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进入这层之前,世安一直是保留了自己的真正实力的。
毕竟她也是从妖皇重生过来的,又不是当年那个纯真呆傻的小虎妖了,保命的本事、发狠打斗的本事、会的阵法法术……都不会比沐泽逊色太多。
尤其是在沐泽拿出那片赤鳞后,世安猛地感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被关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实力大为增长许多,她索性不管不顾的杀红了眼。
等她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沐泽的喉咙正被自己锋利的虎爪抵着。她只要轻轻一划,他登时就会……
——她竟然赢了。
然而沐泽看着神色复杂的她,竟然微微笑了。从他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芒散开了去,如星点般飘出窗外。
塔外突然爆发一阵议论。
显然是众妖看到了塔身上属于世安那枚紫色光点,已经成功登顶的事实,知道妖皇已有了新人选之故。
前·妖皇沐泽微微沉默片刻后,平静地开口道:“我输了。”
他看向中心处,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扇仅容纳一人通过的金门:“只要你进入那无人之境接受传承,妖皇之位就是你的了。”
在一片茫然中,世安幻回了那个身穿淡紫色长袍的小姑娘。不过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来,她整个人的外表、气质和打扮都和之前有了微妙的差别。
——似乎变得更庄重、威严了,也更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妖皇了。
傅雪满意的点头,大喜道:“好好好!”
然而世安没有立刻走向那扇金色的、象征着妖界至高权力的门,反而先小心地放开沐泽,一脸讨好的将他拉起来,然后无比期待的轻声问:“你手中那枚赤鳞……是哪里得来的?”
妖界内,以妖皇为尊。
所有妖族在妖皇面前都要听从号令、有问必答,就连前·妖皇沐泽也不得例外。
但他眉梢一挑后,居然移开目光摇了摇头,回避了她的问题。
世安急切道:“是阿渊吗?你认识阿渊?”
沐泽很明显的愣了下,似乎在疑惑她说的阿渊是谁。
“小母老——咳咳,妖皇世安!等完成与我的约定后,你再问这些也不迟吧!”
傅雪看着那扇发着微光的金门,尤其看到了依然新生的池月,此时激动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他露出腕上那个“诺”字,然后飞快地抓住她的肩膀,与她一前一后的朝那金门飞去。
但白笙和枯夏分别挡在那金门前,一人抓住世安一只手臂。
白笙道:“她不能接受传承。”
枯夏道:“我也要进入那金门。”但必须靠现·妖皇世安才行。
他们二人都是在那金门出现的瞬间,就全力奔过来守着了的。
行远亦施展身法掠了过来,神情轻蔑地一一看向他们三人:“放开她,饶尔等不死。”
这种语气傅雪还是头一次听到,心中一沉,立即看向他心口处。
——果然,一片浓郁血色。
白笙神色挣扎了下,又咬唇道:“不行。否则我又得死一次了。”
行远轻笑了声,无比轻松地说:“不让的话,你立马就得死。”
枯夏怯怯地跟他解释:“大师……我,我只是希望能进这道门。”
行远瞟了他一眼后,神色温柔的看向世安:“那要看她的决定。”
“她要带谁,就能带谁。但谁要是阻拦她,那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这样暴戾嗜血的话,是小和尚说出来的吗?
世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暂时放下那片赤鳞的事,连看了他好几眼。她心道小和尚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跟那种好似杀人如麻的魔头有些相像?
噫,不过他的容貌是怎么回事,好似有了变化,也有些像……那个人了?
……
那道金门明明近在眼前,他们却在两两相望一眼万年,傅雪急得使劲儿掐了把世安:“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复活池月的!”
世安下意识地点头:“我确实答应过你。”
“好,那世安你就带他进去。另外两人呢?”行远继续温柔地问道。
世安摇摇头。
她对枯夏并无太多了解,也无需多余去帮他什么,而那白笙则依然说明是来阻止她的,与自己何干?不过……
世安迟疑道:“小和尚你,你跟我进去吗?”
行远神色僵了一下:“你希望我一起去吗?”
世安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忽然感到一阵极冷的妖气无形的刺过来,便立刻扭头去看,结果迎面对上了一双金色竖瞳——这是沐泽从未使出过的、本体的双眼!
他为何要故意输给自己?!
世安心中惊诧之间,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不好,这是……幻术!
见她忽然眼神涣散,身体软下去,行远立刻接住她,连声唤她的名字。
傅雪抓着世安不放,一边还在和枯夏、白笙分别交着手。
“她的路,只能她自己去走。”
沐泽的声音很是空灵,莫名还带着不忍的意味:“都放开她吧……命中注定好的事情,任谁也无力改变。一切早该到此为止了。”
一道道金光从他身上闪现,将他们几人分开来。
行远觉得世安从自己臂弯中被带走,心里很是暴怒,双眸逐渐蒙上一层赤红色。
可那金光着实太强悍,饶是身为四大魔主之一的傅雪也不得不放开世安转而来全力抵抗。
他看着淡然站立的沐泽,惊道:“你到底是谁?”
沐泽不做回答,将已然无意识的世安送入金门后,才散去了那些可怕的力量。
行远立刻转身扑向那金门,但那金门已经紧紧闭合上了。
白笙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喃喃道:“不,不……她不能这样……”
她能感到,那几双严厉的眼睛在透过层层结界望着她,无比失望又无比狠厉的。
不,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不要再尝一遍妖元被碾碎又重组的彻骨痛苦,更不想去尝试那传说中的无边地狱……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
白笙连滚带爬的扑向那扇正对着圆月的木窗,煞白着脸快速做了个阵法。
几个火球分别出现在炼妖阁上下和内外,又骤然膨胀爆破。
登时,塔内外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火海包围了!
☆、炼妖阁(11)
塔外的擂台内外,除了正在比试中的妖族因有结界护着而无甚大碍以外,结界外的看客、候选者都被那火给烧得哇哇乱叫,手忙脚乱地用阵法或者其他看家本领来抵抗。
一时间,擂台内外尽是山、林、水、泽妖族们的法术。
逐日和伏笛对视一眼后纷纷跃下高台,一脸冷肃的分别用结界和藤蔓组成一道道高墙来拦住那滔天火势。
而水和泽的两位前长老则幻出水和泥土来压制那颜色愈加绚丽起来的火焰。
塔内下面几层因是与外界隔绝的,所以还未有任何动静。但楼下的四大妖王和几人面前的沐泽,脸色却都很是凝重。
这种颜色的火焰……说明了是外敌入侵!
这种火焰的颜色有些奇怪,混合着白色、金色、红色。总之不大像是妖族会用到的颜色。
要知道妖族多生于山林水泽,幻化成妖精怪时所形成的妖气、妖力、妖火的颜色也多和当时所处的山林水泽有关,所以一般都是蓝、绿色、水色、灰黑色,和红色、黄色的。
像世安这种因为天生异火而被本族视为不祥、进而加以虐待甚至驱逐的,其实在整个妖界来说,并不算特别少见。
然而,白色和金色都绝无可能。
因为这两种颜色多见于部分修为高强的人间修士和魔族,再除此之外的话就只能是……神仙了。
可若是神仙来到妖界,那定是会受到万妖瞩目和顶礼膜拜的,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
沐泽略微讶异片刻后,并未对快要被火焰包围的炼妖阁做出什么补救措施,而是沉下脸来看向白笙。
白笙只来得及用了个防御的法术,然后就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打得往后飞撞在墙上,又软趴趴的滑落在地。
沐泽眯了眯眼。
白笙的妖气与她的颜色一样,是灰色的。但那火焰之中,却含有三种颜色。
他转念一想后,忽然讽刺的笑了。
她……也来了吗?
果然还是要有这么一天的啊,上天真会捉弄人。
无非只是因为道不同而已,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
一道微白的光借着烧上来的火光,悄无声息地顺着窗隙飞向白笙眉心。
她脸色麻木的擦去口鼻中的鲜血,大步走向兀自撞击着那金门的行远,利落的对他使了个束缚术,然后就要带他从木窗那里跳下去。
也不知道这小兔妖使的束缚术是谁教的,行远努力了半天竟无法挣脱,便恶狠狠地看着她:“放开!”
“你必须跟我走。”白笙冷冷说完后,就像拖一只布袋一样奋力拖着他往前走。
没了其他人的干扰,傅雪对付枯夏可谓是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的,装进了一件法器里。
这会见行远被拖走,傅雪思索着万一到时候那小母老虎出来后不认账了,不帮自己复活池月了,那还可以拿这小和尚来掣肘她一番,便跟上去抓住行远,道:“他不能走。”
白笙冷漠道:“我劝你不要找死。”
傅雪笑了:“就凭你这小妖?”
白笙冷笑一声不再理他,一脚踏上窗棂就要纵身往下跃,傅雪立刻拉住行远,对着她后心就是一掌。
白笙立刻侧身回避,反手也是一掌。
两人就这么立在窗边打了起来。
哪儿想在他们二人的拉锯中,竟无意中让行远寻了个空子。只见他就势低头往前一滚挣脱了那束缚术,然后立刻再次折身冲向那扇紧闭的金门。
*
金色光门内。
世安悠悠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的淡金色空间内。
这里除了一面悬浮在空中的水镜外,什么也没有。
世安便站起来往前走,站到那面水镜前。
只见水镜中的她满身血迹,衣袍也破了几处,看起来倒不像是胜出者,更像是个惨败者。
前世世安进入这无人之境后,并未见到什么水镜。她只是又在七重不同的幻境中拼命厮杀了好久,才正式得到了炼妖阁的承认,被赋予了妖皇的标记——额前一轮弯弯的紫月。
每任妖皇的标记都是不同的,有山川状的、刀剑状的、有花草状、水泽状的……但像她这样标记在前额,又是天上那月的,更是唯独只有她一人。
标记是地界外之物的,通常都会被认为是拥有无比强大妖力的妖皇。当然,她确实也得到了其他妖皇前所未有过的崇敬与拜服。
可是,她分明记得那沐泽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标记的啊……
难道说他并非是那妖皇沐泽?!
对,一定是这样。他身上那种气势如山海的力量,世安前世也只在那妖道身上感受到过。
难道他是那妖道?
不……那妖道的法力是赤红色的,假沐泽的却是淡金色。
那他会是谁?真正的沐泽又去哪儿了?
世安心头疑云密布,却恍然听到了良画那惊讶的声音:“噫,是姑娘……吗?”
她循声转头看,看到了良画正很是局促的站在一尺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他就这样活生生的、无比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如初识时那般清俊坦然。他不再是那团脆弱缥缈的雾气,也没再继续寄生在鬓边青莲之中!
世安又惊又喜,想奔向他却奈何浑身剧痛如火燎,只得咬牙慢步走上前几步,围着他看了一圈:“良画,你从青莲里跑出来啦!”
良画赶忙小心地迎上前去扶住她,挠挠头笑:“是啊,总算能再见到姑娘一面了。”
世安关切道:“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良画答道:“姑娘身受重伤又被迫进了这禁地,我心有所感,十分着急。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么突然出来了。”
“真好。”
世安由衷地说道:“你活了,真好。”
良画见她有些伤感,便故意说俏皮话:“瞧姑娘说的!我以前也没死呢不是吗。”
“哈哈哈,也是。”
世安摸了摸他的衣袖,确认了是粗糙的麻布质感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世安茫然地望向四周,心道是啊,她也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假沐泽说要她在这里接受传承之后,才能获得妖皇之位。但她前世进入金门后看到的,分明与这里不是同一处啊!
那假沐泽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假意输给自己,然后又把自己推向这扇门之中,他到底意欲何为?
所谓“传承”,又是指的什么?
……
见她神色不定,兀自陷入沉思,良画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姑娘?”
“啊,良画。我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世安回过神来,老实道:“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那假……前妖皇说要我在这里接受传承,才能成为真正的妖皇。”
良画眸色一动,但随即面色又恢复了镇定,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可我不知该如何接受那’传承’。”世安抬了抬下巴,无奈道,“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一面水镜和你、我外,再无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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