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可不相信,还挑上刺了,“我看她在婚礼上倒是说话挺利索。”
沈倩这会儿见自己被点名,也不气恼,她经过几场音乐会的洗礼,已然思想升华,觉得自己正式进入了人民艺术家的行列,除了姚信和,看谁都像凡夫俗子,于是对着林老太太咧嘴一笑,开口就问:“舅奶奶,您这太平洋警察连我们中国的婆媳家事也管呐。”
林老太太被她这么直截了当地的一句怼,想着这小刚进门的小媳妇可不能不给点颜色看看,于是气性上来,“哼”上一声,便指着她喊上了:“我是看不得你这么不孝,才嫁进姚家,整天就不见人影,过年了也不知道来照顾家里长辈。我大媳妇每天晚上可都是照顾我到凌晨1点才去休息的。”
沈倩咬了一口手里的山楂片,一脸诧异地问:“这么牛啊?到一点就走吗?您大媳妇儿是干钟点工的啊?卡着点儿下班,超过一小时不给双倍工资吗?”
林老太太一口气卡在胸里,只能端出长辈的身份,“你平时就是这么跟家里长辈说话的吗?”
沈倩点点头答:“嗨,您不喜欢这个风格啊,那没事儿,您点个别的,美声,戏剧,相声,想要哭着喊的那种也行,就是得加钱。”
林老太太一拍桌子,直接大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沈倩微微一愣,严肃回答:“之前没这业务,不过您要是想,我也能单独给您加上。”
陆曼本来是坐在一边给老太太捶着背的,这会儿听见沈倩的话,难免觉得她不识趣,忍不住劝了一句:“小沈,你说话别这么冲,老人家也是为你好。”
沈倩要放之前,还能对陆曼忍一忍,但自打遇着李雅书,知道这人哪里是什么孤苦伶仃找不着亲人,就是不想认自己那些穷亲戚,费尽心思扒拉着姚家这棵大树,一时间,也不想对她有什么好脸面了,往座椅上一靠,张嘴就喊:“关你什么事儿啊,你算我们姚家哪根葱。”
这下,一直没有说话的彭英也皱起眉头来,她是不爱跟自己这个长孙媳妇儿计较,但对于陆曼,她这些年可也是真心实意疼着的,于是轻咳一声,便轻声教育了起来:“圆圆,怎么说话的,小陆是我们姚家的恩人,当年在南平要是没有她,阿和都不可能健健康康活到这么大。”
沈倩压根不接她这个茬儿,翻出一个白眼,嘴里的花生咬得嘎嘣响,“咋的,她是奶粉成精啊,没她人还长不大。”
她这话说完,在座的人立马不说话了。
陆曼脸上最为尴尬,低下脑袋眨了眨眼睛,开口用英语劝起了旁边的彭英和林老太太来。
沈倩大学没出国,英语也一般,打个招呼能行,稍微长点复杂点的句子她还真听不懂,此时,她见陆曼连英语都搬出来了,索性也不在这里自找没趣,干脆放下手里的花生,站起来拍了拍手,潇潇洒洒地说到:“行吧,你们娘儿几个继续说鸟语,我带我的侄儿们到后面玩儿去。”
沈倩本来性格就好玩,家里的小孩子都喜欢跟她在一起。
这会儿,见她起身要带自己出去玩,小家伙们立马一窝蜂排起了队,迈着小胳膊小腿高高兴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陆曼见状又有些不高兴了,起身刚想过来拉着沈倩的手安慰两句。
没想二房那个最小的丫头此时突然就蹦跶了出来,拦住她的脚步,奶声奶气地指着她说:“我们要跟大伯妈去玩,你不要拦着我们,奶粉精。”
第23章
陆曼一时间气得眼冒金星。
她将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姚小糖,见她站在原地,不仅没有一点替自己说话的意思,甚至还故意低着脑袋,做出躲避自己眼神的姿态,一时间,心里那点儿脆弱的自尊一下就受不了了,坐回老太太身边,手指缩在掌心里,有如头顶一盆大雨淋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抽筋剥骨似的疼。
沈倩倒是没有注意到她这点变化,高高兴兴地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出去,跟个山大王似的,树上树下一顿蹿,大小孩子满地爬,玩儿到吃饭的点才呼哧呼哧回来。
所幸老太太今天心情好,没有多做批评,当天晚上还特地留了沈倩跟姚信和在屋里陪自己守岁。
其他几房的小辈对此别提有多羡慕,偏偏沈倩有点不乐意,歪歪扭扭地靠在姚信和肩膀上面,到了点儿就开始犯困,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被惊醒一次嘴里就嘀咕一声,说的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仔细一听,不是今天打雪仗没发挥好,就是明天吃点儿啥。
老太太见她这么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有气,却也没法儿真怪罪,毕竟这丫头长了个年画娃娃似的模样,往那一靠,跟白胖兔子成精似的,年纪大点儿的人见了,谁都得心软。
姚信和坐在旁边表现的也很是镇定,显然这种场面在家里不是第一回 了。
他低着脑袋给老太太剥水果,一边剥一边和她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偶尔见沈倩要滑下去了,就把人重新捞回身上,偶尔用手扯一扯自己的毛衣,像是怕她靠得不够舒服的样子。
彭英好歹是活了几十岁的人,年轻时的情情爱爱没少谈过,如今见到自己大孙子这副故作淡定的模样,当然知道他对沈倩有些上了心,但这沈家六丫头毕竟不姓姚,还没进门的时候家里背景高,身材圆润好生养,作为外人看着,自然哪哪儿都好。但如今她进了自家的门,身份一下变成了自己宝贝大孙子的媳妇,原本老太太心里的那点喜欢一瞬间就不怎么够看了,性子直爽成了鲁莽,圆润能生成了不漂亮,总之,掰着指头数落下去,总能挑出一点儿毛病。
姚信和知道老太太贪婪了几十年,如今黄土盖被,依然免不了近臭远香的俗,如今见她出声抱怨,便压着嗓子,低声回答了一句:“她很好,在家也从不乱发脾气,您不需要担心。”
老太太知道两人新婚燕尔,也不能真落了谁的脸面,叹一口气,只能闭着眼睛感叹:“阿和啊,奶奶这些年心里苦,现在偶尔半夜惊醒,还是会觉得对不起你的父亲母亲,如果当年不是我硬压着他们两个结婚,你这一对父母,现在或许就不是这个样子。”
姚信和自从回到姚家便能时常听见老太太这样毫无作用的忏悔,他生来没有一副热络心肠,对于老人家的这些感慨也很难表示出什么格外的体谅,往往是坐那儿一听,过后便忘了,此时,他脸上同样没有丝毫动容,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语气平静地说到:“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就不会有我的存在。奶奶,人生来不该被命运掌控,但也不能被简单的生死定义对错。我和沈倩不是我的父亲母亲,我们能够在一起组成家庭,是两个人都坦诚交谈、并且一起做出的决定,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感谢您的。”
老太太知道自己从姚信和这里得不到什么安抚的话来,睁开眼睛,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茶,叹一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着自家长孙那张实在惊艳的脸,只能垂目叹道:“这样当然最好。其实我哪里会真的对她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婚姻不是儿戏,你现在做了一家之主,就要拿出一些男人的气势来,老话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圆圆年纪还小,做事不懂分寸,你当丈夫的,就要适时提点,千万不可以惯着她的那些坏毛病。”
姚信和坐在原地,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长的手指握着茶杯的边缘,目光绕着茶水的烟雾里,没有搭话。
老太太见他这样,便只能又重新开口:“你看今天,她在厅里和你舅祖母起了争执,这事我可以不怪她,毕竟你舅祖母那个人,向来是个爱挑事的,但小陆在旁边不过劝了几句,她就一点不顾忌她人的脸面,当众给她好大一个难堪,这不是一个大家太太该有的态度,也不是一个做人妻子的,对待丈夫恩人的做法。”
姚信和听完老太太的话,心里却丝毫不觉得这是沈倩的毛病。
他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到:“奶奶,陆曼毕竟是个外人,没有您帮着外人来指责自己孙媳妇的道理,况且,之前的很多事情,其实也不是您以为的那样。沈倩她年纪还小,脾气是冲动了些,但原则上的事,我相信她是不会去犯的。”
老太太这下是真吃惊了,因为她养育姚信和这么些年,还真没见他这样维护过什么人,包括自己,在他心里,怕也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却不怎么值得亲近的祖母,一时心情复杂,难免语气也带了些严厉,“你啊,别总拿她年纪小说事,夏蓉年纪也不大,可比她懂事多了。你老实说,你两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不是总缠着你做那事儿?你这次过来,脸瘦了很多,平时是不是也没好好吃东西。”
姚信和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如今已经深谙倚老卖老的行事风格,见自己挑不出错,直接就把话题扯到了这上头,他摸了摸自己最近因为加班略微瘦下来一些的脸,皱眉答到:“这和她没什么关系,我们到现在为止,只做过一次,而且时间也不长。”
他这话说完,老太太立马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地拉着自家长孙的手,张嘴问到:“你那心里的病还没好吗?一点儿都不行吗?”
姚信和嘴唇抿了一抿,带动下颚的肌肉略微收紧,偏头看了看依然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没有清醒的沈倩,点点头,沉声说到:“嗯,不太理想。”
老太太听见这样的话,哪里还敢再说沈倩的不好。
结婚这种事,凑在一起不就为了过个日子,如果男方那方面不行,那么他就算能头上开朵花儿出来,人家女方也不可能成天拿着花就酒下饭呐。
于是,这一下子,老太太眉目一下就清醒了,怨气散去,愁苦忧郁也没有了,往那一坐,战斗力惊人,仿佛一位蓄势待发的女战神,拼了老命也要誓死捍卫自己宝贝大孙子的脆弱婚姻。
沈倩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她在姚家老宅待了两天,感觉老太太对自己有些超乎寻常的关怀亲切。
初二,她跟姚信和、姚小糖回沈家吃饭,老太太临走前,特地给她带了一大堆东西,往车上一摆,价格贵得吓人。
沈家那一家子跟姚家倒是不大一样,基本上都是从政从军的,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屁少话多,往那一坐,二人相声张嘴就来,特别是她堂弟沈寒山,搞医疗器械生意的,平时花花肠子一大截,逗猫遛狗,十分缺德,见沈倩突然找了个这么敞亮的老公,把人拉到一边,偷偷塞过去一瓶印度老药酒,开口就说——天上一滴精,地上一瓶酒,这玩意儿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据说男人喝了要怀孕,女人喝了喊救命!
沈倩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因为他自己前两天才被女朋友嫌弃过,这药水儿要这么灵,他还不得留给自己。
于是,装模作样地收下,沈倩摆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倒也没戳破,扯着嘴角道了声感谢,转身之后,直接把东西扔进了自己的小皮包里。
只是没想姚小糖那倒霉孩子平时一声不吭,关键时刻搞大事,回到家里,眼看角落放着的那瓶药水包装挺洋气,闻着味道还怪好闻,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整年劳累的父母,一时心有感激,给他两一人泡了一杯,往前一推,张嘴就说是孝敬。
沈倩一下被感动得老泪纵横。
当天晚上,她就差点去了半条命,姚信和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靠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下面进不去,出又出不来,最后对月仰天长啸,只能回归手工传统工艺,在友情互助下折腾了大半宿,手都差点磨秃噜皮。
第二天起来,两人脸上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严重。
沈倩想都没想,起床就把姚小糖给打了,打得嗷嗷叫,还特地在院里屋顶的栏杆上放了一条大裤衩,告诉她,下次要再敢乱来,就让她跟那裤衩一样,往那栏杆上头一挂,迎风飘荡,每天只能迎接鲜艳火红的太阳!
姚小糖自知犯了错,也不敢反抗,揉着自己胖嘟嘟的圆屁股,嘴里小声哼哼。
沈倩揍完了孩子肚子就开始犯饿,阿姨过来给她送了一碗燕窝,她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生气,最后嘴里的燕窝和心里的气都没咽下去,一拍桌子,干脆打着电话把那头的沈寒山给骂了。
沈寒山倒是无所谓,他脸皮多厚啊,老老实实地收下,转脸就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说给了顾兰青听。
于是第二天,顾老师亲自上门,带着呼风唤雨的气势,袖子往上一捋,扬手就又把沈倩给打了。
姚小糖拿着棒棒糖在旁边看着,揉着自己屁股,心里还挺好奇:“原来妈妈也会被打呀,那妈妈以后也会飘在栏杆上面迎接太阳吗。”
顾兰青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告诉她:“你妈这吨位挂,往那一挂,飘不起来,乖,姥姥有事和妈妈说,你先回自己屋里看动画片,下午,姥姥带你出去玩儿。”
姚小糖年纪不大,爱美之心不小,面对顾兰青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当即点头答应,抱着怀里的小熊布偶,跟兔子似的,蹦跶着走了。
沈倩见自己闺女离开,终于放下心来,轻咳一声道:“妈,您别在糖糖面前教育我啊,我也要脸面的。”
顾兰青根本不搭她的茬,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张嘴就问:“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你老公吃那药,你还是人吗?”
沈倩昨天自个儿也被姚信和那双手弄得元气大伤,此时躺在那里,别提有多可怜,她最近本来就在减肥,零零碎碎瘦下去七八斤,这会儿可怜兮兮地开口,显得还挺委屈:“我没想喝,是沈寒山那臭不要脸的硬塞过来的,他就是被女朋友嫌弃,心理变态了,你以为我昨天一晚上过得舒坦啊。”
顾兰青这下也冷静下来,坐过去,看着闺女眼下一点乌青,有些心疼地问她:“你两…昨天晚上闹了一宿?”
沈倩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连声否认:“没没没,就是…咳,手动、手动挡来着,其实姚信和在那方面有点儿心理阴影,暂时还不太习惯和我做那事儿…”
她话还没说完,顾兰青就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惊讶地问:“什么意思!你两难道现在还没有同过房!?”
沈倩连忙拉着她妈的衣袖,小声嘀咕:“同过同过了,就是我不想看他顶着那么大的精神压力委屈自己。”
说完,她见顾兰青皱起眉头,立马又扬声说到:“会好的!妈,真的,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看,我和姚信和现在不挺好的吗,先把手动挡开顺溜了,再进行下一个考核项目,等最后所有考核项目都过了,那我两执证驾驶,翻云覆雨,精尽人亡,还不是说来就来。”
顾兰青目光复杂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但她没法真拿这事儿去找姚信和的麻烦,毕竟,女婿是自己挑的,真要有什么问题,到底只能返厂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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