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信和想到自己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癖好,一时咳嗽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为自己辩解:“我不在意这些,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至于糖糖,她应该也不会希望你为她做什么牺牲,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里都需要朋友,我小时候就没有朋友,独立思考是每个孩子必须拥有的能力,而过分合群只会让她变得平庸世俗。”
沈倩于是这下又臭不要脸上了,脑袋往他怀里一拱,厚着脸皮说到:“哼,你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肯定老喜欢我了,也对,谁娶了个菩提回家,不得好好放怀里宝贝着啊。”
姚信和听见她的话,一时间还真考虑起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对沈倩有好感,这是他们可以组建一个家庭的基础,但那点儿年少时期延伸出来的好感到底有多深刻,算不算爱情,他说不清楚。
于是,姚信和没有为难自己,往后退了一退,拿出钱包里的一张卡,放到沈倩的手里,只能点头说到:“是该好好宝贝着。”
沈倩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眼睛里别提有多兴奋,只是嘴里还是得象征性地拒绝一二,“这是什么啊?我有工资的,才不会受你这种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侵蚀。”
姚信和难得笑了一声,低声告诉她:“不是要减肥要变好看么,这是老公给你的一点鼓励。”
沈倩见他这样说,立马顺坡下驴,偷偷把脑袋凑了过去,眼睛亮亮的,轻声问到:“那这个卡,我可以用多少啊?”
姚信和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随意。”
沈倩过去虽然也生在高等阶级家庭,但到底用的是父母的钱,工作之后,那点儿歌舞团里的工资又实在上不了台面,如今得了这么豪气一老公,抱住人家的脖子,嘴里的马屁那是说来就来:“天哪,我家糖糖爸怎么能这么好,辛辛苦苦从天上下一趟凡,心里还想着给人民群众精准扶贫。”
说完,她趁着这会儿气氛好,又冷不丁地坐起来,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眼睛往姚信和脸上瞄了一瞄,无比羞涩的小声说到:“对了老公,咱们能不能还打个商量啊,就是…咳,床上那事儿能不能不听医生的话,一周两次多可怕啊,改成一年一次好不好。这事儿我是深思熟虑过的。真的,你看,你是神仙,我是妖精,咱们俩就是那社会主义伟大光辉下的牛郎跟织女,那既然是牛郎织女,一年就只能来一次,过了这个数,那都得天打雷劈。”
姚信和没有说话,他侧脸看向沈倩一本正经的模样,食指跟大拇指贴在一起,无声地磨了磨,“你不喜欢…做吗。”
沈倩点头如鼓,“不喜欢不喜欢,特别不喜欢。”
姚信和于是又问:“是因为我吗。”
沈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因为你,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真的,你不是女同志,你不了解那种痛苦。”
沈倩话说得轻快,姚信和却听得心中发紧,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沈倩耳边,手指掐住她酒窝边的一点软肉,冷白的指尖泛着些许血色,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鼓起,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小骗子,你明明也知道,这是我的问题。”
沈倩见不得姚信和这副模样,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脑袋微微往前探了探,小脸鼓起来,故作生气地说到:“胡说,你才没有问题呢。”
说完,她抬起头来,在他嘴角快速亲了一口,脸上红红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鼻尖在他的鼻上蹭了蹭,小声告诉他:“相比那种事情,其实我更想要你亲亲我,真的,你亲亲我就好啦,沈小姐可不可以每天得到姚先生一个亲亲呀?”
姚信和看着她不断开合的嘴唇,心思一瞬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闻着她身上糖果的气息,清新,甜腻,像是混合了很多记忆里的味道,慢慢回过神来,而后低下头,在那红色的唇瓣上点了点,沉声回答一句:“好。”
第二天,沈倩的假期结束,姚信和也要去公司了。
两人吃过早餐从家里出来,姚小糖跟阿姨一起把他们送出门,沈倩坐在车上,看见那头等在路边的苏溪,开口让司机停了一停,下去,走到她的面前,笑着喊了声:“哟,苏小姐!”
苏溪原本还有些胆怯,此时,见沈倩居然特地下来跟自己打招呼,一时也松一口气,把手里的茶罐放在她手里,小心翼翼地说到:“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养生茶,有通便化利的功效,沈小姐之前说想要减肥,我就带了一点过来,平时饭后喝一点,会有好处的。”
沈倩接下她手里的茶罐,连连点头,“嗨,真有心了啊,我现在得赶着去上班,咱们没法多聊,这样吧,晚上你把你家姑娘带出来,咱们一起散散步?”
苏溪是自由撰稿人,平时一般很少离开家,听见她的话,笑着答应,只是眼神里有一些忐忑,“我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嫂子可能也会过来找我。”
沈倩“嘿”了一声表示丝毫不在意,“多大点事儿啊,一起吧,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说完,她也没再让人多等,返回车上,对苏溪挥了挥手,笑着就离开了。
晚上,苏溪果然如她所说,刚吃过晚饭就等在了小区娱乐中心的外头,也不知她是不是跟许太太说了什么,今天许太太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见着沈倩了,别说骂人,连笑容都显得格外真诚讨好。
沈倩对这种趋炎附势的家伙一向不怎么放在心上,高兴了能拿来寻个乐子,不高兴就不管不顾,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只是许太太偏偏挺看不清自己,一路上时不时就要找着沈倩说话,甚至到后来,把主意打到了姚小糖的身上,说是想要替她那宝贝儿子结个亲。
这下沈倩可不乐意了,牛脾气出来,张嘴就是一声哎哟:“这可不成,我跟我老公都是农村里出来的,我家闺女在乡下还有娃娃亲呢。许太太,你要是这么想给儿子定下,我们村长的闺女还空着呢,跟糖糖一个年纪,屁股特别大,一看就好生养,家里就她一个女儿,也算村里一霸,要是结婚,光是山头就能分好几个。”
许太太这下尴尬了,使劲咳嗽两声,连忙笑着岔开话题:“也没有那么急,不急不急,哎呀姚太太,我发现您的皮肤好白啊。”
沈倩笑着谦虚:“嗨,光子嫩肤做的好。”
许太太于是又说:“您鼻子也挺。”
沈倩随手回答:“假体十二万五做的。”
许太太胸口一梗,嘴角僵硬得直抽抽,“您的眼睛双眼皮也特别好看,一看就跟那些做出来的不一样。”
沈倩叹了口气,连连点头,“那可不,这是医生的最后一个作品,人家本来都快嗝屁了,为了给我拉这一双眼皮,大半夜的呀,从医院里头爬出来,提着氧气瓶,围着带血的绷带,穿风雨,过大桥,给我成功做完手术,才又忍着伤痛赶回医院,躺病床上黯然去世。”
许太太这下是真夸不动了,手指揪着衣服扣子,咬牙切齿,“姚太太您可真幽默,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养出您和姚先生这样的人物。”
沈倩咧嘴一乐,挥手说到:“这有什么好奇的,下次让你儿子跟我们一起回趟农村不就好了,他这样的小孩儿在我们那里最受欢迎了,嗓门儿大,身体壮,喂猪掏粪都是好手。你放心,不用您花钱,我跟我先生平时进城的拖拉机票都是包了月的,前些日子,司机还特地换了个敞篷呢。哎许太太,您去哪儿啊,哎许太太您别走,这村长的女儿你不要了啊?”
第22章
当天晚上回去,许太太一举成名。
小区过去对她有意见的妇女同志纷纷对其改观,觉得这样一位崇尚自由,亲近农民,愿意将孩子送去乡下喂猪享受大自然的伟大母亲,就算性格泼辣,也一定有着常人达不到的思想层次。
沈倩对此笑而不语,乐得在一旁看戏,想着以后许太太怕是再没有闲心找她散步。
果然后面几天,她都格外的清静。
第二个星期,南湖电视台《歌者》节目的导演严文生来了北城。
他在歌舞团里找着沈倩,正式和她签订下年后节目的合同,顺便也跟自己的老同学乔副团长见了一面。
乔副团长是离异过三次的中年男性,平时除了麻将就爱给人做演讲,得知沈倩即将参加电视台歌唱比赛的消息,当即就把她当成了为组织争光的金蛋蛋,老脸一扬,拍着肩膀,张嘴就让她一定要拿个好名次回来,神情之严肃,语气之笃定,一点不亚于更年期偶遇初恋、有心无力的学校教导主任。
南湖电视台对《歌者》这档节目看上去似乎很重视,签完合同之后,没几天,就特地派了工作人员过来,给每个选手录了一段单独的采访视频。
沈倩这还是第一次在电视上露脸,瞧着自己屏幕里滚圆的一张大脸,放下手里的烤串儿,猛地吸一口减肥茶,五官皱在一团,难免显得有些悲怆。
采访视频是放在宣传片里的,两两一播,跟沈倩一起被放出来的,是天合娱乐的歌后乔可儿。
乔可儿早年在韩国出道,据说是中日混血,名字挺娇俏,其实人已经三十二岁了,大学学的服装设计,因为长相漂亮,天生又有一个适合唱歌的嗓音,被星探挖掘出来做了歌手,第一首歌爆红之后,也没有作妖,一直兢兢业业忙碌在大众的视野之中,本人演唱会经验丰富,粉丝也多,沈倩的采访视频放在她的后面,对比可谓明显。
二胖乐队以前虽然也有粉丝,但那数量跟正儿八经的女明星粉丝群体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况且民谣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小众审美,唱的好了,人家说你投巧,唱的不好,那就是俗气,总之,主流晚会节目谁都不会带你玩儿。
好在沈倩人气虽低,却还有朱教授这样死忠的粉丝,在南湖电视台的主页下头,顶着个秦南农业大学农作教授的账号,跟个小年轻似的,张嘴就是一串“女神啊啊啊”。
他的学生眼疾手快,不过半小时就把他的评论推到了最上头,然后接二连三的开始在下面求神拜佛跪教授。
最后,沈倩那个采访视频下头,粉丝没几个,大学生倒是成了指定景点,评论里面保佑考研成功的,保佑期末不挂科的,品种良多,应有尽有。
与此同时,严肃安静的华升科技大楼里也刮起了一道妖风,公司内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了自家老板娘参加南湖电视台《歌者》节目的消息。
一群华升的员工也没见过沈倩,看了采访视频,下意识就把乔可儿带入了自家老板娘的身份。
下班之后,一个个十分自觉地集结在乔可儿的采访下面,花里胡哨的大吹彩虹屁,吹了整整两天,然后被总秘处下发文件——吹错了!他家的老板娘不是乔可儿,而是后头那个唱民谣的沈倩!
这下大家可算是跌破眼镜,一群通信技术的大佬良心隐隐作痛,眼看自己犯了罪,心中惶恐不安,趁中午吃饭的档口,只能搞了个后台软件,开始对着沈倩的平台视频狂刷点击量。
乔可儿的粉丝这下不乐意了。觉得沈倩这人人气低也就算了,不知借了谁的背景,能跟一群前辈、红人参加同一档节目,偏偏还不知低调,人丑矫情,成天光知道作妖。
好在沈倩不知道这些网上的事。
她因为签过了合同,又得到乔副团长的一番敲打,渐渐已经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原先那些玩玩儿的想法被拔除干净,创作之余,就开始有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沈倩过去虽然也上过台,毕业音乐会还办得挺成功,但那毕竟是在校内,真要她突然站在一个全是陌生人,满是镜头的舞台上,她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没底。
姚信和从妻子最近渐少的饭量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从琳达那里了解到她心中的顾虑,第二天就让陈大泉去离公司最近的长越音乐厅包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场,给公司每个工作人员下发五张门票,进去也不干别的事,就是按时坐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听自家老板娘唱歌,无条件捧场。
华升的员工大多是些没什么音乐细胞的理工男,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年,临近春节得了公司的年终奖金脸上笑嘻嘻,下班的时候,见后勤部门的人又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大叠红包,一个个别提有多高兴,只是等一打开,发现是几张音乐会门票,唱歌的人还是自家老板娘,名字也特别吓人——璀璨星光,民族歌舞团非著名歌唱家沈倩女士个人民谣演唱会。
所有人愣在原地,带着一脸菜色彼此对视一眼,沉痛收下,只能认命。
于是,从十六号开始,长越音乐厅的外头,一到点就集结着一群格子衬衫的通信行业工作人员,大背头,双肩包,往那一站,精神面貌十分诡异。
女同志们还算好,来听个音乐会好歹也算陶冶情操。男同志们可就遭了大罪了,第一天听完,感觉心灵被洗刷了一遍,第二天听完,心灵又被洗刷了一遍,第三天,心灵有些扛不住了,到第四天,心灵眼看着就要死在艺术的长河里,第五天实在没了法子,喊老婆的喊老婆,带儿子的带儿子,没有老婆孩子那就喊朋友,能过来一趟的,全是过命的交情。
那一段日子,华升科技整个大楼里,每天都萦绕着一股艺术的气息,嘴里不是哼哼着沈倩的歌,就是默念佛经,一个个都像是看淡人生,已然走在了成仙的路上。
沈倩不知道这些,她还以为自己真能有这么多听众,五天之后,脱胎换骨,见谁都像是自己的孩子,带着点儿母爱的光辉。
音乐会一结束,春节也就近了,公司放了假,沈倩也开始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
她今年除夕是在姚家过的。
姚家老太太彭英的亲哥彭老爷子年末正式从英国董事会里退了位,如今得空,便十分想念中国春节的热闹,干脆带着老婆林老太太和小儿子一家来了这里过年。
沈倩对自己这个舅祖父很是尊敬,毕竟一代慈善家,为人也诚恳,可他老婆和小儿子一家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彭老爷子的小孙女茉莉,就是上次在沈倩婚礼上看上沈和平、被顾兰青揍了的那个。
林老太太因为这件事,对沈倩一直心有怨怼,见她这一段日子成天待在自己家,不像梁穗穗那几个孙媳妇,一得空就过来给老太太嘘寒问暖,也不会逗人开心,于是喝了一口茶,就忍不住对着自家小姑子说了:“小妹啊,你这个长孙媳可真不知道亲近人,进来除了喊你一声奶奶,连句问候的亲近话都没有,往那儿一坐,光知道吃。”
彭英年轻时其实挺不喜欢自己这个嫂子的,这人心思狭隘,还总喜欢摆谱儿。
但如今年纪大了,两人没了针锋相对的心思,她再一听见这样的话,也不会真去做计较,只是笑了笑回答:“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平时其实是记着我的,不爱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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