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却刚才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外,再无其他动作。
看着王负剑无动于衷的脸,李姝突然有些索然无味。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口腔里血腥味伴着苦涩药味在蔓延,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李姝松了口。
王负剑收回手,鲜血顺着他的指腹往下流,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并起两指解开李姝的穴道。
“咳咳!”
身体恢复正常,李姝轻拍着胸口,伏在床边剧烈咳嗽着。
王负剑坐在一边,听她咳嗽声断断续续,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中了西施毒,寻常医者开的药对你无用。”
“但你寒气入体,不能不喝药。”
李姝把汤药吐了大半,方觉得身体好受了些,随手擦了擦嘴角,翻过身,仰脸看着王负剑,不耐烦道:“你懂甚么?”
“我懂你为何不喝药。”
王负剑漠然道:“你第一次杀人,在五岁,替你母亲报仇。杀人之后,你大病一场,缠绵病床喝了许多药,自那之后——”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王负剑没有情绪起伏的话。
王负剑的脸偏至一边,没有动。
他感觉床/上的李姝眼睛轻眯,听到她声音微凉,满满都是威胁味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一般活不了太久。”
“你若还想见到你姐姐,便少管我的事情。”
窗外似乎又飘起了雪,沙沙落在地上,盖着之前即将融化的积雪。
屋顶树枝又呈现一片白。
王负剑突然想起萧御对他说过的话。
萧御说,姝儿半生凄苦,如今做了长公主,也算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便是脱胎换骨,她尖锐,她疯狂,她厌世,她对一切没有兴趣,除了权利。
若这样的姝儿冲撞了王兄,万望王兄海涵,待我归来,必向王兄负荆请罪。
萧御的话犹言在耳,王负剑闭了闭眼,一言不发从床榻上起身,收拾了碗筷走出房门。
李姝看王负剑大步离去,房门再度被关上,呼啸风霜被门关在外面。
李姝烦躁地把枕头重重砸在房门上。
她突然发现王负剑比萧御还要烦。
她的过去怎么了?@轻@吻@书@屋@独@家@整@理@
值得旁人一遍一遍提起?
她就是不爱吃苦东西怎么了?
干嘛非要跟她的过去扯上关系?
萧御如此,季青临如此,王负剑这个王八蛋也是这样,好像她的过去多么不堪入目一般。
是,她过去是没少吃苦头,但人生不能只往苦处看,她从一个籍籍无名需要看人脸色的宗室女,走到今日一手遮天的长公主的位置,她觉得她的人生简直是大写的逆袭,首屈一指的励志。
可偏偏,萧御季青临还有王负剑,提起她的过去都是一脸的可怜。
她讨厌这种感觉,她讨厌别人可怜她,她不要任何人的可怜,她是逆风翻盘的长公主,弄权天下,世人俯首的存在,哪里轮得到旁人来可怜?
李姝一肚子火没处发,抱着枕头狠狠地砸。
砸了一会儿她的手有些疼,便气急败坏用脚踩。
权当自己踩的是王负剑那个铁憨憨。
正当她踩得起劲,房门突然被打开,狂风灌了进来,又很快被挡住。
不用看,也知道是王负剑又回来了。
“你还回来干嘛?”
李姝出了一身汗,面色潮/红,问道。
王负剑道:“回来问你何时回宫。”
“现在就走。”
李姝整了整衣服,下/床穿好鞋子,道:“这个破地方,我一刻钟也不想待。”
王负剑道:“你的身体——”
“闭嘴!”
李姝极其不耐烦。
王负剑静立在房门口没有动,堵着李姝的路,李姝伸手去推他,他像是一堵墙一般,纹丝不动。
“你寒气入体,需要养身体。”
王负剑固执道。
李姝知道王负剑一根筋,认准的事情,头撞在南墙上也不会回头,他既然这般说,便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客栈。
“是寒气入体重要,还是我身上的西施毒重要?”
李姝被王负剑磨得没办法,直言道:“我身中西施毒,无药可解,幸而有太医院院正用药物帮我压制,每隔五日吃一次药,方能保我性命无虞。”
“今日是我出宫的第四日,你若想让我横死街头,大可让我留在这里养病。”
王负剑皱了皱眉,片刻后,他让开一条道,让李姝除去,自己去牵马,带李姝回宫。
王负剑牵着马刚刚走出院门,马背上的李姝突然道:“你结账了吗?”
王负剑不解其意,道:“甚么结账?”
李姝:“.......”
你怕不是真的是个铁憨憨。
李姝深吸一口气,道:“我去把你的剑要回来。”
她能打骂王负剑,坑王负剑,别人不能。
李姝从马上跳下来,去客栈找掌柜的。
王负剑没有生活常识,马匹和佩剑多半是找掌柜的当的,她得找掌柜的要回来。
李姝找到掌柜,掌柜的正带着人相看王负剑当的马,见李姝自雪地里走过来,身披狐皮大氅,漆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散开,她眉目如画,占尽天下风流,如怒放在雪原中的红梅一般。
掌柜看愣了眼。
王负剑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是我的马。”
李姝单刀直入,指着掌柜牵着的马,点醒掌柜:“还有,他的剑呢?”
掌柜这才回神,笑眯眯地打量着王负剑与李姝两人。
一个气度雍容华贵,一个沉默寡言,两人看上去不像夫妻,更不像兄妹,跟府上的奴仆带着千金小姐私奔一般。
这样的肥羊,可不能不宰。
尤其是,这位千金小姐的模样委实令人心动。
掌柜眼珠子一转,道:“这怎么是姑娘的马呢?姑娘在小店吃住好几日,又是生病又是抓药,花费了小店不少银两,这匹马,是这位郎君无钱结账抵给小店的。”
“说起来,只这匹马还不够。”
掌柜的目光在李姝身上打转,眼底满是贪婪之色。
李姝心中一阵恶心,正欲叫王负剑收拾贪得无厌的掌柜,忽而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掌柜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着:“我的眼睛!”
李姝一怔,回头去看身后王负剑。
王负剑随手从一旁树枝上拿了一块积雪,慢条斯理擦洗着手上的鲜血。
“他看你了。”
似是怕喜怒不定的李姝再发脾气,王负剑漠然解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巴巴的掌柜:我就看了一眼QAQ
啊,放假的感觉好好,好到我都不想码字了呢_(:з」∠)_
今天晚上没二更了,明天再加更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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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积雪在王负剑手上融化, 将他手指上的血化成血水,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将皑皑白雪染成淡淡的红。
寒风呼啸而过, 中间掺杂着掌柜的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声音, 不断刺激着李姝的耳朵。
李姝李姝耳朵动了动, 目光落在王负剑不断往下滴血的手。
仅仅因为掌柜的目光冒犯了她?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
“这样啊。”
李姝笑了起来,双手环胸, 道:“那要他一双眼睛, 倒也不亏。”
“嗯。”
王负剑漫不经心应着。
跟着掌柜来相看马的人吓得魂不附体, 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刚才王负剑取人眼睛的动作快如闪电,若王负剑执意要他们的性命, 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
“饶.......饶命。”
几人哆哆嗦嗦哀求道。
“饶命可以。”
李姝眉梢轻挑,指了指王负剑, 道:“他的剑呢?”
“拿来给我。”
掌柜的在雪中挣扎着, 剩下的人哪里还敢违逆李姝的意思?忙不迭将王负剑的佩剑取了过来, 送太岁一般送二人出门。
李姝骑在马上,手里来回把玩着王负剑的佩剑, 看了一会儿, 她笑了起来, 转身对王负剑道:“倒也不能怪他们宰你, 你的这把剑,的确不值甚么钱。”
她以前没留意过王负剑的佩剑,觉得王负剑好歹是天下第一剑客,父亲再怎么小气,也不会对他小气。
而今瞧了一眼王负剑的剑, 才发觉自己委实天真——她的父亲,是真正把铁公鸡发挥到极致的人,这把剑,能抵十两银子都是她高估。
“等我回了宫,我送你一把剑,至于这把破烂,哪凉快哪待着。”
李姝把剑丢在王负剑怀里,笑眯眯说道。
王负剑微颔首,眸光深远。
李姝偷偷回到长乐宫。
长乐宫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成乱成一锅粥,看上去一切如故,元宝捏着兰花指立在台阶处,尖着声音指挥着宫人们做事:“敢在长公主病了的时候偷懒,仔细你们的皮!”
元宝话音刚落,忽而看到立在宫门处的李姝,顿时眼睛一亮,急匆匆走向李姝。
他刚走一步,又怕宫人们看出端倪,掐着腰斯条慢理走到李姝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您总算回来了!”
“您若再不回来,奴婢就真撑不下去了。”
——李姝不在的这几日,他以李姝生病为由,不见朝臣世家,所有奏折由他转交李姝。
但朝臣世家们个个是人精,哪是那般好糊弄的?他们牟足劲打听李姝的消息,若不是他管得严,只怕李姝不在长乐宫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外面。
但饶是如此,他支撑不了几日。
要知道,大夏非常忌讳宦官干政,他不让朝臣世家们见李姝,已经僭越之举,若不是李姝平日里积威身重,他借着李姝狐假虎威,否则朝臣们早就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李姝拍了拍元宝手背,道:“说说看,本宫不在的这几日,哪几位朝臣分外想本宫,恨不得即刻见到本宫。”
李姝回宫,元宝有了主心骨,一边将李姝往寝殿迎,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既是如此,先召他们过来,待本宫梳洗换衣后,再好好与他们叙一叙旧。”
李姝道。
元宝连忙应下,让小内侍去召分外刁难他的那几位朝臣。
“你的西施毒。”
李姝没有召见太医的意思,王负剑追上李姝,提醒道。
“还有四五个时辰,着什么急。”
李姝随手解下狐皮大氅交给元宝,满不在乎。
小内侍放好了热水,小宫人们在调弄着花瓣,李姝随手撩了一下水,看王负剑仍跟着自己,眸光微转,笑道:“怎么,你想与我一同洗漱?”
王负剑眉头微蹙,转身离去。
李姝洗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而后更衣,梳发,上妆,又花费了半个时辰,再接见朝臣,与朝臣们唇枪舌剑一番,时间更是不可控制。
王负剑双手抱剑,背靠着寝殿廊下的栏杆想了片刻,决定去找给李姝调弄汤药的太医院的太医令。
太医令是李姝心腹,知晓李姝让王负剑培养暗卫之事,对王负剑颇为信任,见王负剑前来,不等王负剑说明来意,便将调好的汤药奉上。
王负剑道:“多谢。”
王负剑正欲转身离去,又止住脚步,问了一句:“李姝所中西施毒,当真无药可解?”
太医令捋着胡须,叹了一声,道:“或许有药可解,但解毒之人,绝不是老夫。”
王负剑默然。
太医令又道:“老夫才疏学浅,能将长公主身上的西施毒压制至今日,已是老夫极限。今日之后,长公主每隔三日便要用药。再过一月,便是两日,一日,直至.......”
说到这,太医令的声音停住了,摇头长叹,双眼望天。
王负剑端着托盘的手指微紧。
纵然太医令不把话说完,他也能明白太医令的意思——李姝活不了太久了。
太医令是大夏最善医之人,太医令这般说,几乎是判了李姝的死期,多则三月,短则一月,李姝必死。
王负剑眼睛轻眯。
李姝不能死。
王负剑道:“丁贤嗣在哪?”
太医令一怔,上下打量着王负剑,疑惑道:“您找他?”
王负剑点头,道:“带他来见我。”
“非是老夫多嘴,丁贤嗣医术虽好,但此人万不可用。”
太医令见王负剑不知其中恩怨,便好脾气解释道:“丁家满门因长公主而获罪,族中儿郎大多被流放在岭南偏远之地,如今在太医院供职的,只有丁贤嗣一人。”
“莫说他能不能解西施毒,纵然会解,但此等深仇大恨,他又怎会甘心为长公主解毒?”
王负剑漠然道:“要么死,要么解毒,他别无选择。”
太医令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眼前的这个男人,眉眼似剑,气质如刀,锋利又危险。
“好,好,老夫这便叫他过来。”
太医令连忙道。
不多会儿,太医令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秀气少年过来,少年一身蓝色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沾着草药,一看便是在太医院打杂的最低级的小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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