢了,待会儿慢了怎么办。”
“你还敢笑我!”听出她话中的调侃,梁绯絮伸手便去掐柳色的腰,柳色歪歪斜斜地捧着盘子往后一躲,求饶道:“公主,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别闹了。”
“谁让你说我。”梁绯絮来劲儿了,单手叉腰,柳色往哪儿躲,她便往哪儿戳。
*
前厅,夜色正浓。
梁钊象征性地喝了几杯后便与李皎凤回宫,梁砚书与梁淳独坐一桌,反正他们俩也不用招呼客人,没人打扰才喝得尽兴。
“大哥。”梁淳拎起酒壶给两人的酒杯满上,他心头还真不是滋味儿。
梁砚书举起酒杯喊他,愁着脸,“二弟。”
“干。”两酒杯相撞,上头的酒水在晃荡中洒了出来。
他们俩一杯一杯地喝,心头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妹妹出嫁,做哥哥的都逃不过这经历,尤其是妹夫不讨喜,那便更难受了。
院子中央,上次珲州之行的十几个暗卫坐在一桌,他们喝酒各个都是好手,桌边散落的酒坛子堆成了一座小山坡,喝到一半时,王昼将人群中的魏栖拉了过来。
“来来来,兄弟们,让我们拿起酒坛敬驸马一杯,那一路上,我们可是帮了他不少忙,说起来也算半个媒人。”他喝得有些上头,面上红通通的,一手勾着魏栖的肩头,一手拎着酒坛扬起。
若是换了平时,魏栖听得这话的第一反应定是冷脸甩开他,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珲州之行他们几个总坏他的事,但今晚么,他开心。顺手拿过一坛子酒,他朗声道:“我敬你们一杯,多谢你们护送公主回都城。”
“恭喜驸马,干!”一桌子的人举起酒坛便往嘴里倒。
暗卫不比一般人,喝得尽兴了才放过魏栖。三坛酒下肚,魏栖转身时,面上似有醉意,正打算即刻回新房,没想一群人拉住了他,全是朝内的官员。
“驸马爷,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
以后大家还得同朝为官,不能不给面子。魏栖瞧着接二连三涌上来的人黑了脸,一把拉过王昼低声道:“替我挡住他们。”
“行。”王昼“嘿嘿”笑了一下,打了个饱嗝拍着胸膛道:“兄弟帮你。你们几个快起来,驸马急着去新房,我们替他挡人。”
“好!我们给驸马挡酒。”林琛带头站起身,单手按住莫瑆的肩头,劝道:“你的伤还没好,少喝些。”
莫瑆皱眉挥开了他的手,不悦道:“你看不起谁呢!我能喝!”
有这十几人在前头挡着,魏栖飞快脱身去了新房,实在是要走走流程,否则谁喜欢跟他们喝酒,好好的千金春宵被他们浪费了一半。
*
月上柳梢,铺得院子里像洒了层碎玉,而满堂的喜色打破了这如水的夜。
走近新房,里头便有一阵嬉笑声传来,魏栖脚下步子一顿,暗忖,她不会是自己掀开了盖头吧。
太不像话了。
“咳咳咳。”他站在房门外捂嘴咳了几声示意里面的人。
“嗯?”梁绯絮与柳色几人正闹得欢,一听外头有声忙拿起盖头去床榻上正襟坐着。他怎么这么快便来了,外头那些人的酒量是不是不行。
柳色回头,看着梁绯絮滑稽的动作好笑,让她别闹非要闹,这下好了,慌慌张张的。“公主别动,奴婢给你整理。”她俯身给她理好喜服之后才去开门,恭敬道:“奴婢见过驸马。”
“嗯。”魏栖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梁绯絮身上,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嫁衣,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迎着烛光,美如梦幻。
他一进屋,站在床边的几位宫女齐齐低头道:“奴婢见过驸马。”
光影摇曳中,他一步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心口同样跳得厉害。也许是今晚的婚礼太过顺利,他总觉自己在做梦,稍微走错一步,梦就醒了。
深吸一口气,魏栖撩开衣袍在床缘边坐下。
盖头下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件喜服,梁绯絮不禁握紧了袖中的手。她终究还是紧张的,方才是借着嬉闹缓解心绪,他一来,她的紧张便来了,来得猝不及防。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柳色在一旁扬声说着,第一位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生怕她下一刻消失,魏栖目不斜视地盯着梁绯絮,右手拿过托盘上的金秤,往前伸的手腕微微颤抖。
铁钩子勾起了盖头的一角,四方的红盖头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抬。烛光一寸寸照亮盖头下的那张脸,柳眉勾人,双眸似水含情,面颊白里透红,朱唇轻启。
盖头被人挑起,她手上不由自主搅得更紧。身畔那道强烈的视线直把她看得面上通红,几乎快要承受不住,她难为情地垂下眼帘,根本没敢看他。
两旁的宫女见他们如此便露出了笑,柳色继续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
她话音一落,第二名宫女跟着上前,她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只精致的鸳鸯酒壶,边上摆着两只小巧的酒杯。
定下意乱的心神,魏栖拿过两杯酒,将其中一只递到了她面前,她接酒杯时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如玉的面上染了酒醉的绯色,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看着她,光彩袭人。面上一热,她赶忙收回眼神。
两人手挽着手喝下交杯酒,期间,他的视线一直在她面上,像是粘着的一般。
烈酒入口,她只觉自己喉间呛辣,“咳咳咳。”
“怎么了?”他关切道,呼出的热气分外灼人。
她脖子里发了烫,别过脸道:“没怎么。”
这时,第三位宫女蹲下身,将两人的衣衫下摆打在一起做了个结,仰头笑道:“祝公主驸马永结同心。”
她起身后,又有四位宫女过来,她们抓起托盘里的东西便往床榻和两人身上扔,喜道:“祝公主驸马早生贵子。”
“呀!”梁绯絮惊呼一声,魏栖忙将她搂入怀中,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双手不知摆在何处,心头跳得愈发快了。
“礼成,我们走吧。”柳色给几人使了眼色,随后,她们一道离开新房。
房门一关,屋内便只剩下她们两人,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公主怎么不敢看我。”她一直没抬头,他便俯身凑到了她面前,沙哑的声音犹如深巷里最烈的醇酒,“这才到哪儿就害羞了,待会儿怎么办?”
“色胚!”她手上用力推开他,他上挑的眼尾含笑,额前有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五官在朦胧的光下冷峻而华美。
他勾唇浅笑,眉眼间像是开了诱人的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他按着她压在锦被上,薄唇若有似无地碰着她的,“选哪副图?听你的。”
她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瞪着他又羞又恼道:“不选!”
“你不选我选。”他的声音从嗓子口透出,低低的,撩人心弦。
“嘭”地一声,房门冷不丁被人从外推开,一群熟悉的面孔先后涌进新房。相拥的两人呆住,梁绯絮率先回神起身坐好。他们怎么来了,莫不是来闹洞房的。
魏栖不情不愿地坐起身,俊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恼怒道:“你们来做什么。”来得还真是时候。
*
梁砚书站在最前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梁淳跟在他身侧,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这事他并不想掺和。
江璃棠摇着折扇不语,他今晚穿了身青色的袍子,更显身形清瘦,他像是在看他们,又不像是在看他们,神情淡淡的。
“公主驸马,这闹洞房是我们都城成亲必有的事,我顶不住他们。”王昼缩着身子往后一退,不是他不讲义气,是太子和二皇子拿身份压他,他卑微了。
不用猜他都晓得为何会有这么一出。魏栖侧头,装作不经意间往屋内一扫,没应手的兵器,而且在新房里动手也不妥,打烂东西不吉利。
这几人还真是会挑时候。他咬牙切齿道:“要闹多久?”
人群中有人开口,“得等我们尽兴吧。”
“嗯。”林琛暗中推了柳色一把,柳色叹了口气,笑着上前解开两人打结的衣衫下摆。
“做什么?”梁绯絮一脸不解地瞧着她,然而柳色直朝她眨眼,把她弄得莫名其妙。
梁砚书走到桌边,双手抱臂,冷着脸道:“闹洞房。我先来说一个,在场的挑九人出来,加上驸马共十人,待会儿絮儿蒙上眼睛,摸他们十人的头发,若是摸着新郎官便算你赢,摸不着我们继续。”
“大哥,你……”梁绯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是什么闹洞房的法子,太难了,她怎么可能摸得出来。印象中,她还没仔细摸过魏栖的头发。
“太子殿下这主意好。”一群人开始附和,霎时,屋内闹哄哄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他失策,早知在门外放几条苍猊犬了。魏栖心头懊恼,自己一高兴便将闹洞房这茬儿给忘了,还以为他们不会不要脸,没想他们是真不要脸。
“公主别怕,奴婢帮你。”柳色走到梁绯絮身后给她蒙上眼睛,随后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梁绯絮生无可恋地苦着脸,她此时的内心复杂又无奈,为何会有闹洞房这东西。
片刻后,十名年轻男子在房中站成一排,身量都差不多,光看背影也只能看出哪个头发长,哪个肩膀宽,哪个腰更细。
梁砚书坐在一旁,单手搭在桌上,指挥道:“都站好,开始了。”
“开始了开始了。”众人笑着起哄。
“公主小心。”柳色扶着蒙上眼睛的梁绯絮走到第一人身前,是凤瑀,她撩起他的一缕头发递到梁绯絮手中。
“……”梁绯絮凭感觉搓了半天,什么也没感受到。这也太难了。摸手都不至于这么难。
“不是便转下一个。”梁淳好心提醒了一句,他没梁砚书那般执着,不过来闹闹给某人添堵也不错。
第二个,成谭。
眼前一片漆黑,同样是一缕长发,梁绯絮拿过后集中精神体会,然而两个摸下来之后,她只觉自己的手不好使了,根本感受不出它们的区别。柳色怎么也不给她提醒提醒。
第三个,元千霄。
这……柳色回头望了眼人群里看戏的梁缨,耐不住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蒙眼后她虽然看不见,但听力却是更好了。柳色刚才那一笑,她实打实地听着了。那眼前这个人应该不是魏栖,而是一个容易让她发笑的人,王昼?
“下一个。”
“好。”
第四个,江璃棠。
这缕长发,指尖触上去时,她竟有一丝熟悉之感,可心头又觉得不是魏栖。奇怪……
她的手在他发上停留的间隙略久,江璃棠微微侧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不知该为自己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
“嗯。”柳色极轻地咳了一声,驸马还没到,看公主这停留的时间怕不是认定江璃棠了,若真选了他,驸马得醋翻。
她的提示梁绯絮听得一清二楚,心想,柳色在给她的暗号?这个是他吧,确实有一丝熟悉的触感。
然而事实是第六个站位才是魏栖。这游戏一开始便让他内心忐忑,他在等梁绯絮过来的途中总怕她选错,结果她还真停在江璃棠那儿了。
什么意思,莫不是要选他。一想到这里,魏栖便觉一股强劲的气便从心口涌了上来,全堵在喉间。
成亲日子该高兴,他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柳色原本想重重咳一声再提醒,没想梁砚书起身过来了,他出声稍稍急切道:“绯絮,你是选定了还是没选定,没选定就下一个。”
“……”梁绯絮原本还再犹豫,可大哥如此一说,她反而觉得眼前这人就是魏栖,毕竟他之前都不曾开口,到这个才说,而且话中有一点急,那她面前站着的人一定是魏栖。“我选定了,他。”
她此话一出,屋内众人惊地鸦雀无声,不少人等着看戏。
梁砚书忍住笑,正色道:“好,你拿下布条看看自己选的人是谁。”
糟糕。身为一同长大的兄妹,梁绯絮一听他这语气只觉自己要完,这个一定不是魏栖,至于会让他发笑,又会让众人闭嘴的人,她想她猜到是谁了。
她一点点摘下布条,看清面前之人,果然是江璃棠。旁边那冷冷的眼刀快要扎死她了。
缓缓侧过身,她斜眼看向柳色。
柳色默默低下头去,她是想提醒,然而太子殿下阻止了她。
江璃棠低头看她,面上笑得竟有一丝狡黠,“真没想到,你会停在我这里。”
“……”梁绯絮说不出话,讪笑着,她没敢看魏栖的脸色,什么闹洞房,来找茬的还差不多。
“既然公主没猜对,我们继续。”王昼酒劲儿上头,喊得最大声。
望着这群闹事的人,魏栖双手捏得死紧,很好,他记住了。
对上魏栖杀气腾腾的脸,江璃棠也不怕,温和地笑着,随后打开折扇走出新房,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们……”梁绯絮转头看向梁砚书,苦着脸道:“还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结局。
第87章 大结局—洞房花烛
有人一说“继续”, 屋内的起哄声便更响了,个个都等着梁砚书发话,然而梁砚书不厚道地催着梁淳上前,“二弟, 你来说一个。”
被大哥推出来的梁淳干笑一声, 想了想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绯絮喜欢最重要。”
“二哥……”对于梁淳的此番行为,梁绯絮万分感激。他越是好, 她越觉自己对他不够好, 毕竟一开始,她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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