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丛玉当着众人的面将“野种”明晃晃地说出来,大家表面上大气都不敢喘,可私底下却都在兴致勃勃地看戏。
长房闹成这样,他们自然是喜闻乐见,巴不得长房越乱越好。
丛玉原本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嫁入越家这么多年,从来都将知书达理、雍容大方的越家长媳的角色扮演得极好,从未有过半点失态。
可如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的越家亲戚对着自己的丈夫破口大骂,显然是已经失去理智,将自己的脸面、将越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妻子的一个玻璃杯砸过来,越父连躲都没有躲,就那样坐在那里,任由那个玻璃杯砸破了自己的额头。
他本就已经亏欠越泽良多,自然不可能为了越岭、就开口让他捐肾。
可越岭……越岭也是他的亲儿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儿子的病情一天天恶化,他同样愧疚不已。
越泽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他看着越父,这个男人大约从年轻时便是这样的:风度翩翩、待人温柔————越岭的性格便有大半是遗传自他。这样的男人,自然是招女人喜欢的。
其实丛玉的眼光并不差,在世家子弟里,越父已经是良配了。
可这样一个男人,看起来慈悲,却又实在残忍,他哪边都不想辜负,却最终将两个女人都辜负得彻底。
如果他的母亲从没遇见过这个男人,也许当年的这两个女人都能幸福。
最终还是越老爷子将这一场闹剧喝止住了。
其他那些亲戚都被越老爷子赶走了,家庭医生被叫过来给越父包扎额头的伤口,丛玉也被佣人送回了房间,此刻丛清正在房间里陪着她。
丛清小心翼翼地瞧着姑妈的脸色,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刚倒好的热茶递到她面前,试探道:“姑妈,如果越泽实在不能捐肾的话,还是可以在外面再找找□□的,就像上次那个大学生,不就是——”
她的话音未落,下一秒,一直阴沉着脸的丛玉,突然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丛清毫无防备,当下便被扇得整个身子往旁边一偏,手中的水杯也“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热茶尽数浇在了手背上。
丛清疼得“嘶嘶”倒抽凉气,可却连叫也不敢叫,只是看着丛玉,低声道:“姑妈……”
“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在那个野种身上了!”丛玉冷笑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是什么心思!”
***
丛清从房间里出来时,脸上还带着几分难堪和赧然。
她的确对越泽有好感……但却没想到被姑妈看了出来,还被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
丛清不自觉地咬了咬唇,然后将房门小心地掩上,转过身却是一惊。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越泽。
刚才心里还在想着他,眼前这人就马上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丛清的脸颊发烫,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越泽看了一眼她通红的手背,“手怎么了?”
丛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然后小声开口道:“不小心烫伤了。”
越泽看着她,看了好几秒,直到将人看得羞红了脸、再次慢慢低下了头去,他才开口道:“我那儿有药膏,去我房间拿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房间门口,越泽刚推开门,手机却低低地震动了起来。
是季融融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小锦鲤的温馨提示——
狗男人可以用美男计,但是不可以对不起我!
连碰都不准碰别的女人!哪只手碰就砍哪只!
谢谢大家的安慰啊,最近真的低落到了极点,谢谢你们,抱抱。
第40章
丛清就站在越泽的身后, 她看不清越泽的手机屏幕,但从他的反应中,本能地察觉到了, 是季融融打来的电话。
季、融、融。
丛清手上刚才被滚烫的热茶烫过的地方还隐隐疼痛着, 她在心中轻轻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弯起了唇角。
越泽犹豫了几秒钟,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热闹的背景音——同僻静的越家大宅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季融融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
“忘了说啦,你待会儿来学校, 在楼下等我就行, 千万别上来哦。”
季融融依旧严严实实地捂着自己越太太的这个身份。
无他,还是因为她心虚,怕别人觉得她是个走后门的学渣。
季融融想了想,又道:“你来的时候顺便买点夜宵来哦, 你的小娇妻想吃烤年糕和烤鱿鱼。”
越泽笑了笑,声音温和:“好。”
等到越泽挂了电话,丛清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道:“融融是不是还在等你?”
不等越泽回答,她又继续道:“我的伤不要紧, 你快去接融融吧。”
其实上一次,她千里迢迢飞到伦敦,特意跑道拍卖夜现场和越泽偶遇的那一次,丛清便有几分发觉了, 越泽并不喜欢太过强势主动的女人。
丛清想过, 也许是她的性格和姑妈丛玉太过相似——越泽是绝不会喜欢身上有着丛玉影子的女人的。
她自恃所有条件都不输给季融融半点, 哪怕是外貌,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比季融融难看到哪里去。
那么越泽对她不假辞色的原因, 便只剩下这一个了——她和姑妈丛玉太过相像。
其实丛清知道,她并不像丛玉。
她谁也不像。
从前她表现出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讨姑妈的欢心。
现在要她换一副样子,也不是不可以。
果不其然,男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最终喜欢的终究还是那些能激发他们保护欲的柔弱女人。
她今晚被丛玉泼了一杯热茶,痛倒是在其次,能激得这个男人对她生出几分怜惜,也算是意外之得。
听完丛清的话,越泽没说话,只是依旧将房门完全推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然后才转身朝着身后的丛清道:“先进来吧,你手上的伤更要紧,她等一会让没关系。”
丛清心底涌出几分喜悦,但面上并不显,只是依言跟着越泽进了房间。
这间房间是整个四合院里除了越老爷子住的那一间外、光线和景观最好的一间房,原本是越老爷子的书房。
后来越泽和季融融预备要结婚,哪怕两人一年到头下来也难得在老宅里住上几回,越老爷子还是让人将自己的这间书房收拾了出来,给新婚小俩口当作婚房。
其实丛清还从没进过他们的婚房,因此这会儿她对着房间细细打量了起来。
房间里还是一以贯之的中式装修、房间里的家具陈设没有大变,件件都是越老爷子留在这里的好东西,风格大气古拙。
只是每隔几处、便摆放上了几个各式各样的奇怪娃娃,一看便知是季融融的手笔,反倒是将房间衬得有几分不伦不类了。
暴殄天物。
丛清在心里嗤笑。
越泽将药箱拿了出来,翻出一只烫伤药膏来,转过身看见丛清正在打量沙发上的一只黄色的海星抱枕。
见越泽看过来,丛清笑了笑,然后道:“这个抱枕好可爱,是融融喜欢的吧?”
越泽并没有接话茬,只是将手中的烫伤药膏递给丛清,然后道:“先把药涂了。”
丛清接过药膏,在沙发上坐下。
想起自己刚才被泼热茶的原因、又联想到刚才那一场家宴上发生的种种……丛清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越泽。
沉默了几秒,丛清还是开口道:“姑妈她今天……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
只是没等她说完,越泽便打断她,问:“她经常对你这样吗?”
丛清一愣,过了足足几秒,才回味过来越泽这问话背后的含义。
她沉默着低下了头,不说话。
当然不会经常这样……但此刻丛清却觉得无需过多解释。
两人就这样静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越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记得按时涂药膏,照顾好自己,别让——”
话说到这里,越泽却突然顿住,过了好几秒,他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丛清轻咬了一下唇。
她已经猜到越泽原本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一时间丛清脑海中飞快闪过了许多念头——
越泽如今是越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丛玉当然没有胆子敢对他怎么样。
可谁又能保证什么呢……丛清并不知道一个母亲会为自己的儿子做到什么地步,她也不敢猜测,为了自己的儿子,一个母亲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就像是之前给越岭做器官移植的那个大学生……丛清没想到姑妈竟然真的敢那样做。
可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越岭需要合适的□□,所以一场意外车祸便发生了。
这事情做得□□无缝,丛清猜测,恐怕连越岭本人都不知道,当初他接受移植的那颗肾究竟是怎么来的。
丛清对姑妈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大学生,年轻是年轻,可那又怎样呢?
要怪……就只能怪他没投个好胎。
可现在,丛清却隐隐生出了几分担忧来。
当初丛玉敢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学生这样做,今时今日的她,未必不敢对越泽下手。
丛清动了动嘴唇,可喉咙却像是被哽住了一般。
她捏紧了手中的那管烫伤药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路往门口走去。
等走到门口,丛清却突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站在她身后的越泽的衣袖。
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虽然越岭是我的堂哥,可、可我不希望你捐肾……不要让人有机会害你,千万不要!”
说完丛清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着丛清渐渐远去的背影,越泽原本弯着的唇角慢慢放下,最终眼底连半分笑意也无。
他一边想着刚才丛清的最后那句话,一边转身回到房间,将刚才身上穿的外套脱了,直接扔进垃圾桶,然后又走到衣柜前,换了一件外套穿上。
等越泽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了。
季融融从楼里跑出来时,身上只穿着一件连帽衫,她一路小跑着穿过暮春夜里深重的雾气,然后迅速钻进了暖意融融的车子里。
一上车越泽便将拧开的保温杯递过来,季融融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奶茶!”
她本来以为只是热水的,没想到狗男人这么体贴!
当下她便抱着越泽啃了一口,“呜呜呜……喜欢你!”
季融融要的烧烤自然也是一起买来了,不光是她的,连带着同学的份越泽也一起带来了。
没想到狗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体贴,当下季融融便兴冲冲地拿过了那一大袋打包盒,推开车门就要下车,打算回去和同学们大快朵颐。
越泽忍着笑,一把将小娇妻拉了回来。
季融融:“咦?”
越泽指着旁边的一小盒烧烤,“这才是你的,吃完再上去。”
季融融不由得有些兴奋:“给我开小灶了?”
说着她便好奇地将东西打开,“比给他们的好吃?”
“嗯。”越泽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道,“这份是烧烤摊师傅用手烤的。”
季融融感觉到自己上当了,当下便气鼓鼓地鼓起脸颊:“那其他的是用脚烤的?”
越泽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拿了吃的就要走,不能让我多看你几眼?”
说完,越泽又很霸道地开口:“就在这儿吃,我看着你。”
好霸道总裁哦……狗男人第一次说这么肉麻兮兮的情话,听起来还挺动听的!
季融融很感动地吸了吸鼻子。
咦?
季融融察觉到了不对劲,又再次用力吸了吸自己的狗鼻子。
没等越泽反应过来小娇妻在干什么,下一秒,季融融便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衬衫,像只警犬似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见小娇妻这副紧张模样,越泽心里觉得好笑,于是索性张开了双臂,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来,明知故问道:“闻什么呢?”
季融融气得重重“噫”了一声,脑袋在狗男人的胸膛上重重一顶,气成了一只胖河豚:“你身上是什么野花香?!”
哪里来的女人香水味?还是这种街香!太没品位了!
越泽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帮小娇妻揉着额头,“撞我你不痛?”
季融融气哼哼道:“臭男人!”
越泽倒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道:“出来前我换了外套的,怎么身上还有味道?”
见狗男人居然如此坦诚,季融融满脸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了想,又问:“是……那个丛清?她找你干嘛?”
越泽笑了笑,“想起来了,原来她叫丛清。”
不得不说,越泽拿捏起小娇妻来实在是小菜一碟。
原本季融融还在“呼哧呼哧”的生着气,一听狗男人这话,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他装出来的,但她还是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咪一般,心里舒服得就差要露肚皮打呼噜了。
季融融按捺住自己雀跃的小情绪,只是问:“她找你干什么?”
越泽又伸手揉了揉这傻家伙的脑门,然后道:“以后再和你说。”
当年的那一场车祸,也许时移世易,证据早就灭失,可有什么关系?
丛玉干的脏事太多了,随便拎一桩出来,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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