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瞪了她一眼。
访香连忙闭紧了嘴,再不胡说了。
朝廷上,女学已经进入了正轨,南玉又与小皇帝打算办理杂学书院。
其实女学的书院实质上也是杂学书院,里头的女学生什么都学,天才的少女,什么方面都能研究出成果,以至于这两年,是燕朝新发明数量最高的年份。
男子早就不甘心被女子比下去了,所以杂学书院讨论了一段时间后,顺利通过。
先帝去世要守国孝,南玉想要松绑包办婚姻降低父权权威的事暂时不能做,就一心教小皇帝推行百家之学,盯着天才少女班搞各种研究。
只有自强书院的人知道,太后是多么惊才绝艳,她们所学根本不及太后十分之一。有太后这座大山在前,书院里的女学生都非常刻苦用功,尤其是巾帼班的天才少女们,根本不把一时的成果放在眼里,作出一件新物件,高兴了一阵就立刻投身于太后提出的下一个新设想,永不停歇。
而对于“文科”更强的女子,南玉让苏云做社长,组建了一个文社,时不时游山玩水,撰写佳作,传到外头去,惊艳众人。
自强书院的高产给外面的男子很大的压力,同样在书院念书,女子竟然能时不时创造出功在当代的东西,他们只会“背之乎者也”,实在是太丢人。纵然安慰自己她们做的是工匠之事,看到人家写出的好诗好文,也无法自我安慰了。
一时间,京城的向学之风盛行,并且开始往外吹。
秦豫这个户部侍郎终于不用帮南玉干各种职责外的事情了,也幸亏上司是南玉的亲爹,不然他这个户部侍郎先要被户部尚书差评。
他又开始了白天衙门上班,下值买东西进宫的日子。
他现在没有理由留在毓秀宫了,所以去了长安殿,名为照顾皇上,等到宫里下钥,他就出宫回自己的府邸。
小皇上的确很喜欢秦豫,每日忙得脑袋大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秦豫从宫外给他带来什么新鲜玩意儿。
每日晚膳,皇帝、太后、晋升皇妹的潇潇加上秦豫,都会坐在一起用膳。南玉会陪着皇帝和潇潇饭后游乐两刻钟,然后给两个孩子布置课业,交给他们互相讨论完成。在他们做作业的时候,秦豫就和南玉坐在一起说话。
“你……放下了?”秦豫小心试探地问。
南玉茫然:“什么?”
秦豫神色暗淡,垂着眼眸,无意识地搓着指尖:“皇上驾崩得突然,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你……你别……别难过,别怪自己。”
南玉露出一丝诧异:“这是怎么说的?”
秦豫见她这样,就觉得似乎是自己误会了?他抬眼看过来:“你前段时间不是因为先帝驾崩伤心吗?”
南玉恍然,继而有些好笑:“我与先帝之间,你还不知道吗?”
秦豫神色一亮。
南玉笑意越盛:“你这几日莫不是为此难过着?”
秦豫脸色微红:“我为什么会难过……”
南玉看着他笑而不语。
秦豫的脸越来越红,心底的暗淡却越来越深,垂下眼不敢再看南玉。
南玉想和他说些什么,刚张嘴,就听到潇潇贼贼的声音响起来:“秦大人,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太热了吗?”
都秋日了,怎么会热呢?
秦豫越发窘迫,连忙站起身。
潇潇依偎进南玉怀里,嬉笑着看向秦豫:“秦大人,你是不是犯错了?”
她以为秦豫同她一样呢,被母后捉住了错处,窘迫难当。
秦豫明白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对小公主的童真失笑不已。
小皇帝强稳住庄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着秦豫的目光却满是八卦,竖着耳朵听秦豫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被母后捉住了。
南玉没好气地一人一个爆栗:“功课完成了?想来看秦大人笑话了?”
潇潇捂着脑袋偷鸡不成蚀把米,小皇帝跳脚:“朕长大了!是皇帝,你……你不能再这么……这么不庄重!”
南玉捏捏手:“你是皇帝我可是太后,当娘的打儿子屁股一辈子都打得!”
潇潇的小眼神咻地射向小皇帝,明晃晃地在说:天啊,原来皇帝哥哥还被母后打过屁股!
小皇帝脸红成猴子屁股,快要原地爆炸。
南玉走过去环住他的肩膀,把人拥进怀里:“好啦好啦,知道我们长生是皇帝了,我在人前可不是一直给你留面子?现在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你就是我儿子,被我打不丢人。”
小皇帝脸捂在她怀里跺脚:“你还说!”
南玉好脾气地应:“不说了不说了,我来看看你们的功课怎么样了。”
气炸了的小皇帝僵硬了。
潇潇偷偷地想溜,被秦大人一把拉住,笑眯眯的:“公主去哪?”
潇潇:“呜……”
一场丧事让南玉发现宫里的孩子都大了,最小的一个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她索性在后宫开了一个学堂,不分公主皇子,全都去学堂上课。
潇潇和皇帝年纪偏大,两人单独一班,其他人按照学业进度分班,南玉许诺,只要学有所成,南玉都会有奖励。
对于皇帝的教育,南玉既教导他帝王之道,又培养他的兴趣爱好,并不约束他爱玩的天性。一个将所有精力花在政事上的皇帝,总会忍不住集权,但源远流长的政权应当是分权。南玉对皇帝和潇潇是一样的教育,教他们政治能力的同时,教他们劳逸结合。
她教给小皇帝最多的是如何用人。不怕把权力下放,不怕大臣们帮皇帝做了大半的工作,只要你能识人、善用人、能制衡,反而会事半功倍。
新帝学得很认真,他孜孜不倦地从每一位长辈身上学习不同的东西。南玉教他做明君仁君,秦豫带他看人性阴暗,大臣们辅导他处理公文……他用自己的速度不断成长着。
和他一起成长的还有潇潇。
南玉从来不避讳潇潇教导皇帝,所以潇潇几乎是懂事起就听着母后兄长处理政事长大,她五岁多就开始和太子哥哥一起商量怎么处理朝事,十岁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政治意见。
南玉一直告诉两个孩子,你们将来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皇帝离开的第一个新年。
太后卧病,精神头很差,大年三十没有精力出席家宴,南玉带着众位太妃皇孙皇孙女照例给她请安,然后一大群人吃了一餐素宴。
虽然在皇帝的孝期,但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如果皇帝能看到这一幕,恐怕会被郁闷死,他的后宫现实就是,他走了,他的妃子孩子们都反而轻松了。不用算计着皇帝醒来后怎么争宠,彻底熄灭了争夺的心,只要安心养儿弄女平和过日子就行。
大年初一,小皇帝带着潇潇在长安殿玩疯了,堆了五个雪人,太后、南玉、皇帝、潇潇还有一个秦豫。
秦豫站在据说是自己的雪人前,眼泪差点掉下来。
南玉拍拍他的手:“皇帝和潇潇也把你当长辈呢。”
秦豫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红香囊,笑着递给皇帝和潇潇:“皇上,公主,这是臣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两人欢呼着接过,打开一瞧,皇帝的是一块极品鸡血石,潇潇的是一块暖玉。
皇帝正在学篆刻,已能独立完成一枚印章,这块鸡血石正好让他刻自己喜欢的篆字;潇潇长高了,在这个年代,出去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暖玉雕刻精美,触手温润,冬天挂在腰上压裙,漂亮又不冻人。
这份礼物让两人越发欢快。
皇帝拉着潇潇,又去堆“父皇母后”,是指已故的先帝先后,他们单独划了一个区域。
嘴上说着一家人一个都不能少,其实就是想玩雪,堆了一个又一个,根本不想回屋。
秦豫拉着南玉走到廊下避风处:“小孩子火旺,你别陪着他们吹风,小心风寒。”
南玉跟着他过去,站定后,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模仿着潇潇的语气:“秦大人,我的新年礼物呢?”
秦豫握住她白嫩如玉的手掌轻轻一拍:“哪一次少了你了?”眉眼皆是笑。
今天是新年初一,他难得穿了一件暗红的常服,与往日蓝黑色系的儒衫不同,衬得他几年来养尊处优下越发俊秀的面庞如玉光洁,微微一笑,如梨花绽开。
南玉看得入神,手上突然一重,她低头,手心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抬手打开,一个桃腮带笑、美目流盼、秀雅可人的仕女陶俑印入眼帘,拿出陶俑举到眼前细看,这仕女的容貌似乎有些眼熟。
她看向秦豫。
秦豫脉脉看着她:“做了好几个,都做不出你形容十之二三,只这一个最好看,看着与你最像,你莫嫌弃。”
南玉握在手心,诧异:“你自己做的?”这可不简单,陶俑比捏泥人还难。
秦豫但笑不语。
南玉的心像泡在温水里,露在寒风里的指尖都是暖的。
“我很喜欢。”她认真说。
秦豫顿时满足地笑开。"
第951章 宠妃41
一院子的雪人堆完,皇帝潇潇的衣服全都湿了,两人被各自的宫人拉进寝宫换衣服,刚换完就哒哒哒地往南玉这边跑,人未到声先到:“母后,咱们可以吃锅子了吗?”
南玉笑骂:“玩了吃,吃了玩,你这脑袋里可还有第三件事?”
皇帝笑嘻嘻地靠到南玉身边,卖可怜:“母后,朕饿了。”
南玉戳了戳他额头,让人上菜。
自第一年秦豫弄了锅子在大年初一吃,往后每一年这个时候,他们都养成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锅子的习惯。
小皇帝的心思南玉明白着呢,这就是个小酒虫,一年也就这个时候,他自以为可以趁南玉不备偷酒喝。
南玉自从发现他这个小心思后,将酒水换成了最温和的果子酒,同饮料差不多。小孩没发现不对,依旧像个小老鼠一样,偷得喜滋滋的。
不过,今年连果酒也不能喝了,孝期不能饮酒。
皇家孝期的素食依旧是顶级的。去年女学里出了一个出身民间厨艺非凡的学生,今年南玉让她进御膳房学习,国丧后,她大放异彩,一手素食做得惊艳了整个后宫。
今天的烫锅子全都是她带着人准备的,除了温泉庄子出的新鲜蔬菜,各种做成鱼虾蟹肉的素食不仅样貌以假乱真,口味都非常相似,下到了热气腾腾的锅子里,比往年的荤锅子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小孩烫得龇牙咧嘴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美味,外面天色渐渐黑沉,廊下宫人点亮了宫灯,暖色的灯光里,时不时飘过几朵雪花。
“下雪了……”有宫人在外面轻呼。
热气腾腾的锅子氤氲了南玉的眉眼,让她的面容越发布满暖意,她从餐桌抬起头,笑看向伺候的众人:“让御膳房给你们也准备了锅子,都下去吃吧,不用站这伺候了。”
访香与苏云熟知南玉的脾气,笑着行礼道谢,不多推辞,带着宫人们纷纷退下。
小姑娘和小内侍成群结伴,低声欢笑着往后侧殿而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她们欢快的笑声。
夜色中威严沉重的皇宫,似乎在这瞬间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正殿的气氛不仅轻松,还暖意融融。
偷咪咪喝了南玉手边果汁的小皇帝似乎忘记了桌上没有酒水这件事,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他咧着嘴笑得傻傻的,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进南玉的怀里,黏乎乎地叫着:“母后~”
小尾音还一颤颤的。
南玉笑着接住人,摸摸他的发髻:“嗯,母后在,吃饱了?”心里软成一片,想到往年里小孩执着偷酒喝的行径让她心头又酸又软。
小皇帝傻笑着抱着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南玉忍着笑,问:“要母后喂你吗?”
小皇帝睁开一只眼偷偷看她,大声:“朕要吃素肉丸子!有汤心的那个!”
南玉笑着给他夹,亲手喂到他嘴里。
潇潇捂着嘴偷笑不已,小声对秦豫说:“皇帝哥哥好傻。”
秦豫笑着给她夹了一个同样的丸子:“皇上一年只敢向娘娘撒娇一次,潇潇装作不知道好不好?”
潇潇瞪圆了眼睛,凑到秦豫耳边问:“皇帝哥哥装醉呀?”说完恍然,“是哦,今年不能喝酒呀!”顿时大眼睛瞪得更加圆了,印象里皇帝哥哥的形象碎成八瓣。
秦豫微微挑眉,笑望着要南玉夹菜要南玉抱的皇帝,仿佛话中有话:“皇上当然醉了,不然怎么好意思做这样傻的事?”
潇潇看着秦大人的笑,总觉得不太对,但人小又分辨不出来,最终选择相信:“不喝酒也会醉啊,那皇帝哥哥明天肯定又要后悔了。”说完,似乎想到了皇帝明日窘迫尴尬的样子,再次眯着眼笑起来。
这回潇潇却猜错了,长了一岁的皇帝脸皮厚了不止一寸,虽然第二天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装作昨天“真的醉了”什么都忘了的样子,准时准点来给南玉请安。
南玉也很给他面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从前的母子关系。
厚着脸皮其实内心极度尴尬的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快乐的色彩。
南玉含笑看着小孩们各自的小心思,珍惜他们现今的稚子之心,当然,也会把皇帝这份黑历史好好保留下来。
先帝去世的第二年,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太好的太皇太后没能熬过炎热的夏天,在六月的时候去世了。
太皇太后的寿数与前世相同,儿子早逝让她缠绵病榻,倒是没影响其他,去世时除了对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比心痛,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一群孙子孙女,却是非常满足的。
南玉又操持了一场大丧事。
小皇帝心情很低落。
他所有的血脉长辈都去世了。
南玉安排了好几天,一切妥当后,带着他和潇潇出宫玩。
那天正好是七月初七,民间的乞巧节。
因为朝廷对女子的约束逐渐放开,闹市上渐渐有了女子的身影,东边更高档的商铺里,还有不少贵族女子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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