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白晴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眼神,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她,她下一次月考……”肯定就滚到倒数去了,白晴很想这么说,但众人的眼神令她怯懦的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这些人都讨厌死了,就因为齐子涵家里有钱都捧着她!
陈程的前同桌更是冷笑:“你别管我们一班的人,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要不是陈程帮你,你能待在二班?”
这么大一尊学霸帮她补习都补不上去,还是掉在末尾,都对不起陈程的时间。
白晴脸上臊得慌,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和人吵架。
“我们走吧……”她使劲拽陈程的袖子,几近哀求:“快走吧陈程。”
陈程抬头看着她,目光冷彻。
白晴总嫌他没什么表情像是块木头,但现在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的时候,居然令她感到了害怕。她不禁蜷了蜷拽住陈程袖子的手指。
苏乱好像一点也没有听见他们的争执,她依旧抬手在画。
她的侧脸白皙又皎洁。
袖子因为方便被挽上去了一节,用袖扣扣住,腕骨很细,指骨修长,看着都赏心悦目。漫不经心的,可注意力也没有分给旁边一点点,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从前几天开始她其实就拒绝了和他一起补习。
理由是她觉得够了。
结果最可笑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银行卡上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他去问老师是不是助学金提前拨下来了,结果被告知是齐家打的。
班主任还让他抓住机会,齐家的助学基金会名声一直都很不错,如果能得到资助了的话,他也就不必到处打工想方设法的养活自己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那么齐子涵呢,她会是这么看他的吗?
她会觉得他只是在讨好她么?
陈程深沉的盯着那笔转账记录半天,他的手指几乎都要嵌入肉里了,但依旧感觉不到痛。
最后他一分没少的退回去了。
苏乱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只是想报恩。
不知道她信了没有,但陈程觉得自己真是清高的可笑。
他确乎有些清高,但这一次确实不是为了这点儿可有可无的自尊。
补课的关系结束之后,苏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他们还是同桌,但她确实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再对他笑一下。
陈程又看了一眼苏乱的方向,她被人围在中间,那么多想和她说话的声音,她当然是不会缺朋友的。
毕竟,早晚要回天上去的,对不对?
白晴特别庆幸他愿意跟自己走,她迫不及待地把陈程拉出门,白晴一点也不想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待太久。
“你的同学都是什么人啊!!”等到出了校门,白晴大声说。
陈程沉默的听着她的抱怨。
这么多年其实都是这样。
白晴早就习惯了,把他当成自己的情绪树洞,坏心情垃圾桶,反正他也不会生气的。
她可是陈程唯一的朋友了。
所有陈程的朋友,都在知道白采心之后吓得离开他了。只有她还肯当他的朋友,白晴有的时候特别享受这种感觉。
曾经也有愿意和陈程交好的同学,但她偷偷地让他们见到了白采心之后,他们就都迫不及待的跑了。
只有她,只有她始终还肯当陈程的朋友。
白晴心想,她和白采心有一点儿亲戚关系,不是很怕这个女疯子。
“你是不是一直在帮齐子涵补课?”
白晴质问他,嘟囔的抱怨:“她的成绩提的也太快了,是不是偷看了你的卷子——肯定是这样,你做卷子的时候都不挡一下的。”
这习惯是白晴培养出来的,还没分班之前,她经常会偷看他的卷子,但陈程不太在意。
他劝过了,可白晴不听。
只有考进年级前五十爸妈才会给她礼物。
在这之前,陈程一直不在乎,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白晴根本不会和他交朋友。他想和活人说说话,哪怕是猫狗都行,和白采心待久了会发疯。
但是越往后,他就越发现不对劲。
“那天,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陈程忽然停住了脚步,白晴愣了一下,少年冰冷的望向她:“就是我住院的那天,是你把我叫过去的。”
白晴脸色发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现在的陈程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
“……你怎么这么怀疑我?”
白晴的声音都开始发飘,她想走,但是陈程不让她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陈程还是那么的冷静:“也是你告诉我妈我去帮齐子涵补课,是不是?”
所以白采心那天才会发疯。
他其实早就先一步找了那几个小混混,一个一个的报复回来了。
但其中有个被整怕了,脱口而出了是有人告诉他们的。
他自觉无人发现,知道那张计划表的只有白晴——她抢过去看过,还问过她地点标注是什么意思。
白晴快哭了:“……你放开我陈程,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
他很短暂的笑了一下。
冷漠美少年笑起来冰雪消融。
但笑却不入眼底,更多的是讽刺:“帮我什么?”
“你、你赚这个钱不对……”白晴唯唯诺诺的说:“肯定会被抓起来的……我是在帮你陈程,我真的没有想害你的意思……”
“你是因为知道就算去举报了也没用。”
陈程看着她,他不留情的时候说的话简直比刀子还利:“最多算我除暴安良——你觉得我要是条件好了就很糟糕是不是?”
白晴一直都很享受这种施舍他、才和他一块玩的友情。
她当然希望看见他每天都为了生机忙忙碌碌、狼狈不堪,最好连学习也顾不上,这样就更没有别人家的孩子了。
他一直都有怀疑过她教唆过白采心打他。
因为每次白采心一打他,她总是准时无误的出现,然后可怜他。
多么巧,但可惜陈程一点也不需要可怜。
白晴几乎要被他的眼神吓得晕过去了,她使劲的推开陈程,胡乱的说:“你……你和你妈一样,都是个疯子——我没有!!我都说了我没做过!”
白晴哭着跑回家了。
陈程毫无动容,他捡起被她打落在地的书包。
再然后,不经意的余光一瞥,倏忽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远的路上,是齐家的车。
就是每天来接送苏乱的那一辆。
那朵开在云端上的花靠着车门,她正抱着怀中的画架,安静的看着这边。
陈程如坠冰窟。
第14章 学霸的白月光
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仿若一座灵魂出窍的木雕,连思绪都短暂的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会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他看起来却因为面无表情而格外的冷漠。
这几乎都成为了陈程习惯的保护色。
最后女孩儿也只是不冷不淡的收回视线,她打开车门,抱着画架一起钻进后座,在微微暗的光线里,整个人白的不可思议。
齐家的车很快就开走了,陈程的大脑一片浑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直到了夜晚。
他彻夜难眠。
在黑暗中始终无法入眠。
齐子涵到底听到了多少,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他发了疯的想知道,恨不得钻到她脑子里看一看,但他始终明白一件事。
彻底结束了。
无论她听到了多少,无论她知道了什么。
他和这朵开在云端上的花,都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了。
他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太少,却很少意难平过什么,也无曾羡慕过什么。这既是出于那点儿清高和要强的自尊,也是因为傲慢。
因为太过傲慢,把其他人都当傻子,他才会被白晴出卖,结果被打进了医院。
但幸运的是他碰见了齐子涵。
最后却因为自己的傲慢,彻底失去了和她的联系。
他浅黑色,几近于灰的眸子执拗的盯着虚空,始终没有对上焦距,这一整晚,他都没能入睡。
浑浑噩噩的黑暗之中,他眼前一闪而过了什么,电光火石一般。
是齐子涵的画。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那样多情又温柔的笔触,仿佛融进了整个春的神气,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陈程原来就见过这样的笔触。但是再曾经兼职过一段时间的模特的时候,遇见的。
拥有同样风格的是一个小姑娘。
她总是躲在人群的后面,因为花粉症常年用口罩遮住脸,只能瞥见一双怯怯的、黑亮的眸子,像是幼年的鹿。
老师夸她特别的有灵气,她总是很害羞的低着头不讲话。
就算是夸奖她、或是拿她当正面举例的时候,她也总是一声不吭,如果换了旁人,肯定会非常的骄傲。
但她看不出来一点儿这样的神气来。
只偶尔被他睨到,她拿起画笔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神采四溢。
男生会偷偷打赌她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但她总是沉默且羞涩,从来都不曾摘掉口罩,他们嘲笑她肯定长得不好看也一样。低着头,一声不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也有几次,被他抓到她偷偷地朝这边看来。
只要他一注意,她马上就惊慌失措的挪开了视线,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孩儿既软糯又可爱,小脸白嫩嫩的,像个小号的糯米丸子。
她简直像是鹿一样。
既胆怯又怕生,令你总觉得连踩在落叶上的窸窣声都会惊扰了她。
但她总收到很多的敌意,同学都不喜欢她,女孩子会背地里讲她坏话,说她白莲花还大小姐脾气,故意扔掉她的颜料,还在她的画上写骂人的话。
她看见之后,一声也不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细细的手指死死地攥着画笔。
有一天那些女孩子联合起来把她堵在角落里,用颜料涂到她的脸上,取笑她,尽情的欺负她。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恻隐之心,他走过去了。
那些女孩子本来以为没有外人,结果因为害怕,全都都跑掉了。
她的口罩被强行扯下来了,小脸被颜料弄得乱七八糟,可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却那么明亮。
陈程落荒而逃。
他没法在那样的目光下保持镇定。
其实他见过她也就只有那一面。
尽管那一面也是因为颜料,根本就记不住她到底长什么样。
其他时间都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她总是喜欢低着头,用口罩挡住自己的脸。但在那之后,她就会时不时的朝他看过来,也不会惊慌失措的马上离开。
而是和害羞似的,半天才垂下眼睑。
陈程有时候也会梦见她。
他想她一定长得很好看,但就算她不好看也没关系,她到底好不好看,他都不在乎。因为她本身就足够的美好了,那么的明亮、可爱。
可每次他都还是那么的冷漠。
根本不曾给她好脸色。
陈程畏惧她,像是吸血鬼畏惧太阳。
但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吸血鬼厌恶太阳,而他向往太阳,只是像他这样的人,接触到太阳之前,就会原形毕露。
到那个时候,她就会知道。
她看见的美少年,有多么的肮脏可怖。
最后那个小姑娘还是鼓起勇气,拦下了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怯生生地说:“我……”
结果他鬼使神差的,用非常恶毒的话拒绝了她。
最后记得的只有她拼命忍耐的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她大概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他说他讨厌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女孩子。
他说她只会哭,只会冲别人装可怜。
他甚至嘲笑她是躲在地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光。
他每说一个字,她眼里的泪水就掉的越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明明那些人欺负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一次。
但此刻,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
其实真正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是他。
她那么明亮,又是这么的灵气不凡,陈程根本不想去触碰她。他畏惧被她灼伤,更畏惧在得知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之后,她害怕的逃走。
她只见到了他美好的一面,却不知道在这幅貌美的皮囊下,是污秽不堪的灵魂。
所以他抢先一步,打破了她的所有好感。
最后他从朋友那里得知。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他依然记得她的笔触,那么的温柔又多情,是春日初初的花苞。
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会因此而融化。
陈程始终难以忘记那双眼睛。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明亮又执拗,像黑曜石一般,陈程几乎要被她眼里的光灼伤了。
他忽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齐子涵有可能就是她。
这个猜想令陈程几乎停止了呼吸,他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打开灯,在房间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白采心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骂他。
结果被少年一个阴戾的眼神吓到清醒,她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白采心真的觉得如果她敢再说什么,陈程这个小畜生敢杀了她!
他找了那么久,才找到那副被埋在底下底下的画。
是她送给他的。
但他一直都不敢看。
刚一打开来,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她画的是他。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其中蕴含的情感——画中的少年跨坐在窗台上,窗帘因为风而被吹动,恰如其分的露出他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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