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融融觉得自责极了。
其实从始至终,她都应该坚定地站在越泽这一边的……可她一开始却还怪越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太过冷血。
如今再回想起来,季融融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可一想到还在生病的越岭哥哥……季融融并不确定他有没有和丛玉一起逼越泽捐肾。
季融融记得,越岭从来都是一个性格很好很温和的人, 许多时候宁愿自己吃苦头、都不愿意麻烦到别人一星半点。
他这样的人,季融融怎么也不觉得他会和丛玉一起, 逼着并不亲近的哥哥捐肾。
不过考虑到越泽的心情,季融融是第二天等到他去公司了, 这才拨通了越岭的电话。
电话那头, 越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春风般和煦:“融融,好久不见。”
季融融原本心里对他还有点怨气的——越岭从小到大得到的东西是越泽的百倍千倍, 这也就算了。
可现在他生病了, 他的母亲却能理直气壮地要求要求越泽损害自己的健康、来换他的命……季融融觉得这样的理直气壮,实在是太过无耻。
可现在一听到越岭的声音, 季融融原本积在心里的那些对他的气, 却在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记得小时候,连亲堂哥季褚都嫌弃她是个跑不快的小短腿, 根本都不带着她玩,还是越岭哥哥, 每次都陪着她玩娃娃。
季融融的声音里也难免有一丝哽咽,她很小心地掩饰好,然后笑着开口问电话那头的人——
“你还好吗?我听说你现在在瑞士,那里好不好玩呀?”
越岭依旧是很温和的笑:“气候和饮食都很不错……你要是来的话,我招待你。”
季融融吸了吸鼻子,然后佯装生气道:“你还说什么招待不招待的,我之前出车祸了,也不见你回来来看我!”
越岭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听见季融融这样说,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歉意:“融融,对不起。之前本来想回国来看你的,但是医生不准……后来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在睡觉。”
话题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引到了他的病上面。
季融融沉默数秒,还是问出了原本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你的病……医生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越岭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医生说,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心情也很重要……好心情有助于我的身体恢复。”
季融融知道,前几年他是曾经做过器官移植手术的。
□□来自于一个车祸去世的大学生,虽然不能完全和越岭匹配,但已经是当时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了。
只是器官移植手术后,越岭的身体排斥反应严重,一直都在靠药物勉强维持着。
如今越岭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倒又让季融融愧疚起来。
她知道的,如果要救越岭哥哥,最好的方法就是劝越泽捐一个肾给他。
他们本来就是兄弟,丛玉那样三番四次的来求,一定是因为他们的配型比其他人更相符。
可是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季融融想要越岭哥哥好起来,可这不代表她希望越泽受到一星半点的损害。
越泽还这样年轻,要是捐了一个肾给别人,那以后他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事,又有谁来捐肾给他呢?
季融融知道,不可以的,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此时此刻对上越岭,她又没来由的有几分心虚……为自己的偏心眼。
她情愿眼睁睁地看着越岭的身体一天天恶化下去,也不想看见越泽的身体有半分损害。
季融融心里将他们分得很明白,越岭哥哥再好,可他也只是一个外人。
而越泽……哪怕她平时天天“狗男人”“狗男人”的叫着,可季融融却也是满心满眼的都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最好连一指头都不要伤到。
因此面对着越岭哥哥的时候,季融融就更加觉得赧然。
只是越岭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他还有心思同季融融开玩笑:“你和越泽过得还好吗?他要是对你不好,我让爸爸收拾他。”
季融融的眼睛不禁有几分泛酸,她强忍下哽咽,然后笑着开口道:“你少管我们了,我看你就是成天操心别人,想得太多,病才一直不好的。”
越岭笑了笑,然后突然沉默下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叹口气,道:“融融,是越家对不起越泽……我们都对不起他。”
越泽认祖归宗后,他也曾想过要亲近亲近这个哥哥——毕竟越泽的母亲并未破坏他的家庭,更确切的说,如果不是他和他的母亲,越泽也许不用流落在外几十年。
只是越泽对待他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冷漠。
他们之间几乎不曾说过几句话,及至后来,越泽要求要和季融融结婚的时候,越岭担心极了——他害怕他是因为想要报复自己、想要报复越家,所以才选了季融融,将她选中当作是对他们示威的筹码。
越岭不愿意以恶意揣测他人,但是涉及到季融融……他并不希望她成为越家兄弟相争的受害者。
那时他甚至去找过越泽对峙,可越泽对待他的模样,依旧如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冷漠,除了冷漠便只剩下冷漠。
越岭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眼里,其实从没看见过他。
他的冷漠里不包含其他,没有敌意、没有仇视、没有嫉恨……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冷漠而已。
他这个过去二十年里、越家所谓的唯一继承人,其实根本对越泽不构成任何威胁。
对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确定了他同季融融结婚,并非是出于报复的目的后,越岭便很干脆地放手了。
他本来就是活不长的人,当初答应和季融融结婚,也只是因为季融融哭着跑到他面前来。
她说她心里其实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她嫁不了那个人,可也不想嫁给别人,所以才想到他,想要他在长辈面前帮自己遮掩。
越岭并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可看着这个小丫头哭得那样伤心,却也不忍拒绝她。
及至后来,越泽取代他同季融融结了婚,那时越岭便恍惚猜到,融融会喜欢越泽的。
他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冷淡疏离的外表下,是强硬的手腕和强势霸道的性格。
他不比自己这样温吞,身体也不比自己这样羸弱,融融嫁给他,应该是很容易幸福的。
***
照惯例,周末依旧是回两边大宅吃饭的日子。
不过季融融这几天忙着在学校里和其他人一起剪片子,不但不回自己家了,连越宅也是不去了。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越泽独自一人回大宅吃饭了。
送他回大宅的路上,凌助理试探着问道:“那今晚日料店的预约是保留还是取消?”
越泽一直都是个十分大方的老板,之前老板娘常常同他闹脾气放他鸽子,于是经常会发生他提前订好了很难预约、人均大几千的餐厅、最后女主角却并不出现。
每当这种时候,越泽便会随便吃点面包果腹、留在办公室里继续加班,然后放凌助理下班,让他带女朋友去预约好的餐厅吃饭,全都记在自己账上。
虽然凌助理强调过许多次自己目前还是单身,但因为老板好像从来没记住过,所以每一次他都没有浪费过老板的美意。
不过今天十分罕见的,被老板娘放了鸽子,越泽倒并不生气,只是道:“不用取消,你待会儿去那打包几样东西放车上……你待会儿也去吃晚饭吧,都记在我账上。”
今晚回越宅吃饭,必定是吃不饱肚子的。
季融融忙着电视台那边的事情,起码要九点才能结束,到那时越泽也该从越宅出来了,所以他才想着让凌助理打包几样东西,好带过去和季融融一起吃夜宵。
傍晚的二环路照例是堵得水泄不通,路上越泽又接到了季融融的电话,她似乎是找了个角落打电话,声音小得像是在嘟囔——
“今天晚上是不是那个丛清也会去呀?”
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确的,回想起上次去越宅吃饭的情景,季融融敢百分百确认,那个丛清肯定对越泽有意思!
刚才季融融是没想起来这茬,要是想起来了,她是绝不会让狗男人独自和其他虎视眈眈的女人接触的!
越泽听了这话,只是觉得好笑:“她去不去,我怎么知道?”
只是这个回答仍没能让季融融满意,她在电话那头凶巴巴道:“你不可以和她说话!”
越泽反问道:“我和她说什么?”
嗯哼……狗男人这个态度,总算让季融融稍稍满意了几分,挂电话前,她叮嘱道:“吃好了饭就来学校等你的小娇妻,不可以在外面乱晃悠,知道了吗?”
这么一通电话打完,车子正好开到了越宅外面。
自从那天和丛玉在外面见过之后,越泽和她之间,已经算是公开撕破了脸。
越泽回到越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今天到的人很齐,除了往日的那些人,甚至连越家几个旁支的叔伯们都都罕见的到齐了。
越泽心知肚明,今晚这分明是鸿门宴。
如今整个越家上上下下,盼着他给越岭捐肾的,除了丛玉,恐怕就数这些旁支的叔伯们最为心急了。
从前越老爷子还掌权时,碍于亲戚颜面,对着这些旁支的亲戚们不好动手,以至于这些人像是蛀虫一般、趴在偌大的集团上上下下各处吸着血。
如今换成越泽打理集团上上下下的事务,他收拾起这些叔伯们来半点不留情面,这些人自然也恨他入骨。
第39章
不光是他, 还有越岭……无论是正儿八经出生在越家的越岭, 还是越泽这个所谓的私生子,这些旁支的叔伯们, 自然都是盼着越家长房的两个儿子死绝了才好。
如今越泽一出现, 这些叔伯们自然如同见血的鲨鱼一般围了上来。
丛玉并不说话, 可已经有人替她说了。越泽刚一坐下,当先一个叔伯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阿岭现在还在国外等着手术, 越泽啊,集团的事情你就先放一放,实在不行, 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帮你管管事情也是可以的, 集团的事情再重要, 能有阿岭的身体重要?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越泽平日里连越老爷子的面子都不给, 更何况是这些旁系的叔伯们。
当下他便不紧不慢地回击道:“三叔老当益壮, 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上个月还给我添了位堂弟, 按理说他们和越岭也是亲生的堂兄弟, 不如先都一起拉去做个肾脏配型, 说不定比我更合适, 您觉得呢?”
方才说话的三叔,前段时间的确刚得了个大胖儿子, 是不知年轻貌美的小四还是小五给生的。
为了这事, 越老爷子当初还将他叫来臭骂了一顿。
此刻当着一大家子面,三叔陡然被揭了老底, 一时间讪讪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极了。
若是季融融此刻在这里,肯定要憋笑憋到内伤。
她也清楚,狗男人平日里看起来倒的确是不声不响,但其实桩桩件件心里都门儿清,而且这个人心里憋着坏水,谁要是敢惹他他能整治得人怀疑人生。
三叔这才刚冒了个头,便被越泽整治得亲妈不认——更何况他这样冒犯长辈,越老爷子就在一旁看着,竟连半句话也没说,可见是偏心眼偏到了咯吱窝。
一时间原本想跟着煽风点火的众人,顿时也偃旗息鼓了。
只除了丛玉。
今天这些叔伯们原本便是她叫过来的,如今她既然已同越泽撕破了脸,两人之间再没有维系关系的必要——她再如何讨好越泽,越泽也不可能救自己的儿子了。
就连越老爷子都倒戈了……丛玉只觉得讽刺极了。
当初她同意让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的条件便是要他救自己的阿岭,原本老爷子对这个私生子也是嗤之以鼻,只盼着他给阿岭捐肾。
可如今,这个私生子比阿岭从前更得老爷子的心,所以他便再也不提这事了。
当下丛玉便对着一旁的越老爷子道:“老爷子,我知道您看重这个后来的孙子……可阿岭呢?他也是您的孙子,你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不管吗?”
越老爷子当即便阴沉着脸打断了儿媳的话:“什么死不死的?这也是你一个当母亲的该说的话?”
丛玉惨然一笑,嘴角的笑容讽刺极了:“是啊,我说这话不好听,可我是唯一一个盼着他活的人……你们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可全都在等着看我的儿子死!”
原本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越父,此刻终于无法忍耐,他咬着牙喝止妻子道:“别说了!”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丛清,厉声道:“还不快把你姑妈带回房间去!”
因着儿子的病、又因着这偌大的一个越家,除了那些心怀鬼胎的旁支亲戚,竟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和她的儿子,哪怕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丛玉早就恨毒了所有人,更是恨毒了这个和自己同床异梦多年的丈夫。
当下丛玉便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玻璃杯,恶狠狠地朝着丈夫头上砸去。
她咬着牙,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战栗,她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阿岭他才是你的儿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为了外面的野种,就眼睁睁看着亲儿子去死!你会有报应的……断子绝孙就是你的报应!”
越泽的身份,其实越家众人一直都讳莫如深。
当初越泽刚进入集团时,外人倒是对他的身份颇多猜测,但也没人敢真问到当事人头上去。
后来不知是谁放出话来,说是越泽的确就是越家正正经经的大公子,只是因为从小一直在国外生活念书,所以大家才只以为越家长房只有越岭这么一个儿子的。
其实越泽的身份,越家的亲戚们个个都心知肚明,有人想要看长房的笑话,可个个碍于越老爷子的威势,没人敢将事情张扬出去。
46/65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