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很老旧的片子,大概是因为拍得极好所以才会重新制作再次发行。
封面上是张面容苍老苦涩的脸,“武士”的头发肮脏蓬乱,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粗陋,非常不讲究的光着腿,趿拉了双草鞋。
蓝光碟的账是福泽谕吉付的,兰波特别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会使用无现金支付……还以为这人会直接从袖子里摸出枚古老钱币。
男士假装没看到她的狭促目光,把蓝光碟塞进装满零食的袋子单手提着就走。
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他开了门,影碟被兰波抽出来四处寻找放映设备,剑士先生将塑料袋塞进冰箱。
反正,只要是食物塞进去就对了,咳咳。
“我说,这个机器真的还能用吗?”
兰波低头翻来覆去摆弄好不容易才从储藏室扒拉出来的影碟机。这玩意儿大概是江户川乱步留下来的,福泽先生怎么看也不会像是在家里看《宠物小精灵》的人……
她把里面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光盘取出来扔在一旁,福泽谕吉默默捡起来收进盒子,拐回来就看见兰波把新买的《七武士》撕开包装放进去试了试……嗯……竟然能用?
显示器上显现出相当古典的老式电影开头,跨越了两个年号的老电影缓缓讲述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兰波:“……”
嗯……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就不大明白了。昭和时代字体尚且多用汉字,这种语言就算她也不能说掌握就掌握。
于是,对武士这个老旧社会阶层没什么了解的兰波在影片开始后的十分钟彻底睡熟。
正襟危坐就差抱着刀认真看电影的福泽先生察觉到什么,侧头一看……嗯?
他低头凑近又看了一会儿,这才不得不无奈得出结论——她是真的睡熟了。
“……”
福泽谕吉想了想,扶着靠在自己胳膊上睡得香甜的兰波慢慢躺下。见她皱眉闭眼蹭来蹭去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没办法只得又托着她的脖子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些。
Port Mafia的工作,有这么辛苦吗?
女人眼睛下面有层几乎看不出来的淡淡青色,安静躺在那里身上多了股清醒时绝对不会出现的书卷气。她明明像团烈火,就算熄灭也能灼伤过客,这会儿竟然莫名褪了鲜艳色彩变得平和清淡。
武士内心的激烈对抗,村民们身上渗人的无意之恶,这些都不在吸引他,福泽低头认真看安静睡熟的兰波,看了会儿摇摇头无奈失笑。
——真像个爱撒娇的孩子。
《七武士》,是七个野武士受雇帮村民驱赶山贼的故事。七个野武士里有一个是真正的落魄武士,也只有他活到最后。
这并不是一部适合和爱人一起欣赏的影视作品,满篇充斥着“时代变了啊……”的哀叹以及对人性的挖掘。
片尾呜呜咽咽的配乐一停,兰波比听见下课铃的学生还要准时的醒了过来。
“演完了?好看吗?”
长头发和他羽织上的系绳缠在一起,她大喇喇的挠挠后脑勺,发尾彻底乱成了鸟窝。
原本想走去冰箱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没等站起来就被扯得头皮痛。
“别动。”
福泽先生眼神凶恶盯着自己衣服上的带子,解了十分钟也没解开,干脆利索扯断系绳把完好无损的头发还给兰波:“还好。”
电影还好,你的头发也还好。
他顿了下,声音不自觉带了抹紧张:“你该去休息,我先把这些东西收拾好。”
福泽先生的家政技能大概也就只够把屋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塞进储藏室。
说话功夫兰波已经打开了冰箱,里面全是干干净净的……新鲜蔬菜,还有那包要送给名侦探的零食。
食谱和兔子并不重叠的兰波小姐一脸委屈回头怒视男朋友,福泽先生非常可疑的回避她的视线:“家政妇都会打扫完卫生才走。”
所以,养子搬出去后一向严于律己从不乱吃东西的福泽先生家里连剩饭都没。
两个生活残障面面相觑,一起转头去看时钟——凌晨两点,这是个连外卖也莫得的时间。
一晚上除了贵腐葡萄酒和一块蛋糕什么也没吃的兰波觉得肠胃正在造反,不吃点东西肯定熬不到明天早上,表情越加不满。
“不远处有家便利店,我去看看,你就待着。”
幸亏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不然福泽谕吉觉得大概自己今天就得被甩了。
兰波其实很好养,一听有东西吃还不用自己跑腿立刻收回指责的目光。她随便找了件浴衣拿着晃进浴室,很快哗啦啦的水声就传了出来。
福泽谕吉不得不抄着袖子走去楼下便利店买夜宵。即使是乱步还住在这里时这种情况也非常罕见,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被她可怜兮兮盯着时会那么心虚——大概这就是爱人和孩子之间的不同吧。
等到他走进便利店,打工小哥的目光在客人脸和刀上来回游移,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躲在收银台后。
“请问……哪种食物更受年轻女士欢迎?”
哈?
小哥的眼神立刻从敬畏变成鄙视——这人一把年纪看上去一脸正经,没想到竟然还挺那啥……
造孽!
我都还没有女朋友呢!
然而中年男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凶残了,简直不像是出来买东西讨好小女朋友,反倒跟要找人决斗似的。
“那个……您可以考虑这边的饭团和那边的关东煮。”
饭团……关东煮……
无法分别这二者本质区别的福泽先生突然灵光一现:“每样一份,谢谢。”
小哥麻溜把他要的商品打包好,收银机叮当一响,剑士先生拎着“战利品”转身有多快走多快。
再次打开家门一看,兰波已经穿了浴衣顶着毛巾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嗯,游戏碟和游戏机也是乱步留下的。
“湿头发放着不管会头痛。”
他把关东煮递到她手上,拿起毛巾一通乱揉,兰波嘴里嚼着东西转过来给了福泽谕吉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后者根本不痛不痒继续揉。
等她填饱肚子,脑袋也炸了毛,好好的干部小姐看上去跟综艺谐星似的。兰波路过镜子一看吓了一跳,满地找剪刀要把头发都剪掉,甚至把主意打到剑士先生的佩刀上:“这么着,能切掉不能,不然明天去上班会被人笑死。”
福泽谕吉偷偷把刀往身后藏,试图和她商量:“头发很好看……”
“那你帮我梳。”
某人立刻作起来,罪魁祸首很是耿直的应下责任:“好。”
没办法,他只能起身取了梳子坐在她身后耐心一点一点把刚刚揉成一团的黑色长发重新梳理整齐,坐在前面的兰波面无表情一关又一关操纵角色小人干掉BOSS踏上新的征程。
不像年轻人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喁喁私语,两个话都不多的人相处别有一份惬意。
第119章
一个小时后,乱麻终于重新恢复成打着优雅长卷的黑色绸缎,兰波打了个哈欠完全不在意浴衣前襟被自己蹭得乱七八糟,翻个身躺在沙发上就想闭眼睛。
她的个子很高,但是福泽先生个子更高,他又没什么奇怪爱好家里也无需预备年轻女士的衣物,显而易见浴衣来自于屋子主人的衣橱。
“……”
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再折腾天都要亮了。他索性不再多话,抱起耍赖的干部小姐往客房床上一扔抖开被子盖严实,转身落荒而逃……没能逃掉,细长手指拽住衣带,长发女人支着胳膊撑起自己露出个脑袋道:“我说……你是不是想打架?”
目光揶揄好像在笑话他——“你倒是跑啊?你能跑哪里去?”
“……我去拿枕头。”
手指果然松开,不但松开还顺着纺织品的纹理耍了把流氓,福泽先生一激灵撒腿就跑。
所以说,男人的求生欲都是被逼出来的。
拿了枕头回来的福泽谕吉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中间恨不得隔上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某位男士简直比时下的国中生还要纯情,明明什么都发生过还是红着耳朵不敢靠近。兰波小姐可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她翻过来趴在洗晒过整理得舒舒服服的被褥上,一把拽住男朋友的衣襟:“你再往外边挪就掉地板上了,难道要我这个时候送你去医院?”
在靠近爱人和去医院丢脸之间思考了大概三秒,福泽先生表示自己被兰波小姐成功说服。他慢慢蹭着靠近她,兰波就趴着看他笑话似的一动不动。
也许她只是心血来潮捉弄自己,福泽先生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再挪……兰波动作很快,猎物挪进陷阱就别想跑掉,她单手压在男人胸口,另一只手撑在褥子上,从趴在床上改为趴在男朋友身上。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错失逃跑机会的福泽先生试图劝说她:“明天还要上班……”
“哦,我可以迟到,你可以不到,还有什么问题?”
她侧过脸相当顽皮的伸手轻轻戳他的脸颊,眼神凶恶能吓哭小朋友唯独吓不住爱人的福泽先生忍无可忍,抬手把人往怀里一塞单手护着她重新倒在床单上被子一裹:“闭嘴!闭上眼睛!睡觉!不许再闹!”
“……”
被他从头到脚裹成一只蚕蛹的兰波小姐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福泽先生不为所动:“太晚了,好好休息,真的。”
“嗛!”
确认他是认真的,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闭上眼睛安静下来,十分钟后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意识到她已经睡着,福泽先生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眼神也逐渐软得能滴出水,轻轻在她额头碰了一下,银发男人收紧手臂抚过她的长发很快陷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作息严格的福泽先生睁开眼睛,非常淡定的小心挪动身体。
嗯,胳膊麻了,想大动作也不可能。
这种几乎没挪窝的动静吵醒了兰波,眼睛尚未睁开的她先是用脸颊蹭了下枕头被子,然后伸出手搂着身边人的脖子抬头给了他一个甜得发腻的亲吻。
“早……”
直到分开各自喘息她才吐出沙哑的问候,情人眸色深沉,正打算继续做些其他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卧室门被人敲响。
兰波小姐:“……”
福泽先生:“……”
后者整理衣衫走去开门,前者随手抄过男朋友的枕头卡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用力将枕头拍出去,门里门外两个人迅速闪开,坑到了另一个老实人。
“社……!”
话都没说完的国木田独步被一只枕头迎面拍出去两米,差点撞到坐在客厅沙发里的乱步。及时抽身躲过一劫的太宰打了个响指:“兰波小姐,别忘了您答应过的,会穿裙子出席我的高等中学毕业礼~呐呐,快点啦!”
“异能特务科派人来侦探社请您过去一趟……”
差点被拍出两行鼻血的国木田把眼镜戴好急忙上前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平时这个时间您都会在侦探社,今天……额,那个,万分抱歉!”
随便找了件衣服披在外面的兰波彻底无视外面三个年轻人,打着哈欠光脚走进卫生间,反手“啪”的一声关上门,包括福泽先生在内的四位男士都有点心有戚戚焉的瞄了瞄卫生间拉门……还好还好,她没有直接爆发。
“明白了,国木田你等下替我送兰波小姐和这个年轻人出门,我这就和乱步先去异能特务科。”
银发男人相当淡然的给了弟子一个艰巨任务,眼看养子想要表达什么不满他指着冰箱门对他道:“里面有一只塑料袋,是兰波小姐送给你的。”
江户川乱步一跃而起两步跳到冰箱前,下一秒欢呼响起。他趁此机会回房间换衣服,没几分钟重新出现,手里还拿着一只和纸包裹的扁长盒子。
福泽先生走到卫生间门外敲了敲门:“兰波小姐,临时回家更换裙子大概来不及。我这里有一套可以出席正式场合的色无地振袖,原本就是打算送给您的,如果不介意可以穿它参加令郎的毕业典礼。”
卫生间的门响了一声,另外三个年轻人非常礼貌的转过身出,门后伸出一只手接过福泽递过去的纸盒看了一眼,反手把人也给拖了进去:“怎么穿啊,难道不就只是一块布吗?!”
十分钟后,她别别扭扭踮着脚蹭出来,扯扯袖子拽拽下摆,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跟在后面出来的福泽谕吉上下打量了一眼交代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国木田,我和乱步先出去,有事给我电话。”
说完就带着口袋鼓鼓的青年匆匆离去,江户川乱步出门时回头表示如果兰波小姐下次还带这么棒的礼物给他,他就可以勉强承认她。
兰波:“……”
这什么破孩子,一塑料袋零食就把亲爹给卖了!
“好吧。”
她不再去想别人家的崽如何,转过来看着自己家的崽一脸迷茫:“你今天毕业式?怎么不提前说,老师也没提前通知。”
“哦,因为我把你留下的联系方式改动了一位数,无论老师们怎么打都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啦!”
太宰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甚至相当自豪。
国木田独步觉得这货少不了挨一顿胖揍,不料兰波想了一下,点点头道:“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等等,你们家对待教育的态度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目瞪口呆的国木田独步在看到兰波试图对和服下摆做什么时迅速恢复正常,急忙帮她找出合适的袜子与木屐,然后又充当了一回技术顾问告诉她穿着这种严谨礼服该如何行动自如。也就是兰波这种体术卓越的人,看上一遍大概也就明白给如何操作,换个人这一天都别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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